有一瞬间她感慨灵安卫队收人的标准之严格,但随后她深感欣慰,她们是目标是保护夏珂筠,在如此严格的测试之下,能大大提高夏珂筠的安全。
校场中央有一个方阵,九个人形高的大木桶横放着,木桶周围是各种荆棘陷阱长箭,似乎有玩命的意思。
玉璇还没离开,面具后的顾长烟半开玩笑:“这是想要我命?”
玉璇严肃地点头:“没错!”
“所有的卫队成员都是这么选拔的?”
“并不!”玉璇诚实地回答,“三月是个耿直的人,大约是恼怒我竟向她开后门塞人,所以把最难的拿了出来。说实话,兴许现在的卫队里能通过这个考验的人也并不多。”
顾长烟便明白了,自己这是平白躺了枪。
陷阱一关连着一关,但凡有半点失手,就真的会尸首分离。
紧接着,玉璇又开了口:“当然,你若不说除非有人打得过你不然不摘面具这句话,三月也不至于出这个死关。”
“为何?”顾长烟不解。
“三月本是有资格成为陛下的贴身护卫,但她输给了我……”玉璇瞥了顾长烟一眼,“谁叫你是我‘亲戚’呢?她缠了我许多年决斗,这不,我没同意,就只能在你身上发泄了。”
顾长烟一脸茫然:“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要是说了,”玉璇一本正经地回答,“谁来给三月当沙包解恨呢?”
顾长烟可算是明白了,玉璇这姑娘平日里看起来实诚严谨,心眼可多着呢!明地里是按照夏珂筠的意思把顾长烟送进卫队,实则却是给老对手找个结实的沙包,让三月缠着顾长烟玩去,自己好乐得一个轻松!
顾长烟眯着眼指了指玉璇,笑而不语。
她原本就是个冷清的人,突然笑起来,总让人觉得背后一阵寒凉。
玉璇立刻退了一步:“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应付!”丢下一句话旋风一般离开了校场。
三月看着莫名逃离的玉璇,摸了摸后脑勺,随后一指顾长烟,隔着老远的路咆哮:“你!常因!上去!”
顾长烟提着剑沉着冷静。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周边各国败在她手下的名将不计其数,若是被这小小的考验难倒了,怎么对得起远扬的威名?
于是上前,抽出剑刃,步伐轻快。
周边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带着半边面具的女子气质清雅坚毅临危不乱,着实有大将风采,而不是玉璇远在村庄里的远房亲戚。
顾长烟边走,抬高了声音问远处的三月:“过了就能进卫队?”
“没错!”三月撕扯着嗓音回答,“年轻人,不要轻狂,这可不是你想过就能过的!”
“轻而易举。”顾长烟笑着回答,“通过这个考验最快的人用了多久?”
三月叉腰放声大笑:“我当年可是才花了两柱香的时间!”
“我若是用一炷香的时间过了呢?”顾长烟站在木桶前,回头问道。
面具掩盖了她的表情,散发着金属冰冷的寒气,这女子身形笔直坚硬,如同她手上的那把剑,又开天辟地的力量!
三月咬牙切齿破口而出:“口出狂言!”
顾长烟的头抬得高高的,似乎是在藐视周围众人:“若我一炷香过,你这个副队的位置,就让给我如何?”
挑衅、蔑视、将军之嘲讽。
三月顿时一怔,当她洋洋得意地觉得自己花了两柱香的时间过了这个关卡无人能敌的时候,有人放言一炷香的时间。若她真的做到了,无疑是对女卫队副队长的挑战!
在这个以武力为尊的卫队里,任何职位,能者居之!
三月仰天长笑,末了向前走来,伸手重重地往顾长烟的肩上一拍:“你若能做到,我什么都能答应!”
顾长烟掸开她的手,转身,镇定地走了进去。
她是有目的而来,她不能花太长的时间。
若是往日里,她从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见到三月这样的实力干将,自是要赏析一番,如今她无奈,新安都的消息若是传到了灵安,谁能保证未来会如何?
她进了阵仗中间,只在那一刻,九只大木桶突然滚动了起来!
必须不断地闪开木桶,可周围几乎全是陷阱,无论往那边移动,都会落入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中,好则缺胳膊短腿,坏则直接要了命!
好在顾长烟体态轻盈如凫一般灵活,只贴着木桶的边缘随着它们的滚动寻找落脚之地。
三月点了一炷香,她突然有点儿期待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女子能给人带来惊喜!
