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由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国税局、地税局组成的联合稽查组进驻了银河房地产开发公司。银河公司的老总刘汉知道来者不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赶紧和苏荣市长打电话,苏市长却在省城开招商会。
刘汉急得狗过不去河了似的,连夜坐着他的悍马赶到省城,在国际酒店见到了苏荣,详细报告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并说现在税务稽查组已经把公司近三年来的帐都抱走了。
苏荣在年前的两会上已经通过选举,升任了市长,去掉了“副”字。他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手里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听了刘汉语无伦次的汇报,沉吟半晌,问刘汉:你是说除了郑爽,崔定也到了现场?
刘汉说是啊,他亲自指挥着呢。苏荣把身子往后一靠,说:麻烦。刘总啊,你惹谁不行,去惹郑爽?你这个事情,说实话我怕是帮不了你了。
刘汉一听,腿一软差点跪下来,可怜巴巴地说苏市长,没有您就没有我刘汉的今天,我的小命和银河公司的命运都捏在您手里呢,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说,这帮人明的是来查公司的帐,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水岸豪庭的事!
苏荣又何尝不明白这船是在哪里湾着?想当初市委书记姜爱民极力反对这个水岸豪庭项目,两人为了这事情闹了个不愉快,最后苏市长找到了省里的关系,姜爱民才勉强答应。
虽勉强答应,心里一直结着个疙瘩。年前的两会上,个别代表又提出严查这个全市最大的违法工程,还联合几十名代表准备出提案,亏得苏荣耳目多,及时做了这些代表的思想工作,两会上才未提及此事。
现在,郑爽这个传奇人物又盯上了这个事情,以这个女人的泼辣和魄力,刘汉这个粗人怕是应付不了。
但苏荣毕竟老谋深算,他浅浅地咂着咖啡,镇定自若地问刘汉:工地现在啥情况?
刘汉赶紧回答说:第十层圈梁已经打好了,正在绑扎钢筋。为了加快施工进度,晚上加班到10点。
刘汉说完很期待地看着苏荣,等待他的表扬,哪知苏荣却倏地拉下脸,把咖啡杯子往茶几上一顿,生气地说:我说刘总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既然知道郑爽那娘们是冲着工程去的,为什么还不赶紧把工程停下来?你以为你的工程是正大光明的啊?这不是明显要授人以柄吗!
刘汉一听,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哎呀看我这脑袋笨的,还是苏市长您考虑的周全,我现在就通知停工。说着拿出手机,当着苏荣的面打了电话。
苏荣抽出一根中华,夹在指间,在烟盒上轻轻磕着。刘汉赶紧站起来躬腰撅腚给他点上火。苏荣深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来,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据我所知,郑爽这个女人背景莫测,且话最难说,是个软硬不吃的主。说到底,还得做通姜书记的工作。姜书记的工作做好了,郑爽那里也就好办多了。这样,姜书记这里的工作我负责去做,你呢,回去后不要耽搁,抓紧去接触一下郑爽,摸摸这女人的意图。另外税务这方面是潘天邦市长负责,我给他打个招呼,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主要问题不在这里。
看苏荣肯帮忙,刘汉像是深渊里捞了根稻草,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苏市长,又让您操心了。
苏荣抬腕看了看表。刘汉知道自己该告辞了,就说苏市长您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苏荣站起来说:你是住省里还是连夜回去?刘汉说回去吧,住在这里心里也不踏实。
苏荣就说也是,你明天抓紧时间,按我刚才说的去办。
刘汉答应着,把手里的一提铁观音放在茶几上,说怕这酒店没什么好茶,顺便给您带来两盒新茶。
苏荣没说什么,送刘汉到房间门口,说那我就不送了。
刘汉赶紧回头说苏市长您留步留步,话没说完,就见苏荣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房门,刘汉就后悔自己不该在走廊里大呼小叫,看四下没人,照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苏荣锁上门,打开那两盒铁观音看了,心里说:这姓刘的还算懂规矩。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刘汉就敲响了郑爽办公室的门。他进门时努力躬着腰,脸上的表情谦恭的不行,很江湖地说:郑局,刘汉不才,有眼无珠,多有冒犯,今天特地来登门给您道歉了!
郑爽却没有刘汉想象的那么严厉,她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微笑着说,刘总说话还挺有文采啊,你看起来可不像个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倒像是个儒商呢!
说着话向刘汉伸出手。刘汉赶紧双手捧了她的酥手,很虔诚地摇着说:早闻郑局大名,只是没有胆量拜访,在您面前,我这个土包子是自惭形秽啊。今天能认识您这样的美女,我刘某也算是三生有幸了!我刘汉是个粗人,但也绝不是妄自菲薄、忘恩负义之辈,有什么得罪之处,郑局您尽管批评,有批评我才会有进步哩!
