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名护士赶过来，才把苏九父母拉开，安抚两人坐在椅子上。
张北羽脸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呆呆的站着，任由鼻血流下来，染红了洁白的病号服。万里轻轻拉着他，想让他暂时回避一下，但他就是不动。
苏九的父母坐在长椅上仍然继续大骂，越来越多的护士、医生和病人都围过来，甚至引来了两名医院的保安。
张北羽忽然转过身，面对苏九的父母，缓缓弯下双膝，跪在了地上。
“叔叔阿姨，对不起。”他小声的说着，“从今以后，我替九养着你们，你们有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办到！”
苏父猛地站起来，点点头说：“好啊，什么要求都能办到是吧？你现在就自杀！我陪我儿子吧！”
张北羽咬住了牙，双拳紧紧攥起。他丝毫没有觉得苏父的要求有什么不妥，设想一下，如果是自己死了，那么自己的父母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他能死么？人都是自私的，没有谁会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而人们又往往会为自己的自私找到各种理由。
哪怕是以“仁义”自居的张北羽，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献出自己的生命。
“叔，对不起。”他轻声说道，“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是啊，他张北羽如今真的是一跃成为盈海黑道的红人，前途一片光明，金钱、权力、地位、荣耀…似乎离他越来越近，触手可及。他怎么舍得死？
况且手下有一帮兄弟在等着他，说是感情的维系也好，为了攀龙附凤也罢，总之，这些人都跟死去的苏九一样，死心塌地的追随他。而他，也要为这人负责，就如同此刻在为苏九负责一样。所以，他的命还真的不是自己的了。
这句话其中的含义苏父恐怕听不出来，他听到的是张北羽在用一个肤浅的理由逃避自己的错误。这种想法无可厚非，任何一个人站在这个角度大概都会这样想。
“哼！说的好听！我儿子的命也不是他自己的，还有我们夫妻俩的！”说完，似乎觉得还是不解气，冲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两名保安见状赶紧拦了上来，硬是把苏父给拉开。
……
过了没一会，警察就来了，不知道是哪个医生还是护士报的警，不得不说处理这种小事，警察的效率还是相当快的。
警察到了以后，苏母一口咬定是张北羽“杀”了苏九。两个警察一听，心想这还摊上大事了，说什么也要把张北羽带走。
张北羽也很无奈，只能跟着他们走。到了派出所，警察让他做笔录，他就把在医院里发生的事的过程讲了一遍。
警察又问他杀人的事。张北羽无奈的叹了一声说：“你打电话给丽湾分局局长王勇，告诉他我是北风，你就知道了。”
北风二字一出，警察愣了一下，皱皱眉，“哦…渤原路是吧？”
张北羽点点头。这警察的语气和眼神都没有什么恶意，但这一刻，他并没有因为警察知道自己，而感到有什么骄傲感。反而突然觉得自己像足了一个异类，北风这两个字如同一个耻辱的印记，烙在他的脸上，永远抹不下去。
……
张北羽进派出所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放出来了，而苏九的父母也被安排去了丽湾分局，王勇把对何其睿父母的套路，用在了他们的身上。
不得不说，从渤原路决战结束直到现在，王勇作为一个局长，为了四方的事亲自跑前跑后，真的是尽心尽力了。当然，他也拿了好处，那五百万估计至少有三百万是他自己收下来的。
这么想想，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
夜晚，江南、立冬和鹿溪全都到齐了。
而张北羽，自从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双眼呆滞，跟暴徒的状态有点像。
这可把万里吓坏了。看她着急，张北羽说了一句：“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难过，想静静。”有了这句话万里才安心下来，但仍然寸步不离，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三人来了之后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就问万里。万里把今天苏九父母来过的事讲了一遍。
听过之后，鹿溪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何其睿的父母也找过我了。”
张北羽立刻抬起头看着她，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望，期望着鹿溪能够化解自己的心结，为自己指明一个正确的方向。
鹿溪深吸了一口气，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两句。
“说真的，我很难过，所以当天晚上我把自己灌醉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完全喝醉。我…应该哭的很厉害吧？”说着，转头看了立冬一眼。
立冬轻轻笑了笑，抬手轻抚她的秀发，沉默不语。
鹿溪又转头看着张北羽说：“第一次，那是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对是错。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这种事，根本就不存在对错之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选的是什么，就注定了你要承受什么。”
“而你，小北，你选的是这世上最残忍、最冷血、毫无人性、泯灭良心的一条路。何其睿、苏九的选择与你一样，他们注定要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所以他们死了。他们俩绝对不会是最后的，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说到这，鹿溪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她淡淡的呼了口气，抬手推了推镜框。
“很多人把决定和选择当做同义词，但我觉得这两者并不相同。决定，考的是头脑和理智。选择，靠的是直觉和感性。决定来自于对事情的理性权衡，而选择，来自于内心深处，来自于更高层次的自我协调。”
“我说了这么多的意思很简单：我们都没有必要为同伴的死而太过自责。死，是他们的直觉选择的结果。如果你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那它可能会成为你一生的梦魇。”
“小北，现在又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要么狠，要么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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