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四月中旬,这半个月,风潮暗涌的阎家竟然平静了下来。
所有的幕后势力仿佛收到指令一般于同一时间选择了静默,这半个月,狄笙算是得以小憩。
这半个月倒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左致远回来了,情绪看似不错,主动跟阎怡凤道了歉,并承诺,愿意去做结扎手术。
可阎怡凤却没感觉到开心,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吗?不,她心里清楚的知道,是不信任,是对左致远的不信任。
“海婶,你帮我调查这一个多月来左致远的行踪!”她知道这件事儿如果被左致远知道两人算是真的回不去了,可不调查,总会有根刺时时刻刻扎着自己,这样的日子真能过的平静吗?
海婶蹙眉,“大小姐,这是伤感情的做法,如果姑爷在外面有什么被我们查到了,就算他知道我们私下调查他,我们也有理,可一旦什么都没有……要我说,你就将就将就,时间久了心情就慢慢平复了,你看,少爷最近好多了,你最近太累了想的太多了!”
“海婶,你觉得我想多了吗?我们是夫妻,即使隐藏的再好,即使我没有证据,可作为女人,作为这个男人的枕头边人,他的变化我肉眼看不到,可我的心能感觉得到,查吧!”只有让感情蒙蔽了眼睛的女人才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她,感情似乎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眼睛就越发的晶亮,她挥了挥手,海婶退了出去。
阎怡凤怔怔看着远处的苍山,如果这个男人……那她就只剩儿子了!
最近左驰的情绪倒没有刚回来时的暴躁了,但狄笙却觉得这不是好现象,她记得远远看到过左驰一次,人干瘦,气色也不好,是激素分泌失调?
“笙儿,电话!”狼爷拿着媳妇的手机送到厨房。
“谁?”狄笙煎着牛排。
“席凤銮!”狼爷看着狄笙那意思接还是不接!
“她?”狄笙迅速把火调小,把手里的活交给狼爷,自己拿着手机走出了厨房。
电话一通,席凤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跟你说件事儿,顾文正让我今天去兰桂坊!”
狄笙单手撑着腰看着厨房里的狼爷,都半个多月了,她仍旧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这个男人就在自己身边。
那头久得不到回应的席凤銮再次开口,“喂?跟你是说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让你去你就去呗!”狄笙毫不在意的说。
“你知道他让我做什么吗?”狄笙的语气让席凤銮有些捉急。
“凤銮姐,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要的就是他让你做的事儿,这一次帮他就是帮我,我等你好消息!”她等了半个多月了,他总算是开始行动了。
“你确定?”真自信,连问都不问。
“确定!”
“太晚认识你,我觉得有些亏得慌!”席凤銮的心情好多了,卜媛媛肚子里是对双胞胎,她托朋友看过了,两男孩,其实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稀罕,“媛媛的事儿,谢谢你!”
“谢的我心虚,你没发现我在利用你?”利用她对付顾文正和萧沉。
“你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女人,被你利用很荣幸!”更何况,她们之间真的是狄笙利用她吗?有狄笙这样利用人的吗?
狄笙浅浅一笑,“能让铁嘴甘心情愿被我利用我更荣幸,凤銮姐,活着,才有希望!”这是她常常提点席凤銮的话。
“是的,活着才有希望,你放心,我不会跟顾文正那样的人同归于尽的,我还有俩孙子呢!”她要把自己对儿子的亏欠全部补偿给孙子。
挂了电话,狄笙走进了厨房。
狼爷已经把牛排盛好,狄笙又煎了鸡蛋,狼爷美好的早餐准备好了。
“我今天下了班要去超市,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吗?”狄笙趴在桌子上看着切着牛排的狼爷问道。
小家伙二十号春游,她得准备好多东西,一定要让小东西感受到自己满满的爱。
“我去超市,你下了班回家!”他隐隐觉得又一场风暴要来临了,这风潮暗涌间的平静,他从来不觉得是真正的平静,它只是在为一场阴谋做准备。
“你觉得他们该动了?”狄笙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阎狼说从他失踪,他真正的对手就处于蛰伏状态,对方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他在蛰伏,对方也在蛰伏,现在比的是耐性。
“怎么会,动的不是他,是别人,顾文正不就开始行动了吗?”狼爷叉了一块牛肉放进狄笙嘴里。
“唔,你听到我讲电话了?”她记得当时门是关着的啊,这耳力真好,“你是说顾文正还会有别的行动?”除了席凤銮去做的,她猜不出顾文正还会做什么。
“笙儿,你忽略了一个人!”狼爷又挑了个牛肉放进狄笙嘴里,最近他对喂她吃饭特别上瘾,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再好的东西,看着她吃,才是最香的。
狄笙咯噔停止了咀嚼,换了个姿势,不再趴在桌子上,而是坐了下来,“我忽略了一个人?你说谁啊?”
