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下,紫荆城中的皇宫里,厚重的乾清门随着‘吱呀’一声被扯了开来。
绵长的汉白玉石阶上,一群提着药箱身着朝服的御医踏步而上。
经过重峦叠嶂的宫殿,一行众人终于是来到了内廷。
坤宁宫前。
带头的年迈御医回首望了一眼前朝,触目恸心。
北嬴。北嬴。
为何如此多灾多难呐。
坤宁宫内。
“画妃,御医到了。”
有小黄门轻声传唤道。
画妃听闻,赶忙挥手道:“快宣,快宣。”
小黄毛小跑出去传唤。
画妃紧握着嬴政的手,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像握着一块极寒冰一般。
嬴政苍白着脸色,嘴唇干涩,虚弱得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目光空洞的看着坤宁宫的屋脊,两条纯金色的游龙衔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画妃将嬴政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你说,寡人是不是要死了。”
画妃苍白的笑着,昨夜哭了一夜眼睑都有些浮肿,“哪里可能呢,陛下受命于天,自然寿与天齐,只是小病罢了,那些庸医治不了陛下,杀了活该。石御医已经在门外了,马上就进来。”
“等陛下病好了,带妾身去冬狩好吗?”
“冬狩……”
再一次听到这个词,嬴政感觉到一阵恍惚。
“等寡人病好了,就带你去。”嬴政扯着惨白的脸色笑道。
“嗯,妾身等陛下病好了,带妾身去冬狩。”画妃拉着嬴政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隐约带着哭腔。
“臣,御医大夫石韦,叩见陛下,叩见画妃。”
龙塌不远处,石韦带着一众御医跪安道。
画妃听闻,连忙将嬴政的手放回御被下,扭身擦了擦眼角,道:“石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臣,谢陛下,画妃。”
“石大人,快来为陛下诊治一下吧。”
石御医闻言,点了点头。一旁伺候着的宫女赶忙端来一盆热水,让石韦净手。
净手完毕,石御医从手中的药箱里拿出几根银针,一一过火炙烤,随后又用烈酒擦拭。
待这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他才捏着一个丝绸腕垫来到龙塌前,半跪下来。
画妃配合的将嬴政的手从御被中取出,放置在腕垫上。
石御医捏着嬴政的手腕为他诊脉,不过片刻,他便将号脉的手放了下来。
“陛下请张开嘴。”石御医抖了抖长长的白眉。
嬴政费力的转过头来,空洞的目光盯着石韦笑道,“石御医,近来可曾安好?”
他一边张开嘴,任由石御医在自己面前扇了几下。
石御医面色依旧淡然,好似嬴政得的并非大病。
“得陛下保佑,臣下身体安康。”
“陛下近日每日几食?”石御医问道。
嬴政喘了几口气。
“三日未食。”
石御医将诊脉的手放下,眉宇皱成了一团。
“石御医,陛下身体如何?到底得了什么病?”
嬴政投来询问的目光。
石御医将腕垫收回药箱,跪倒在龙塌前,一言不发。
身后,一众御医紧跟着石御医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画妃愕然。
嬴政脸上却笑了起来。他挣扎着起身,画妃一惊,赶忙要来掺扶嬴政,却被他一挥手给拦住了。
嬴政盘坐在龙塌上,裹着御被,苍白的脸上,笑得苍白,“石御医,有什么话,直说。”
石御医连叩了三个响头,叹了口气,他苦涩道:“陛下恐怕……时日无多!”
画妃指着石御医怒喝一声。
“放肆!”
“陛下受命于天,竟敢如此放肆,来人啊,给本宫拖下去斩了!”
当即,便有两名带甲侍卫从坤宁宫外极步近来,要将石御医拖出午门斩首!
“嗯?!”
嬴政目光扫过两名带甲侍卫,让两人动作一滞。
“先下去。”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有着无比的威严。
“元华,抬起头来。”
嬴政直视着石御医的眼睛,笑道,“寡人,时日无多?”
