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正良这个名字在叶云扬的兽皮笔记本上出现过,上面对他的描述是为人正直、性格火爆,十年前被派往南山,从贼兵做起一路升为贼勇、校尉、香主和舵主。
他也是叶云扬准备首批接触的人,十年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不算短,舵主的地位说高不算高、说低也不算低,不管是从时间还是地位上来说,这样的人不容易变节,应该保持着心向大汉。
至于那些来了几十年而且位高权重的人,没人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因为贪图眼前的一切,放弃忠于大汉的想法,所以首批要接触的人十分重要,叶云扬可不想因为选错了人,最后弄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正愁着想个什么办法面见葛正良,尝试和他接头,香主李孟奇打开房门,红着脸低声说:“王启亮你过来,舵主大人要见你。”
他眼睛一亮,太好了。
迈大步走过去,他笑着说:“香主大人,您的脸是怎么回事啊?”
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孟奇瞪了他一眼,撒谎说:“屋里的炉火生的太旺,热的。”
屋里,葛正良大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两名随身护卫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叶云扬进来之后,李孟奇正要关门的时候他哼道:“关门干什么,怕被人知道本舵主骂你和打你耳光吗?连知耻而后勇都做不到,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李孟奇的脸成了猪肝色,被上司当着下属的面教训,当他觉得很是下不来台,却又不得不做出表态:“舵主大人教训的是,属下惭愧。”
“知道惭愧就好,连一个年轻人都不如,人家略施小计就把敌人吓跑了,而你却只知道逃命。”葛正良没好气道,然后话锋一转:“你就是带领十几个人计退强敌的王启亮?”
“属下王启亮,舵主大人过誉了。”叶云扬表情谦虚的说。
葛正良微微点头,心道这小子立了功却一点儿都不傲气,是个好苗子,又问:“你是怎么想到用计吓退敌人的,跟本舵主好好讲讲。”
“遵命。”他表情谦虚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属下通过仔细观察,发现敌人虽然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所以就想出一个吓唬他们的计策。本以为对方会再追一阵子,或者是分出一支小队来追杀我们这十几号人,没想到他们那么胆小,以为咱们后有后援部队,直接缩回去了。”
葛正良笑着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能做到观察入微,而且还做出正确的应对。李孟奇再看看你,身为香主只顾逃命,连最基本的观察力都没有了,你是因为蠢还是因为怕死?”
李孟奇低着头小声说:“卑职惭愧。”
叶云扬说:“其实这也不能怪香主大人,在那种情况下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逃命算是正确的选择。”
“那也得带着手下都逃回来才算本事,出发的时候三百多人,回来的时候连一百都不到!”葛正良气呼呼的说:“本舵主来之前亲自去巡视战场,居然连一具敌人的尸体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李孟奇就是个蠢蛋,让人家砍瓜切菜一样的弄死二百多人,对方一个伤亡都没有。”
叶云扬耸耸肩,心道小爷对你李孟奇也算是够意思了,不是不帮你说好话,而是人家舵主大人不愿意听。
葛正良又问:“王启亮,听说你是昨天才来到北土香堂的?”
他点头说:“是的,我原来是穆阳镇客栈老板的外甥,舅舅和舅妈因为打探情报泄露身份,和强敌同归于尽,不得以我才来投靠李香主的。”
“少年英才,很不错。”葛正良点头说。
“舵主大人谬赞了,因为我执行的是殿后任务,所以有时间对敌人进行仔细观察。”叶云扬见葛正良对自己的兴趣正在降低,便直入主题:“舵主大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能不能和您单独谈谈?”
葛正良尚未作出反应,李孟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哼道:“王启亮注意你的身份,你一个小小贼勇有什么资格跟舵主大人单独谈话?”
他的这番话中带着酸溜溜的味道,以为叶云扬要向葛正良谄媚或者是告他的刁状。
叶云扬正色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禀告舵主大人。”
李孟奇又要说话,葛正良先一步说:“你们都退下吧,任何人不得接近这座房子,违令者杀无赦。”
李孟奇咬着牙瞪了叶云扬一眼,转身离开,葛正良的两个侍卫随后走出去,将房门关好,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喝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屋里,葛正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有什么话尽管说。
叶云扬笑着说:“近来无事,我偶得一句诗,可怎么都写不出来下面的一句,听说舵主大人文采不一般,特来请教。”
葛正良眉头一皱:“什么诗,说来听听。”
叶云扬一字一句的说:“北城一别日落西山。”
换做别人的话肯定会嗤之以鼻,什么破句子,既不押韵也不对仗,既不应景也不写情。
可是葛正良瞪大眼睛,而且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直视他的双眼念道:“东方二星辉映南河!”
