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案,死得很难看;破案,死得更难看。
面对近乎无解的死局,周正显然不甘心束手待毙。
他内心深处,甚至隐隐做好了在朝廷联合其他的知己,然后以蔡京是王安石新法余孽的理由,做好与蔡京一党死磕的准备,并率先发难,充当捣毁蔡党的急先锋。
但急先锋最先沦为炮灰的概率实在太大。
蔡京已经在宦海沉浮多年,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周正绝对不想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与蔡京玩命。
周正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栾飞,竟然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栾公子,局势如此,还望栾公子赐教。”
哪知栾飞看了看周正,忽然没来由的问:“周大人,你是清官,还是贪官。”
“......”周正一时竟然无言应对。
他当然想立刻开启装B模式,慷慨激昂谈论自己如何为官清廉,不该拿的坚决不拿,不该收的坚决不收,多少年来始终拒腐防变,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官。
不过看着栾飞那玩味的表情,想到目前正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栾飞既然突兀问了这么一句,肯定是有用意的。
周正想了想,尴尬一笑说:“栾公子,这个嘛......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
负手而立,还是决定开启一半的装B模式:“周某自幼熟读圣贤之书,深受圣贤教诲,为官一方,上为君王,下为百姓,岂肯沉迷于黄白之物,自污清明?”顿了顿,又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过,举世混浊而我独清是痛苦的,也是寂寞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今官场上下充满了污秽之气,如果周某一味的认死理,岂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没有今天的位置,怎么为更多的百姓造福?”
栾飞笑吟吟的望着周正,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在北宋王朝这个普遍优待文官的时代?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是个地地道道高薪养廉的时代,官员的工资就是财政的一项巨大的开支。
同时,北宋的官员都或多或少有各种额外的收入,即便是周正再是自诩清廉,肯定也不能免俗。因此,栾飞是打死也不信周正会是那种家贫如洗的清官。
当然,一个贪官,竟然能把贪污腐化说得如此的清丽脱俗,栾飞还是对周正的口才肃然起敬的。
栾飞望着周正,又问:“周大人,这么说要是让你现在从个人家私中,凑出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应该不是难事。”
周正一听,一张脸顿时红涨了起来:“什......么......你......”
栾飞笑吟吟的说:“周大人,栾某倒是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正瞬间明白了栾飞的意思。
目前的局面虽然看起来近乎死局,但是也不是没有破局的办法,栾飞提出的办法就是一个很好的思路。
如果现在周正自掏腰包拿出十万贯家私,凑出生辰纲的数额,然后谎称已经破案,把这十万贯生辰纲送去东京汴梁城,这样一方面案子破了,蔡太师有了面子,不但不会追究济州府的罪责,相反还极有可能会给济州府褒奖。
另一方面,梁中书对自导自演的闹剧心知肚明,一见周正竟然把赃物追回送到了东京,由于摸不清周正的底细,自然会觉得欠周正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种破局的办法看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有个前提,就是周正必须是土豪啊。
虽然府库里也有大量的存银,但是府库有府库的制度,周正要是敢拿府库的银子来帮自己破局,被政敌抓住把柄的危险系数太大了,那样周正只会死得更快。周正哪敢冒这个险?
因此,周正只有自掏腰包这一条路可走。
周正当官还算有些底线,因此不该收的坚决不收,不该拿的坚决不拿,这么多年下来,也就积攒了三十多万银子的家私。就为这些,周正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来,还要阵阵不安,久久难以入睡,深感受到良心的谴责,生怕哪一天事情败露被政敌攻击,自己的前途就此毁掉。
但是现在要周正把好不容易担惊受怕积攒起来的三十多万两银子的家私一下子拿出十万帮梁中书那个王八蛋去给他的老丈人送寿礼,周正只觉得阵阵肉痛。
张涛自始至终都是空前的沉默,这种事他哪敢多说半个字?一个不慎,就会成了府尹大人的出气筒啊。
许久,周正方才深呼了一口气,叹道:“也罢!也罢!本官就自掏腰包吧!”
哪知栾飞却笑嘻嘻的说:“周大人,其实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再多拿出三五万两银子来,以你个人的名义送给蔡京蔡太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周正听了,狠狠地瞪着栾飞,看那架势,似乎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栾飞似的。
不过,很快周正就叹了口气,接连挥手:“罢了!罢了!本官就再拿出三万两家私,以个人名义送给蔡太师吧。”
之前自己倒是想巴结蔡京蔡太师,但是怕被人诟病,毕竟自己与蔡京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交集,贸然主动送上这么贵重的贺礼,怎么说都不大合适。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生辰纲在济州府境内失而复得,自己以破案功臣的身份顺便搭个便车给蔡京送上一份重礼,蔡京高兴之余,肯定会欣然笑纳,如此一来,自己自然就顺便跟蔡京搭上了关系。
想到这,周正心情骤然顺畅了不少,望着栾飞的眼神也和蔼了许多:“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熟悉官场的规矩,倒是不容小觑。要是善加调教的话,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啊。”顿时起了爱才之心,拍了拍栾飞的肩膀,和蔼的说:“栾公子,今日之事,周某必然铭记于心。”
栾飞点了点头,有周正这句话,自己这次来济州府也不算白来,至少与周正搭上了关系,短时间内自己在郓城县办事,也多了个无形的靠山。
哪知就在这时,沉默多时的张涛忽然开口说:“大人,属下还有一件事情禀明。”
周正听了,望了望张涛:“哦?张观察还有何事?”
张涛想了想,说:“卑职有个办法,可以让这件事看起来更加完美一些,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周正听了来了兴趣:“哦?张观察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