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几天过去。
这几天,倒是平静的很。
钟威从美国赶回来,顶着压力处理好了公司中的大小事物,估计是还没有抽|出时间来,没有找过那个害的家里发生如此巨大变故的人。
下午五点,夕阳红彤彤的铺陈在苍穹上。
季子期下了班,去办公室隔壁的茶水间倒水喝。
出乎意料的,这几天,钟凌锐竟然一直都没有找过她。
其实,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相见,倒是不如不见的好。
喝完水,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出了公司。
上了车,启动引擎,却并不是朝着自己住的地方驶去,而是,背道相驰。
现在,她挺想见一个人。
助理去通报了声,没多久,钟凝熏就来到了会客室。
见到是她,唇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冷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季小姐。GE副总驾到,蓬荜生辉啊……”
季子期看着她,微微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心里清楚,这种情况下,钟凝熏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到底,还是怪了她。
默了默,她声音干涩的叫她名字,“小薰……”
钟凝熏看着她,笑了,“季小姐和我之间只是路人,好像还没熟悉到可以称呼对方名字的程度。”
季子期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怪我。”
“季小姐说笑了。”钟凝熏迎视着她,看着她的目光里淡漠的连一丝情绪都找不到,“怪你?我哪敢呢?”
“……”
她的沉默,令她愈发恼火,钟凝熏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尽量遏制住眼眶中的泪,“如果季小姐来这里只是跟我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的话,那么,很抱歉,我不奉陪了。”
每一件过于悲伤的事情,都需要消化的时间。
季子期看着她,低低叹息一声,不再跟她固执,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她才刚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脚步顿了顿,她回过头,入目之处是一片狼藉,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摔在了地上。
到底是没忍住。
眼眶里的泪滴落下来,钟凝熏看着她停下的脚步,声音变得有些嘶哑,朝着她低吼:“你不是要走吗?走啊!滚——!”
说不清心里到底是欣喜还是愤怒,只觉庆幸之余,心里的疼就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将她给淹没。
得知母亲被人带走的那一刻,她倒是没感到什么惊愕,但再怎么样,她们之间也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要说一点情绪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她刚得到消息就从法国飞了回来,只是,还来不及问什么的,就又出了事情。
钟凌锐,出了车祸。
当时事情到底怎么样她不清楚,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只听车祸的另一方说,是他违规行驶,与直行的一辆卡车撞在了一起。
所有的事情全部压下来,让她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滂沱。
一直昏迷了三天,他才醒过来,然后,告诉了她一个真相。
季子期,是唐依心。
当时的心情,该用什么来形容?
即便有人告诉她,即将世界末日,或许她也会笑着点头,说,“嗯,我相信。”
可是,却就是不愿意相信这样一句话。
她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唐依心还活着,可是当真的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却又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去面对。
“小薰,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她隔着一段距离,目光落定在她身上,声音淡淡的,“可是我有太多事情要去做,让你提前知道我的身份,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呵,”她笑的讽刺,唇角的弧度中遍布讥诮,“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吗?唐依心,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放不下当年的事,你一边看着我痛苦,一边却又说着为我好,你难道就不觉得,这样的借口太牵强了?”
好处……?
如果,她真的为她好,那她早就应该告诉自己,她还活着,何必非得等到现在这么一个两败俱伤的时刻。
季子期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边极力掩饰一边却又无法控制的情绪,心,乱的不成样子。
垂在腿侧的手紧握成拳,力度狠的尖锐的指甲甚至都刺入了血肉里,掌心处溢出一片粘|稠,钟凝熏定定的看着她,“你说你是为我好,那好,我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我哥……”她顿了顿,说道:“出了车祸,昨天刚刚醒过来,整整三天滴水未进,我想让你……去看他一眼。”
季子期闻言,目光淡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声。
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原来,他是出了车祸。
可是,去看他,他们之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他们回归到最初的起点,彼此都当对方是陌生人,这样的结局,其实,挺好。
再见面,只是会徒增不愉快而已。
年少的爱情,转眼已经,沧海桑田。
他们之间,终究走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覆水难收。
“小薰,我和他……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半晌,她出了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见了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是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从很早很早之前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依心……”钟凝熏终于拗不过她,放低了自己的态度,声音晕染上了无力的祈求,“当年的事情,都是我妈一手策划的,她做错了事,理应付出代价,所以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求你放过她,让你为难,可是我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恨他,我也不敢奢望你原谅他,只想你去见他一面……”
三天。
他昏迷了三天,滴水未进,又失血过多,一直都在以营养针维持着体能的消耗。
醒了,却仍然是吃不下一点东西,只能喝几口水,连句话都不想多说。
没错,这么多年来,她是恨他,恨他转眼有了新欢便忘了旧人,恨他将一个乔婉婉放在了身边这么多年。
可是再恨,她也没有办法彻底狠得下心来。
之后的气氛,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谁都没有说话,偌大的会客室里,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季子期闭了闭眼,终究是给了她答案,“对不起。”
任何事,她都可以答应她。
可唯独,这件事,她做不到。
钟凝熏心死如灰。
纵然早就知道她的答案,可是当真的亲耳听到的时候,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一阵心被撕裂般的疼。
“你拒绝……”钟凝熏毫无焦距的双眼对上她,动了动唇,声音孱弱又无力,淡薄的听不见一丝的情绪,“也是情理之中的。”
如果,这件事情的对象换成她和叶战承,那么她,亦是同样不会去见他。
“依心。”她叫她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暗淡脆弱的光芒,“钟氏在下周二就要召开董事会议了,我爸爸有意要把公司交给小叔叔,这件事,你知道吗?”
下周二,召开董事会议。
闻言,季子期顿了顿。
钟凝熏的这一句话,让她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而有些茫然的思绪,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是……”心中闪过一道光,微风四起,刮皱一池水,季子期正面看向她,“他亲口说的?”
钟凝熏点点头,承认:“昨天晚上,我来公司的时候,看到他正跟几个董事会的人商量这件事。”
季子期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是兀自泛起了波浪。
之前,在她刚回西城和钟守衡提出合作的时候,她就承诺过,会帮助他得到钟氏。
如今,所有的事情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那她当初对他的承诺,又是否即将兑现了?
“还有几天的时间了,我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哥伤势又刚稳定,肯定参加不了董事会,现在,会议在即,所有的形式都是对小叔叔有利的。”钟凝熏站在那里,泛红的眼眸,焦距空白,“我听很多人都说你跟小叔叔走的很近,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