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渊门驻地：
“阁下，请您下次去心城找那位麻烦前，先想一想会造成的后果可以么。”
从手边的紫檀木托盘上取过摆放着药膏，祭明心默默看着子澜那一身惨烈的伤口，在处理着他断臂的时候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瘫着脸如是告诫道。
“我去心城主要的目的也不是找他麻烦。”
微微养着头，靠在硬木长椅上闭目养神，任由祭明心为自己处理伤处的子澜这样回答着。
“再者，我也没有让他占多少便宜。打断他两根肋骨和一条小腿，还踢碎了他的右肩，仔细算算他估计也要有段时间不能上战场，所以我这伤受得也没有很亏。”
“……真的动起手来，我不是月魔神的对手。”
扎紧绷带，将血管生生勒到闭合以阻止血液继续大量流出。祭明心看着子澜无法愈合，不断向外留着血液的伤口，皱着眉这么说着。
战场上的局势仔细说起来并不容人乐观，就在昨日，魔法圣殿的加陵关防御还被破了一次，整座圣殿的安全完全是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
魔法圣殿殿主李正直此时已经在着手转移圣殿机密，并向联盟提出“一旦加陵关被破，就要立刻焚烧人类财产制造坚壁清野效果”的议案。
祭明心看得清楚，此时此刻，魔法圣殿已经快要守不住加陵关了。
魔族……
一想到这里，祭明心就觉得自己额角一阵阵的疼。要知道，加陵关之战别说是魔神皇枫秀了，就连月魔神星魔神都没有出手，仅凭着那以萨米基纳为首的那几位魔神联手，就已经将魔法圣殿打压得没有还手之力了。
上一次在鸣溪谷外，祭明心就跟阿加雷斯交过手，对其能力也基本有个了解。
他敢肯定，如果真的要跟阿加雷斯一决胜负，他能获胜的机率大概只有一成左右。
再加上伊凡塞安洛斯他们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着想着，祭明心的眉头不由得越蹙越紧，就算子澜与枫秀之间能够维持在一种平衡甚至是略胜枫秀一筹的状态，魔族的整体力量也是稳稳超过人类与南渊门等联盟的。
如果子澜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枫秀，那么后果……
“他暂时，还没有打算灭掉人类。”没有睁开眼睛，子澜开口，他的声音似乎还因身体的虚弱而显得轻柔缥缈了一些。“以那些魔族的状态，灭了人类，他们自己也活不下去。至于你们，只要我还在一天，他就不会轻易动你们。”
说到这里，子澜突然睁开双眸，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再者，人类……还有他们的底牌没有出呢。”
说着这样的话，子澜面对着祭明心惊讶的目光并没有给予过多的解释。事实上，对于祭明心的担忧，子澜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恐怕除了圣盟高层与枫秀之外，整个大陆也只有他才真正清楚人类的底牌到底有多少。
作为游走在阴阳边界，职司生死的鬼神，子澜所最敏感的当然就是有关死亡的力量。
即使圣魔大陆并非是真正属于子澜的世界，他也依旧能在路过人类的骑士圣山时，一眼看到隐藏在山腹之中、那些站立在生死边缘，生不生死不死的亡灵所拥有的力量。
有了子澜，再加上骑士圣山里的那群亡灵，人类与南渊门的联军总体实力，并不输给魔族太远。
也正是因此，子澜才断定枫秀必然不会轻举妄动。因为，那位一切决断都以魔族利益为最高准则的魔神皇陛下，势必是不肯在他与那群亡灵还存在于世界上的时候轻易将人类逼得狗急跳墙的。
当然，子澜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人类对魔族一忍再忍迟迟不肯打出底牌的原因，就是顾忌着魔神皇枫秀。如果他出面，或者是让祭明心明确表示他可以阻拦住枫秀的脚步，那么此时战局势必会被扭转，且对人类大有裨益。
但还是那句话——子澜的目的，从来都只是他的半身子染。
圣魔大陆，人类魔族，乃至于上古遗族，这些种族、这些生灵的命运在这位鬼府神祇的眼中，统统不值一提。
不过子澜此时并没有想到，也正是他对圣魔大陆的轻视，为日后自己的命运，留下了一个可以转折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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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陵关城破，魔法圣殿总殿被彻底摧毁。
