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娆同样听到了门口处传来的声音,抬眸,朝着门口看过去,这才发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眸光在季子期身上落定,忽然想起上次他来的时候她随口提的一件事情。
她上次说过,要他带心上人过来见她,不过随口提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阿衡,这位是……”口吻中宣泄出一丝疑惑,顾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触目温和,从她的眼角眉梢,一路向下游弋。
季子期有些不自在,毕竟现在她们彼此站的立场是陌生人,也没什么话可以说,只得将目光投向坐在床沿的男人,希望他可以说句话。
只是,这不看还好,一看,她顿时有种暴跳如雷的冲动。
……他那是什么眼神?
迟疑、尴尬、不好启齿,各种各样的情绪,倒是全了!
顾娆是何其聪明的人,一见他这明显不好多说的神情,心内多少也了然几分。
只是,虽然差不多猜测到了她的身份,顾娆却还是忍不住想听到一声他亲口的确认:“阿衡,是你女朋友吗?”
闻言,季小姐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复杂。
她盯紧了他,大有一种让他赶紧解释清楚的压迫性。
只是,他却将她的态度给无视了个彻底,在这样复杂的目光中,衡少爷点了点头,甚至都不曾犹豫:“嗯。”
“……”
“……”
“……”
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季子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嗯你妹啊嗯!
这误会,闹的有点大了。
她这边气血翻涌,顾娆那边,却是欣喜的很。
七年多了,他终于放下了依心,终于将另外一个女子带到了她身边,像是跨过一道沟坎一样,她自然是高兴的。
虽然知道,此时说出真相来可能有些不好,会打破顾娆的欣喜,但她也着实不想由着别人这样误会自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要出声解释:“阿姨,我不是……”
“妈,是我未婚妻。”她话未说完,便被某人打断,男人勾了勾唇角,接着她的话说,颇有点恬不知耻的意思:“前段时间我想告诉你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抽不开身,忘了这件事了,今天特意把她带过来见见你。”
季子期:“……”
“女朋友”这三个字,已经让她接受无能了,未婚妻?
他怎么不直接说他们结婚了!
狗血的台词,总是无处不在,她这边正不知如何是好,他那边又下了命令了:“小期,过来。”
“……”唇角抽|搐的更厉害,季子期石化当场。
见她不动,他倒是从床沿上起了身,亲自过来接她,踱步走至她面前,抬手,揽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陌生的触感,让她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身子时,轻|颤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镇定。
钟守衡……他的脸皮厚薄程度,当真是一次次的刷新了她的底线。
他揽着她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对顾娆解释:“妈,小期怕生,第一次见你,难免有些拘谨。”
怕生……
她真的怀疑,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能扯出这么一套不着边际的话来。
她记得,不久前他还说过她,脸皮厚的一刀砍不透,到了这会儿,竟然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她怕生?
侧了侧目光,她看向他,眸底深处隐约有薄怒浮现。
只是,钟守衡的目光里,却多了一分……为难。
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这样的目光。
于是,最终还是妥协。
心软于她而言,就像是一种病。
犹豫再三,纠结再三,哪怕再难以启齿,也终究是说了出来,在他为难中夹带着祈求的目光里,她深呼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力气与勇气,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如履薄冰叫一声:“妈……”
只一字,叫一声,却比做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要难上千倍万倍。
呵,钟守衡,何其聪明的男人。
他懂得利用任何契机,来将任何一件事做到最完美无缺的地步。
刚才,就在他从床沿上起身到病房门口找她的时候,那一刹那,他已经倾身,在她耳畔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帮我一次。”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给带了过来。
像是一场戏。
他需要她的帮助,而她,也有义务去帮他演完。
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是了,怎能用演戏来形容呢,这样说未免太抽象化,不近人情,他的本意,并非欺骗,而是让一个人安心而已。
所以,哪怕内心经过了那么严重的激烈挣扎,她却也还是听了他的话,帮了他这一次。
稍稍抬眸,她的视线自顾娆的脸上略过。
远距离的看,已经是美到极致,近距离的看,这种美更是惊心动魄。
一颗小小的黑点在她的眉眼间若隐若现,沿着眉线和那颗痔的连点滑落至鼻梁的线条流畅,令人失魂。
“叩叩叩……”
身后,传来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迟瑞拿着份检查报告,站在外面,钟守衡看到是他,低头,对她交代句:“我出去一下。”
“嗯。”
他随即起身,走出病房。
空间内,只剩下两人,季子期垂在腿侧的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脸色有些窘迫。
顾娆倒没觉得有什么,刚才儿子装的那么像,她也不疑眼前之人的身份有假,唇角的笑温柔而慈善。
只是,她越是这样,季子期就越不自在。
时过经年,温柔不再复她,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的在商场上历练了这么多年,对付沈眉那样的女人,她游刃有余,但是对顾娆这样的人,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沈眉的毒辣、钟凌锐的冷漠、钟守衡的无耻,她都可以正面面对,但是眼前这个人真挚的柔爱,她应付不来。
季小姐头皮有些发麻。
疯了!
她今天,就不应该去那个餐厅吃饭,更不应该,跟他到这个地方来!
顾娆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要起来,瓶中的液体尚未滴尽,她的手上还扎着针头,季子期也不敢坐视不理,连忙起身扶她。
顾娆坐起来,精致的如同玉雕的脸充斥着温和,她问她:“你叫小期?”
“啊,”脑中思绪还是有些当机,季子期轻敛眸光,“是……”
季子期。
这个名字,说陌生,不陌生,说熟悉,却也不熟悉。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另外一个名字,也习惯了别人叫她“季总”、“季小姐”,乍然听到有人这样叫她的名字,说没感觉,是假的,多少有些不习惯。
美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眯眸,毫不吝啬的夸赞,“小期,你长得真漂亮。”
季子期:“……”
被人保护的久了,难免会长不大,骨子里永远都保持着年轻时候的一份纯真,她眼前这位,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年,在她的身份还是唐依心的时候,就有所领教。
她木讷着,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顾娆瞧着她不善言辞的样子,唇角的笑忍不住更浓,果然,是个怕生的女孩子。
侧了侧身子,她的手探入枕头底下,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递到季子期面前,“小期,这条项链,是我准备送给阿衡以后的妻子的,以前本来打算送给另外一个女孩子,可惜没来得及送出,现在送给你,你不会嫌弃吧?”
“……”季子期没有回话,只是牵了牵嘴角,无声的笑了下。
顾娆给她出了个难题。
能值得她亲手相送的,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必然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
她若收下,过意不去,毕竟她并不如她所想象,与钟守衡没有任何关系,而她也说了,这东西,是要送给钟守衡以后的妻子的,她收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只是,她若不收,又好似在嫌弃。
顾娆看不出她纠结的心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接,直接放到了她掌心。
她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没再推拒,她手指收拢,将那个方形的小盒子握在了掌心,涩然出声:“谢谢……阿姨。”
刚才,迫于形势,她叫了一声“妈”,现在,无论如何,她都没勇气再叫一次。
不能拒绝,那现在不如收下,大不了,一会儿再还给那男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