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寿数的缘故,人族的时间线一直与修士们不怎么吻合。
而似乎冥冥中也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有意识地要掐断人类凡族与修士之间的牵系,自夏启开始,人皇之后就再也生不出有修炼资质的继承人。而就算是生出了有修炼资质的孩子,属于皇者的帝气也不再眷顾这样的孩子。
这种现象对于除却人族之外的任何一个种族来说都是不可理喻的。
在以强者为尊的洪荒,一族的至高者本来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是至强者。
但也不知道人类是怎么想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修士们反倒不愿意插手凡族的事务。而他们似乎也相信着天命,并愿意听从或尊敬那些身负着皇者帝气的凡人。
于是,王位更替的速度理所当然地加快了。
夏禹夏启父子二人建立的王朝,似乎也在以这样的速度,迅速地从生机勃勃走向衰颓与灭亡。
先前说过,自从元始帮助西方二尊对付通天,后又以夏禹来算计通天夺走了五帝中最后一帝半数王气后,这兄弟两个之间的关系就已经迅速地恶化了下来。
老子为了自己兄弟三个之间最后的和睦,去找元始希望他能够退让一步,在天书一事上好兄弟三个同心协力,一起向西方二尊与女娲施压。
对此元始不置可否。
通天却显然并没有领他们长兄的这个情——眼瞧得夏朝皇脉地气日渐衰颓,截教动作再起。
对夏朝帝王颇有不满的商族首领成汤,于自家厨房之中遇得贤人伊尹,交谈之后感此人才华横溢,颇有治国之能,故而在大喜之下破格提拔此人为自己身边辅佐之臣。
又逾数年,因商地在伊尹帮助下被治理得愈发昌盛,伊尹在朝中所受尊敬也愈发多了起来。
是以,成汤最后力排众议,将这名出身庖厨的官员任命为宰相。
后因商地过于繁华,引得夏天子心嫉。成汤被夏桀召囚于野,后为宰相伊尹所救。
直至此时,伊尹才将自己身份暴露出来:他是截教教主的入室弟子,曾随五帝之首玄嚣学习治国韬略,所以下山是为访查辅佐明主而来。
并且,伊尹还表示愿意辅佐成汤做成一番事业。
成汤并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之所以从前不曾对夏起反心,不是他对夏王朝有多么忠诚——虽然夏朝的创立者禹王之于人类一族确实功不可没。但因为人类凡族的寿数太短,是故也就顺势导致了这个种族“健忘”。无论是什么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对之印象深刻,若是口口相传,那种震撼与感恩就会层层递减,直至消弭。
数百年的时间过来,人类凡族已然传承了数十代,就算是再大的恩典也不再能够感动他们的心。
真正令成汤不敢妄动的,是那些因亲身经历洪水灾难而对夏朝感情甚深的人族修士,以及那些因得到厚待与平等相视而以夏朝马首是瞻的东夷诸族。
无论是修士还是东夷,都不是纯粹的人类凡族所能够抗衡的。
因此,历代夏朝帝王都认为自己的国家固若金汤。而所有的诸侯就算领地再如何繁华昌盛,也不敢起任何反心。
但是,不敢起反心是一回事,对夏朝有没有怨恨想不想反又是另一回事。很显然成汤就属于那种想反却不敢反的一类,是故一旦有了截教允诺的帮助,他就立刻扯起了大旗反叛夏朝。
朝代更迭本来没有什么。
即使这个朝代更迭的速度对于修者而言稍稍快了那么一点,也一样没有什么。但这朝代更迭之中掺上了教派之争,那事情就显得有点变味儿了。
在成汤代夏之后,大肆打压阐教门徒,打击玉虚道脉,消弭昆仑山在人族的影响力。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虽不见得是通天在背后指使,却也无法否认,正是因为通天对元始的态度影响了截教的门人,从而才有了这样大范围针对阐教的行动。
而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阐教诸仙也不可能当自己是瞎子装着没看见截教的动作。
即使元始如同通天一样保持完全的静默,却也从另一个角度上纵容了自家弟子的行动。
于是,从广成子到元始最新收下的小徒弟仓颉,再到再向下的昆仑道脉的徒子徒孙,阐教利用从人皇轩辕到夏朝灭亡这段时间在人族打下的牢固根基,就这么跟截教掐了起来。
面对自己前脚刚找二弟谈了心,后脚三弟就给自己拆台的糟心局面,饶是太上忘情的老子也不由觉得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抡起拂尘将两个弟弟一起抽一顿。
随着老子修为的逐渐精进,他的心境也愈发变得古波不惊起来。
如今他虽不能天崩于前而面色不变,却也相去不远。能够将他气到这个份儿上,不得不说元始通天这对兄弟也算得上是能耐了。
眼瞧着阐截二教弟子越掐越欢,要不是元始通天还没有在众人面前表态,恐怕就要上演全武行的趋势。老子气得心疼之余也干脆叹口气眼不见为净了。
闹吧闹吧,他倒要看看他那两个混账弟弟想闹到什么程度!