像是卡斯罗德、埃迪尔这样与人类一族仇深似海的魔族高层，在望着那一片废墟与被人类魔族鲜血浸染得一片焦色的大地时，竟然连失声痛哭的都有。
因为两族之间的族情不同，人类对魔族的仇恨尚且有猎魔团作为突破口宣泄，魔族那边对人类积攒起来的仇恨，反倒被魔神们联手压了下去，只能在有限、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的情况下才能得到释放。
而这一次加陵关的覆灭，对于魔族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迟到了无数年的盛会。
作为魔神皇在战场上的特使，阿加雷斯远远目睹了这一次随军出战的魔族贵族们的表现，不得不说，即使此次针对加陵关的战役之中，月魔族并没有过多参与。
但是，他还是被这样的一幕震撼了。
近些年心底因枫秀一再拒绝圈养人类而萌发出的另一个想法，在此时被阿加雷斯掐灭。
此时此刻，这位月魔神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恶魔族地狱魔族对人类的仇恨如此之深切，那他月魔族呢？他想的，作为魔族第二种族的月魔族，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大概只会比恶魔族地狱魔族与人类的关系，更为恶劣吧。
所以……
轻轻吐出一口气，阿加雷斯心道：果然还是回去多磨磨大哥吧，对于人类，还是早点收服早点完事儿来得好。
作为一个标准的月魔，阿加雷斯向来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在打定了主意之后，他即刻将自己的想法连带着魔族攻克加陵关的消息一并送到了枫秀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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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靠在浴池边的软垫上，长发披散俊颜苍白的枫秀披着简单的浴袍，翻阅着阿加雷斯呈递上来的文件。看着看着，他不由得眉心深锁。
加陵关破对于魔族来说的确是好事，虽说魔法圣殿采取了坚壁清野火焚城市的政策，但河西平原毕竟是人类目前最大的粮食产区，其中粮仓中所存放的粮食数量，即使遭到焚烧也仍旧存留下了可观的数字。
如果这些粮食能够完美保存下来，那么未来魔族至少十年内不必担忧口粮问题。
但是……阿加雷斯这是尝到甜头所以不肯罢手了么。
纤薄的指甲在“全面进攻”这个要求的下面掐出一行印子，枫秀心中暗道。
阿加雷斯的心情枫秀可以理解，但是，阿加雷斯的请求，却是枫秀万万不能接受的——身为魔神皇，枫秀手中所掌握着的魔族秘闻远非阿加雷斯能比。
就目前看来，心城地下阵法短时间内还无法真正达到饱和的程度。
也就是说，就客观角度来讲，人类还并不到可以消失的地步。
再者——人类的手中还握有着一张底牌，一张足以真正打疼魔族的底牌。如果没有子澜的存在，枫秀当然可以无视掉这张底牌的存在，随心所欲地掌控着任意一场圣战的节奏。
但……
“咳咳……咳……”喉咙里一阵发痒，枫秀低声闷咳，浅紫色的血液在唇边溢出。越咳越厉害，身体上原本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再度崩裂，血液一瞬间将身下的软垫玉璧浸没。
枫秀手指一阵发软，文件滑落到他身边的血泊之中，死气乘虚而入的又一次反噬令他疼得浑身发抖。
原本重伤未愈的枫秀身体就很虚弱，这一轮的反噬过后，即使意志力坚韧如枫秀，也几乎陷入了深度昏迷——再这样下去，不可以。
掰开一只盛放着秘药的六棱琉璃瓶，枫秀凭着药力暂时恢复了精神的清明。
伏在地上轻轻喘息了半晌，枫秀垂眼看了看那份浸在自己血液中的文件，心中暗思。
他的伤势恢复得太慢了，这样下去，一旦子澜伤势恢复，魔族将失去制衡子澜的存在。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枫秀的伤势与死亡之力反噬虽然严重，却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不恢复。只是因为地下魔阵不可无人看顾，故而目前唯一有能力去到心城之底的枫秀只得频频前往，而后，无法避免得染上更多的死亡之力，加重伤势。
如果要解决这件事，如今的枫秀倒也不是全无办法，且这办法甚至能够解决阿加雷斯和瓦沙克与他因人类问题而日渐产生的矛盾。
只是……
他那两个弟弟，真的能够承受那样的折磨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