眼见着九只木桶要合并在一起,顾长烟脚下可落足之地越来越少,地面上的陷阱被木桶的转动压动,突然间从她的脚边窜出一排利剑,要从脚心将人刺穿!
场外一阵惊呼!
甚至有人闭上了眼,怕校场染上了一片比四月桃花更鲜艳的血!
左右两边的弓箭齐发,如风暴一般呼啸而至从木桶之间的缝隙处穿过!
几乎腹背受敌,若没有精湛的走位灵活的动作和敏捷的头脑,此间可大卸八块不留余地!
可顾长烟毕竟是顾长烟,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像是早就看穿了此中陷阱,沿着木桶滚过的痕迹轻盈地穿过!
白练剑光自地面拔起,如舞者手中纯白的飘带,在空中划过几道光线,只听见“啪啪”几声重响,随之爆发出巨大的爆破声响,顾长烟左手边的箭匣开关被她一剑劈裂!而长箭甚至连她的衣袖都没有擦到!
在这不过一眨眼之间,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如何劈裂了箭匣,身在阵法中的顾长烟正在面对接下来愈发密集的攻击,在几乎只有脚尖可点地的空间之中,如水凫一般来去自由移动!
如三月这般卫队精英早已看出来,此人出手不凡,身份也定不凡!绝不是玉璇远亲这么简单,要知道,玉璇当初在护卫队起早贪黑的练武,才能在之后的选拔中脱颖而出!
她是谁?为什么会有玉璇亲自引领而来?为什么玉璇对她极为尊重?
只在三月沉思的一瞬间,校场上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讶声!顾长烟突然从地面一跃而起,身姿轻盈、体态灵活、柔中带刚,拿剑明明薄而细长,却在她灌注手心的力量爆发中一剑刺中地面如针毡一般密密麻麻的倒刺坑心,只是足尖微点,重新站立于本无立足之地的地面上!
而如今,香炉里的香已经焚烧了一小半,香灰被风吹到空中,落在地上。
顾长烟一如玩耍一般,只是慢慢地去捣毁机关,却不快速从阵中逃离。
旁人看不出,但三月清楚地明白,如今阵中的这个人,莫说一炷香,她分明是早就寻到了破阵的关键,只是在慢慢地耗用时间!
她现在的思绪有些混乱,倒不是担心自己副队的职位,而是脑中不断闪过从新安都刚刚传来秘密消息:南泽大将顾长烟投敌叛国……
顾长烟……
她不敢置信,可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一眼看中被卫队视为最难的阵法,有谁能在此间谈笑饮血,如此淡然地对待可能置她于死地的物体?
眼看长香渐渐燃尽,只留下根部指节长的一段,顾长烟依旧在玩弄阵中机关。
观众们以为这一炷香的挑战即将以真众人的失败而告终时,顾长烟突然飞身而起横踩了一脚九只木桶正中那只的桶壁,又是踢踏几声,在空中一个翻滚站在了木桶的最高处,随处木桶滚动的频率优雅地前行!
她手执的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剑身和面具的颜色浑然一体,倒映着天上地下几处光线和人们疯狂的脸。只见她轻轻一跃,离开木桶半丈高,突然向下一窜!
“轰”!烟尘四起,空中的女子入战神一般,在木桶被劈成两半倒下去的尘烟中缓缓下降!
阳光的金色光辉如金箔被揉碎成一片,打在顾长烟的脸上,瞳仁里的幽黑似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有人惊了、呆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何等的美?没有草长莺飞,没有香帷帐暖,没有宫阙高楼,有的只有执剑的女子无关于相貌和身材,只关于那般无人能敌的气场和睿智!
“轰”!
木桶摔成了好几瓣,与此同时,顾长烟再次拔地而起,接连将整排的木桶劈成了碎片!
脚踩破碎木桶片,淡然地将所有机关破坏之后的顾长烟一步一步,在人们的注视中走到三月面前,还有那一小点,香就要燃尽。
“一炷香,正好。”她平静如一汪潭水般的声音传到校场所有人的耳里。
三月回头看了看香,点刺般的火还没没下去。
她得意地露出一抹微笑,指着远处高台上战鼓:“还没完,破阵之后,击响哨台上的战鼓才是结阵,你,已经没有时间冲过去了!”
顾长烟看了渐渐灭下去的火星,又望着远而高的战鼓深红的一点:“就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