石韦眼角流下两滴泪来,苦涩道:“臣下无能。”
坤宁宫内,阵阵檀香缥缈在空气中,寂静得可怕。
“元华,你比寡人年长三岁如今算来,你该有五十三岁了吧。”
石韦老泪纵横,哭噎道:“还差一个月便五十四了。”
嬴政的脸色莫名红润了几分,“没想到啊,一转眼,我们都已经成了糟老头子了。”
“犹记得,小时候,你带着寡人与五哥冬狩,那时候,五哥与你的箭术都比寡人好,每次狩到的猎物都比寡人多……”
“陛下……”石韦泣不成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那以后,寡人就苦练箭术,再也未曾输过,可寡人知道,那都是你与五哥放水,故意让寡人赢的……”
“坐上了这皇位,平定天下,便成了寡人唯一想要做到的事……”
“寡人没有辜负父王的遗嘱,平定了六国,终结了乱世。”
“寡人统文字,货币,度量衡,修官道,设官爵,分六部,治弱水,理乌塞,理内乱,平武林,不负大丈夫之志……”
嬴政呵呵一笑,“可寡人知道,寡人步子迈的太大了,现今,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寡人,却将命丧于此,哈哈……”
“若苍天再予寡人二十载,寡人定驱车直入长安城,设皇宫,于长安……”
“奈何,奈何……咳咳咳……”
石韦紧紧的抿着嘴,任由泪水将衣衫打湿。他重重的叩首在龙塌前,“臣下,无能!!!无能啊!!!”
嬴政接过画妃递过的手绢擦净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二十年前,你医不了温婉,二十年后,你也没医得了我。”
石韦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臣下,愿,以死谢罪!”
嬴政笑了笑,“寡人要你死干嘛?没了你,这普天之下,再有何人能再治我北嬴疫情?你还是留着命,替我好好治治这北嬴的病吧。”
“至于寡人自己的命,便自己,与天。”
“挣上一挣!”
“来人,备车,即刻前往豫州汉中。”
“天!元!门!”
……
清晨。
天空碧蓝无云,晴空一片。
几缕斜阳洒下,照射在桃月灵的脸上。
宛若羊脂玉一般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张一合的樱唇呢喃着什么,听不清切。
——唰!
——唰!
——唰!
连成一片的剑鸣声响彻在茅屋外,熟睡中的桃月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嗡!
越来越响的声音,终于是吵醒了她。
有些迷茫的在茅屋内环视了一圈,桃月灵捏起一把茅草,眼神痴呆,还没反应过来。
几息过后。
桃月灵猛的一个激灵,终于是想起了什么。她慌张的上下摸索了下衣物,发现一切都还是原样后,松了口气。
茅屋外,剑鸣声不绝于耳,对此,桃月灵却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从茅草屋中拿起木盆,在茅屋外洗漱一番之后才来到了茅屋前。
入目,满天桃花摇曳,几只蝴蝶蜜蜂在花蕊处采蜜。潺潺溪水清澈无比,偶尔有游鱼掠过。
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孟雁起那略显单薄的身影。
桃花下,一张冰冷的铁面具下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那单薄的身影在溪水边上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剑法,剑光四溢。
桃月灵略显无聊的蹲在茅屋前的一块大石头前,撑着脑袋,呆呆的看着孟雁起练剑。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啊。
想到这里,桃月灵不由得有些无奈。
一个月前,她误打误撞碰到了孟雁起,本以为自己撞破了他的事,会被杀人灭口,没想到最后却活了下来。
不过……
桃月灵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不由得一阵叹气。
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有没有想我……
已经一个月没回去了,怕是已经报官了吧。
好像洗澡啊……
好……
嗯……?!!!
想着想着,桃月灵不由得一怔,才发觉孟雁起的靠近,她猛的站起身来,后退几步。
“弄吃的。”
孟雁起冷冷的甩下一句话,随手将几条刚用罡气震晕的鱼扔到桃月灵面前。
桃月灵乖巧的点了点头。
炊烟飘过。
孟雁起掀起面具一角,面无表情的啃食着没有味道的烤鱼。
桃月灵一边啃着烤鱼,一边偷偷瞥着孟雁起。
只可惜,面具除了露出一张嘴,别的什么都被遮住了,根本看不到。
犹豫再三,桃月灵小声道:“大侠,能出去买点盐吗,这样吃一点味道都没有,还有,我……我想洗……”
孟雁起扭过头,若不是他耳力惊人还当真听不清桃月灵说了些什么。
孟雁起思索了一下,现在问孤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楼台上清虚,求的是顿悟,一味地苦练反倒是落了下成。除了故步自封,也没什么用途。
连续吃了一个月没有味道的烤鱼,连他也有些厌了。
他几口吃完,刚要起身,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会弹筝?”
冷漠的声音响起,桃月灵不敢置信的顿了一下,随后才反应了过来。
“家中古筝先生有教过。”
孟雁起点了点头,几个纵步便飞渡到了河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