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却是,这支队伍仅仅是一个诱饵。除却十几个勘察兵外,中间只有几个带伤的士兵,以至于哈梅尔差点认为这只是他们的一个伤亡人员安置地。
察觉到不对劲的队员探头一看,远处一阵黑压压的机甲群。留守原地的人没有一丝响动,恐怕早已受到了伏击。
哈梅尔紧张得额边流出了细汗,发射了求助信号——然而作用不大,毕竟这里离他们最近的营地有些距离,大约他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已经落入了敌方的手里。
数千人连忙听从号令出战,意图在这场以少敌多的险战中挣脱出一个出口。再不济——他们的少将哈梅尔,她的功勋已经数不甚数,他们盲目的相信着哈梅尔或许能再缔造一次奇迹。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他们只能朝着北面的路横冲直撞,每个人都不顾生命的战斗,能从通讯器里听到队友们一声声的呐喊、甲壁破碎的声音、死亡前的惨叫,但却不像往常一样听到哈梅尔睿智果决的命令。
只有亚特伍德冷静的声音勉强令众人有个方向,他的能力也不容小觑,虽然折损巨大,但众人仍能从中看到一线希望。所有人对哈梅尔抱有着极大的期望,此时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的身影,而哈梅尔仍没有一丝动静的时候,大家都感到了心底沉重的失望。
而哈梅尔——她只是习惯了亚特伍德发布号令,将自己定义在了只会杀敌的普通士兵而已。她没意识到此时自己也是一位精神领袖,当她沉默不语的时候,这支队伍的所有人对她失望了——哈梅尔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曾经那样耀眼,具有别人无法比拟的领袖能力和人格魅力,现在哈梅尔身上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失去了她原有的光彩。
“应该到左前方。”哈梅尔不做声的想着,一边倾听着主线亚特伍德的命令,一边灵敏的操作着机甲往前方跃去,所过之处机甲的兵刃划过敌方的机甲。这样不用看到人类的作战方式使哈梅尔手上轻松了许多,但她心脏的跳动如地动山摇般剧烈,眼中甚至流出了泪水。
哈梅尔强忍着泪水,将哭腔憋进喉间。就像平常的训练一样,跳到敌方的机甲面前,连带着驾驶舱割开、或是粗暴的辗压,听着耳边厮杀的声响,明知道这是战场的常态,哈梅尔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哈梅尔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冲在了最前线……
等到一切结束,抛弃了一部分的战友,他们无数不多的几十个人才得以逃脱困境。哈梅尔被重点关照着离开了险境,与另外的几十个人被困在了路上。
由于离驻地遥远,敌军也一定没有离开,搜索着哈梅尔等人的踪迹,所以一群人未感擅自行动,唯恐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天然的石坑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整个队伍躲在里面,有些人不得不抛弃了半废的机甲。由几个经验丰富的队友在外围做了一些伪装,以达到隐藏的效果。
看着封闭的雪洞,哈梅尔的喉间才像打开了空气进去的通道,瘫软在驾驶台上,剧烈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进入她的呼吸管道,引起了一点痒意。
她觉得机甲像是破了个窟窿,正从外界源源不断地往着驾驶舱内输送着冷空气。
“哈梅尔!”一声清冷的声音喊道。哈梅尔听出来是军队中小统领昆西的声音。
“怎么了,昆西。”哈梅尔看着稀少的人数,心底沉痛不已。
昆西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了一句:“我想知道,我们的统领究竟是谁。是哈梅尔,还是亚特伍德?”
哈梅尔心底一沉,她默了片刻,“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现在是亚特伍德。”
“为什么!”她的回答马上遭到了反弹,一个年轻的声音悲痛的道:“我们都是因为少将您而聚集成一个军队的,如果没有少将,这个军队就不会存在!”