刘汉说着,一双眼骨碌碌观察着郑爽,紧张地揣摩着她的心思。
郑爽从刘汉的一双熊掌里抽出手,说:我可不敢斗胆去批评您这位成功人士,倒是我们的工作,还需要您这位人大代表来监督呢。
这时候郑爽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她随手拿起听筒,示意刘汉在沙发上坐了。
刘汉似乎是怕沙发经不起自己肥胖的身躯,屁股刚挨着一点,明明坐着,双腿却在暗暗用着劲。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以为郑爽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会毫不客气地朝他发火,声色俱厉地怒斥他一番,或者是冷冰冰的爱理不理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客气,于是本来悬着的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他偷眼打量正在讲电话的郑爽,衣着得体,高挑的鼻梁,稍微深陷的眼窝,大而逼人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光滑的脖颈,一对精巧的美人骨,以及领口那半露的深深沟壑,起伏的丘陵,不由得暗暗赞叹:人称黑玫瑰,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女人看着是骚,但骚而不淫,甚至还骚得高贵,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要是我刘汉能吃上一口这天鹅肉,我他妈少活十年也愿意!
刘汉心里胡思乱想着,想入非非。郑爽挂了电话,走过去倒了水,刘汉赶紧站起来双手接了,闻到她身上一股异香,却不是任何香水的味道,丝丝柔柔沁入心脾,不觉悄悄抽了抽鼻子,像吃了迷魂药似的神魂飘荡。
郑爽坐下来,很和蔼地说:刘总,您作为一名成功的企业家,这些年建经济适用房,改造棚户区,治理洛河,为城市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内心其实是很敬佩您的。
刘汉赶紧欠身说道:郑局过奖了。您这样说我实在是有愧,我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人说无利不起早,我作为一个碌碌商人,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郑爽笑着说,难得您这么坦诚。不过我还是想提醒您,有了地位,有了荣誉,更应该珍惜,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绝不能为了利益去做违法犯罪的事。
刘汉听了郑爽这么客气的一席话,马上做起了检讨,说:说到底,还是我修养不够,法律意识淡薄啊。郑局,您放心,水岸豪庭现在已经停工了;打人的那几个家伙已经被拘留了,以后我会吸取教训,在用人上严格把关,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事情。为表示歉意,我给局里几位受委屈的弟兄每人准备了一万元的医药费,回头我再当面向他们赔礼道歉。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纸包,要往郑爽的桌子上放。
郑爽赶紧摆手说不行不行!刘总,这个钱你收回去,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们的这几位同志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连医院都没去,也用不着你的医药费。说实在的,要是在乎这点医药费的话,我让他几个往医院里一躺,躺个十天半月的,你这钱还不一定够呢!
刘汉说那是那是,不说钱多少,是态度问题。说着话还执意要把纸包往桌子上放,郑爽却很严肃地说:刘总,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要下逐客令了啊。刘汉只好又讪讪地把钱收了回去。
刘汉坐在沙发上,不安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吞吞吐吐说:郑局,还有一件事情麻烦您。郑爽说刘总您说吧,只要我郑爽能帮上忙,肯定尽力而为。
刘汉说那税务稽查的事……
郑爽拧起眉头说税务稽查?稽查谁?
刘汉如实说了联合稽查组进驻银河公司的事,郑爽听了,很迷惑地说:这个事情我不清楚,也不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不过我估计那也只是税务部门对每个企业的正常审计,说白了还不是走走过场。
刘汉如释重负,脸上也活泛起来。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起身告辞,说:郑局,听说你爱喝普洱,给您带来两盒,也不知道对不对您的口味。
郑爽却站起来拉开茶水柜旁的小冰箱说:你看我的冰箱已经是满当当的了,什么也放不下了,所以您还是带走吧,等我这些茶喝完了,再向您要。
刘汉一语双关地说这茶不放冰箱也可以保存的,郑局您就不要客气了,两盒茶叶,算不上什么。
说完放下茶叶就往门外走。郑爽拿起茶叶追上去塞到他手里,说刘总,有你这心情啥都有了,我郑爽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回去该忙啥忙啥,安心工作好了。
刘汉诚惶诚恐地答应着,千恩万谢地走了。
下了楼坐在自己的悍马里,刘汉的心情变得格外轻松。看来是自己小心过度了,这事根本没想象的那么严重,郑爽也根本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奶奶的,让老子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