这根本不是什么诗,而是暗号,其中暗含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葛正良孤身打进南山贼十年之久,等的就是这句话。
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漫长的等待,他念完暗号之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从他的表情变化,叶云扬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赌对了,对方不但忠于大汉,而且一直在等着被唤醒的一刻。
叶云扬伸出右手,沉声说:“钦封安平县公、福临将军、东宫参赞使叶云扬,你辛苦了。”
葛正良赶忙伸出右手与之握在一起,说:“乔国鹰扬将军之子葛正良,现在是北方将军座下的兴平舵主,见过使者大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叶云扬与他对上暗号,他怎么都不会相信盼了十年之久的使者大人,竟然是个毛头小伙子。
叶云扬猜出他的心中所想,说:“是皇帝陛下派我过来的,等级高的人突然出现在南山,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我的年龄就是最大的掩护,因为除了联络你之外,我还要联络其他的潜伏者。”
葛正良不在有疑心,说:“陛下英明,想当初我被派过来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岁出头,虽然我不清楚其他潜伏者的情况,但基本上可以确定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使者大人,既然陛下派您来唤醒我们,是不是要对南山贼有大动作?”
他点头说:“没错,入错不出意外的话,皇帝会在过完年之后派出大军,与东蛮王孟准对南山地区实施南北夹击,争取一战定乾坤。”
“太好了!”葛正良高兴的说:“我潜伏南山十年时间,总算是到了排上用场的时候,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叶云扬淡淡一笑,说:“首先你得把我带走,刚才我提出与你单独对话,已经引起了香主李孟奇的不满,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遭到他的猜忌,继而对我采取一些打压手段,对日后的工作开展极为不利。其次是我还要找机会联络其他潜伏者,不合适留在这里当个贼勇,不管是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都显得很不合适,所以你得给我安排一个好一点儿的职位,满足我们相互配合完成任务的要求,而且不用担心被人怀疑。”
葛正良点头说:“使者大人考虑的很周到,一会儿我就跟李孟奇说,你以后表面上跟着我做个校尉吧,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好,因为时间比较紧迫,我必须在你的帮助下才能完成任务,等到彻底消灭南山贼的时候,我会如实向陛下禀告,给你记大功。”叶云扬正色道。
葛正良心中激动,当初选择成为潜伏者,在贼窝里隐忍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叶云扬的话正好满足他的心中所望。
几分钟后,李孟奇吃惊的说:“什么,舵主大人要把王启明带走,不行吧?”
葛正良脸色一黑:“你什么意思,本舵主跟你要王启亮是看得起你,你还不愿意给吗?”
李孟奇赶紧解释说:“不是,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王启亮刚刚入伙不久,对他的根底还不清楚,万一他的身份不干净,到时候很有可能给舵主大人造成麻烦,所以我认为还是让他先留在北土香堂,等各方面都深查清楚了,您再调他走也不迟啊。”
葛正良冷笑:“李孟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怕王启亮得势之后影响到你的前途吗,你放心,就算没有他的出现,你也别想在往上爬了,就以你的本事当个香主算是顶天了。知道本舵主最看不上你的是哪一点吗,不是因为你城府深,也不是因为你刚愎自用,而是因为你没有容人之量。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的北土香堂吧,为了不给别人取代自己的机会,你宁可用蠢材也不用聪明人,导致你这里从上到下全是一群不堪重用的蠢蛋,除了打探消息这种简单的任务,你还能胜任什么?”
李孟奇再次老脸通红,唯唯诺诺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一定改。”
葛正良轻哼一声:“你要是能改的话,老母猪都会上树!我必须带走王启亮,也不瞒你,以他的本事当个校尉都绰绰有余,你却只让他当个小队长,而且是缺员半数以上的小队,你好意思吗?”
李孟奇叫苦道:“舵主大人,我倒是想任命他当个校尉,可是我有这样的权利吗,我总不能把自己的香主职位让给他吧?”
这次轮到葛正良脸一红,哼道:“废话少说,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其他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以后再敢发生类似昨天的事情,我马上降你的级,让你去缺员一半的小队当贼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