想要闹到什么程度?
对于这一点,元始心底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划分界定。
若要真的论起来,这些大教教主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冷血,特别是三清——在他们眼里,自己门下这十几几十亿的门人信众,怕都不过是一串数字。
只要不伤到他们的嫡支,随便那些弟子死去多少,他们都不会眨下眼睛。
所以,若要真的论起来,只要自己的嫡传弟子不受伤害,目前所有的混乱元始都乐见其成。
只要通天想斗,他就乐意奉陪到底。
想到这里,元始暂且将目前阐截二教的争斗乱局放在一边不以思之,转过头来去思索紫霄宫中商议天书榜单之事。
元始记忆之中,六圣商议榜单名额反复争执不下,三商至最后也没得出个结果来。那么到现在,他要不要提前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辩呢?
指尖掐住袖口的衣料左右摩挲。
元始轻抿薄唇静默浅思,半晌之后,他才微微摇头。
如今知晓未来之事的也不过他自己罢了,若想提前布局,大可私下行事。若让这场争论早日结束,反倒与他无益。
而且……思想到西方二尊,元始微微牵起唇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摩挲着自己袖口衣料的手指停顿下来,而后慢慢收紧,将那片衣料握在掌心。
反正想要将西方发扬光大的那两位从某种角度上也算是他的天然同盟。
若是如此,他便早早再卖他们个人情。日后相处,也好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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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教主在做着什么打算,底下的徒子徒孙们却是不曾知晓的。
对于他们来说,最实在的就是与他们面前对手的争斗。
刚成为元始天尊的嫡传弟子不久,修为比较底下(真仙中期境界),只是堪堪拥有了自立洞府传教布道资格的仓颉在自家道场里,看着眼前被打断四肢奄奄一息的门人,不由得直皱眉头。
仓颉凝力于指端,修长的手指在那人光裸的胸口上面勾画了一个“医”字。
因为是出自人族文字始祖之手,这个字在仓颉身上功德的影响下自然拥有了医疗的能力。随着法力的金光没入那男子胸膛,他折断的四肢骨骼肌肉也渐渐恢复。
只是这样便轻易治好了一名身负重伤之人的伤势,自然引来了围观弟子崇敬的目光。
然而这样的目光却并没能让仓颉的心情好上一点。
仓颉微微蹙眉,回首望向自己身边的人。“你们又跟截教弟子对上了?”
“是的真人。”
仓颉道号符铸真人,所以在外传道的过程之中,没有资格称呼他为老师,只是听过他讲道的人一般就直接尊称他“真人”。在听到仓颉的问话之后,那些将受伤弟子抬到山上请仓颉出手治疗的人们当即便恭敬地回答道。
说罢,还有一个看上去年龄较小的门人带着愤慨地说道。
“真人,那些截教的家伙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等尊真人令,三番两次退让于他。他们不领情不说,反倒步步紧逼,甚至有辱教主!我等气不过……”
门人最后的几句牢骚,在仓颉徒然凌厉起来的目光中越来越小。
眉心因“有辱教主”这句话而紧锁。
被那个年龄最小的门人无意间的一句话而揭起心底逆鳞的仓颉,冷眼注视着他,厉声沉喝。“把截教门人的话,给我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