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升
“说好了要来这边登记的,怎么就不见人来呢?”
“咳,那个……大概是咱们太积极了吧。冬日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干,想来很多人在此时都还未起身呢。再等等,再等等吧。咱们先到悬浮车里头暖和暖和去,别瞎杵在外面被风吹。”
日行天中
“人呢?说好的人呢?怎么到了这会也没人来?”
“呃,是忙着收拾家当呢吧?都知道要迁到好地方了便忙这忙那的。嗐,都说啥都不用带的,就整理一些随身的饮食就行。”
“这样啊,那就再等等吧,或许过会就有人来登记了。”
日半斜
“真的有人要来吗?一直到现在也才来了三五个人,而且看他们那身穿着也是实在过不下去才要跟咱们走的。其他人呢?其他人是故意将这里忘了吧?就是偶尔经过也还是躲躲闪闪的,我已经先后看见十几个人是这样了!咱们该不会是被耍了吧?”
宣讲后的次日就是这么一副样子,王涛和红衣在晒谷场上差不多是被放了一天的鸽子,准备登记造册的名单上连半张纸都没写满。而其中就根本不存在老族长及其一家的姓名,这说明二人费心费力策动的迁徙宣传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完全没有达成事先预想的效果。
本来信心满满的二人到此事已经是泄了气,自打在河青城发家以来还从没收到过如此沉重的打击。这简直是对于他们在教团中锻炼出来的忽悠技术做出了不及格判分,以至于连带技术奇观所带来的影响力都怀疑了起来。
“呃……我,我也不知道……你先别生气,我这就去找大家问问吧,你先别生气!”
红衣又惊又气地便主动表示要调查一番,而且要征求当地人的真正看法也只有她亲自出马才行。无论是亲族身份还是柔弱的女子面貌都是很大的加分选项,能让许多人放下心防的外表可以撬出许多的答案来。
而王涛这个人再怎么也是带着外乡口音的男性仙人,如此的人设虽然能吓得很多人不敢当面违抗,但要套出心里话就显然隔了不止一层。所以被单独抛在晒谷场的男人便无奈地打扫起了现场,不过也就是将纸笔卷在一起带进悬浮车内就是了。
一路上连哄带骗弄来的酒肉饭食都还在车内屯着,在外面二三度的天气下正适合用来磨牙和暖身子。没好气的王涛便不客气地躺靠在车座上吃喝了起来,顺便还随便打开了个语言不通的视频看着解闷。
能不能听懂并不要紧,主要就是别让单独一人的自己感到太孤单。
从画面上大概是讲述海洋风光的纪录片,怪形怪状的人和怪模怪样的海洋动物都慢悠悠地在水下游动着,间或还在不经意碰撞中玩耍了起来。紫色清澈海水就在上方刺下来阳光中轻轻地晃荡着,在给王涛带来了新鲜感的同时也让心情舒缓了下来。
于是当红衣在日暮时分回来时便是看见他在呼呼酣睡,自动播放的视频已经跳到了两个臃肿外星人的讲谈节目上。那种呵呵哈哈带着痰音的怪异语言居然也未能将熟睡之人惊醒,可见王涛的警戒之心真算不上有多强。
红衣见了这样的情况也说不出什么,反是为了避免寒风刺激到车中人还得赶紧关上车门。正是那关紧的碰撞声才将王涛堪堪从熟睡中惊醒,然后才略带不好意思的表情为红衣让出了座位。
“人太多了我也没挨家挨户去跑,就是捡着几户比较熟的亲戚问了问,结果都是差不多的原因。”
红衣在将话说了一半后也不全说完,反倒是不客气地自斟自饮还夹了几片肉吃,然后就皱着眉评价道:“嗯,这肉得赶紧吃,再要不就是挂在风房里存着。”
她与王涛都从合作伙伴发展到睡在一起的地步了,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了不分彼此的做派。边说事情边说闲话其实才是二人交流的常态,正儿八经只专心于某件事情上的次数反而是在渐渐下降。
大嚼了几口后又说道:“他们都说还想再等一等,还想再看一看,或许明年的收成就好了,到时候在仙人的关照下也不至于催逼得这么紧了。能待在老家过一辈子才是许多人的愿望,稍微咬咬牙也就忍下去好了。还有就是舍不得附近城邑里的小吃,觉得要是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恐怕就尝不到那味了什么的……”
抹去惺忪的王涛本来还对自己独自大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了红衣讲述的村民看法后便惊讶地睁大了眼。听了种种理由后甚至差点让他泪流满面地哭出声来,自己都幸幸苦苦地折腾来这么多的花样来,怎么有些人就是油盐不进呢?
对于白做工的叹息是发自内心的,不过他在另一方面其实也多少对于当地村民的心情比较理解。无非就是安土重迁舍不得自小长大的水土呗,无非就是外部的压力还没有将内部的惰性给压碎呗,这种心态他其实早已见识了无数次。
无论是家乡村庄中的人们还是自己都曾是这样的,以往遇到的那些同事和熟人们也是这样的,当然还包括一批批被掳掠到河青城的倒霉异族。能在自己老家里跟熟人天天见面又为啥要远走他乡?他乡有熟悉自己的人么?
日常的思想溜号又出现在了王涛身上,不过他很快就突然惊醒地叫道:“等等,不对!他们说不愿走的原因是还对未来有期望,也是觉得咱们到来后涨了这里的声势!?”
思路没有那么跳脱的红衣还有些迟钝,便只是皱着眉弱弱应了一句:“呃,差不多吧,这样说也行……”
“那咱们就反着来呗!有啥期望都给他毁掉!涨起来的声势也给他去掉!这些念想都没了不就觉得留不住了,那是不是可以跟着咱们走了?”
“是的吧……诶!?诶诶?不至于吧!?要做到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