失去战友的众人情绪激动,待将心里话说出后,队伍中只剩下了不断蔓延的沉痛气氛。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驾驶台,到地面布置临时的营地,哈梅尔没有离开,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屏幕外的军队。
等夜幕降临,众人开始就着烧开的雪水吃着粗糙的压缩化食物。亮起的一点灯光仅仅照亮了小范围的地方,解决晚餐后,众人仍停留在外面准备商讨随后的事宜。
中途曾有人给哈梅尔送去食物,哈梅尔本人并没下来过。久久没等到哈梅尔,亚特伍德才起身去找她。
机甲停在一旁的空地上,数十辆都拥堵的挤在一起,哈梅尔就停在外围。陆昭寒攀上她的驾驶台才发现,哈梅尔竟已经昏睡过去。
她脸上很红,睡梦中不安地皱着眉头。陆昭寒皱了皱眉,摸了把她的额头,果不出意料的,额头一片炙热——哈梅尔在这时候发烧了。
众人正等着哈梅尔,却没见亚特伍德却一个人下来了。
“哈梅尔发烧了。”他说道。
昆西咒骂了一声,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她现在需要人照顾。”亚特伍德在一群人当中环视了一圈,选了个人照顾哈梅尔退烧。他回到了制订策略的队伍当中来,几人都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压制,共同面对此次的危机。
身形纤弱的omega身上的衣服由于破损已经被雪水浸湿,外套还在一边的火堆旁晾着。他身上随意披了件对他而言十分宽大的外套,在一群alpha中更显单薄,但他如常的沉稳已经清晰的思维计划,却抚慰了身边人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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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哈梅尔彻底清醒时,他们已经饶了一大圈,走在回往驻地的路上。
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声,哈梅尔在铺了衣服垫子的驾驶区内翻了个身,看着屏幕外一片晴空,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
驾驭着她的机甲的亚特伍德回头看了一眼她,“你醒了?旁边有点吃的,先将就着吧。我们回去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哈梅尔身下有着轻微的晃动,说明他们还在赶路。她沉默着起身,看了眼外面,突然说了一句:“要是我是以前的哈梅尔就好了。”
陆昭寒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自责,应该是还没从这次的大伤亡中走出来。按照人设,他随口安慰了一句:“并不是你的错,你也尽了自己的全力。这段时间你已经付出很多时间学习了,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
哈梅尔听闻却更加羞愧,苦笑道:“纸上谈兵罢了,而且我恐怕是没有那个天分……”说到这里她及时刹住,没再往下说,“我什么都做不好,他们一定很失望。”
她话里的“他们”不单包括现在队伍中的人,还有已经战亡的将士。见哈梅尔口中虽然说着消极的话,却见她的表情已经不再怯懦,比较之前的色厉内荏,现在看着倒是像样了许多。
这个失败的作战似乎成为了哈梅尔的催熟剂。虽然因为之前的退缩,她在军中的形象受到了一定损伤,甚至以昆西为代表的一些人对她的信赖已经形成了重创。但哈梅尔下定决心后,突然像变了个人般,开始试着自己做决定——当然,亚特伍德等人才是她意见的最终判决者。
她的认识储备不断的‘膨胀’,哈梅尔为布军所做的努力逐渐令她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她开始‘认命’,接受了哈梅尔身份,以及接替了她的义务。
众人都能看到,哈梅尔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除了她以前自负以及花心的恶习外,现在的哈梅尔反而显得有魅力多了!
但哈梅尔似乎已经决心于经营自己与未婚妻的感情,对其他的omega不假辞色,这对未婚夫妻几年如一日的专情羡煞旁人……
其实倒不是哈梅尔多么喜欢她的‘未婚妻’,两人不过是因为家族而被绑在一起,多深的感情称不上。只是哈梅尔觉得自己恐怕难以喜欢上任何一个omega,虽然彼此没什么感情,但都认为能和对方好好相处,这点上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哈梅尔翻阅了一番眼前的文件,才慎重签下自己的名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哈梅尔心想:自己以前还能偶尔文艺一下,捧着本著作在图书馆装装逼,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和一群武夫混习惯了,看几分钟的文件都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
一只纤细干净的手出现在她眼帘下,将文件接过。这只手的主人将文件上下迅速的扫过,“我先将它交给昆西吧。”
提起那个倔强的年轻将领,哈梅尔释然的笑了笑。距离那场战役已经过去八年,当年一度对她产生反感的昆西,现今两人却建立了战场友情,成为了‘好兄弟’。
“已经八年了啊。”哈梅尔感叹道。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摸到了旁边的烟盒,便将烟抽出,边看着眼前的人。
他和亚特伍德已经认识了八年。八年之后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点点皱纹,而这个omega却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仍像八年前般貌美,即使面无表情,五官仍精致得令人转不开眼睛。唯独不同的是他的气质变得更为沉稳,整个人更富有魅力,军中不少毛头小兵奉之‘男神’。
对方正要转身离开,哈梅尔却唤住了他,“等等,亚特伍德。”
亚特伍德疑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上将,还有什么事吗?”
哈梅尔嘬了口,慢悠悠地吐了口白烟,懒洋洋地伸着一双大长腿,“你和邓普斯最近怎么样了?”
亚特伍德一提起邓普斯就有些伤神,这时也是一样,“我们不可能的,我的身体状态你不是知道吗?”
哈梅尔顿了顿,“但他对你不错,为什么不趁着还有时间,你们好好在一起过呢?如果你把事情告诉邓普斯,我相信他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放弃你,他也许恨不得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你呢。”
邓普斯四年前毕业,发展的势头比当年的哈梅尔还猛得多。比较有不少情史的哈梅尔,他的外表帅气、家世过人且为人可靠,待亚特伍德的痴情是军中无人不知的事情。
邓普斯优秀的内外在条件令倒过来追求他的omega人数居高不下,高冷的范儿也不能阻挡各个来势汹汹的小美人,饶是不喜欢omega的哈梅尔都有些为他的高人气冒酸气。
但亚特伍德的身体状况,与他私交甚笃的几个人都清楚。早在十几年前,亚特伍德的身体负担开始加重。别看他如今没事人一样,其实每过一段时间就必须要进院做一场小手术,由于常年出战、使用抑制剂的原因,内里已经不堪重负。
哈梅尔瞥过亚特伍德细痩的腰肢,她知道,松垮的衬衣之下他的腹部甚至消瘦得只手可握,可以说是瘦得骨头都摸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