狼爷不说话,淡淡吃了起来。
狄笙自觉的自己思考了起来,夫妻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培养了这种默契,如果狼爷认为狄笙想到的问题他从来不说。
兰桂坊。
如果不是要陪季唯凝过来,半年之内,宋淑梅一定不会到兰桂坊的,她向来是标榜自己的婚姻牢不可摧而这笑话不知道要让兰桂坊的这些女人们要嘲笑多久。
果不其然,今天从进来,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她下意识挺直背脊,目空一切的走过小客厅,淡淡跟众人打着招呼。
正聊着宋淑梅糗事的金夫人被旁边的王夫人碰了碰,金夫人一愣,余光瞥到了宋淑梅,切,她才不怕。
她拿过面前的酒杯,转身朝宋淑梅走了过去,唇角挂着笑,那笑里带着轻蔑,曾多少次她宋淑梅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手段高,今天这跟头栽得可不得喝酒庆贺庆贺,她眸底的轻蔑微微一敛,声音有些尖锐刺耳,“呦,阎大少奶奶来了?”
她这声儿在场的人都停下了攀谈,下意识看向这边,金夫人手里的红酒轻轻晃了晃,转头看向刚才跟自己一起的三位夫人,“陈夫人,李夫人,王夫人刚才不是说要跟大少奶奶讨教讨教的吗?都过来啊!”
被点到名的三位夫人讪讪笑了笑,最后由王夫人带头走了过来三人客气的跟宋淑梅问好。
这种场合,尤其是有季唯凝在宋淑梅不好撂脸,只得笑笑,她转头看着季唯凝,“去楼上看看吧!”
季唯凝点了点头,婆婆的私事她不方便过问,也不方便在场,客气而疏远的给这些夫人太太打了招呼转身上楼。
金夫人笑了笑,仿佛好姐妹似的挽上宋淑梅的胳膊,“大少奶奶,走走走,我们到那边,听听大少奶奶是怎么……”
“金夫人,Curiositykilledthecat。(好奇害死猫),阎家的事儿恐怕金董都不愿多谈,你确定要谈谈?
不过,谈起驭夫手段你能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陈夫人,李夫人,王夫人不妨多跟金夫人聊聊,你们说对吗?”宋淑梅嗤笑的看着四个人。
“是,是!”李夫人胆儿最小,她赶忙应是。
拿阎家压人,她呸,金夫人冷笑道,“再高也没大少奶奶高,十七岁的儿子咱大少爷能为了你说不要就不要,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段!只是,有个人杵在那儿,阎大少奶奶心里不膈应的慌?”
宋淑梅强忍着狂骂出口的怒气,这个金夫人最不知道天高地厚,说实话,她真拿她没办法,真要骂架,她不是金夫人的对手。
“看样子大少奶奶今天没心情跟众夫人分享,那我们也别勉强了,谁去插花啊?一起!”金夫人随手把酒杯放在了服务僧的托盘上,轻蔑的瞥了眼宋淑梅转身上楼。
谁也不愿意留在下面看宋淑梅现在的脸色,三三两两的说要开始上课了,转身都跟着上楼。
如果有把枪宋淑梅想毙了金夫人。
“跟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大少奶奶一起去冥想室?”席凤銮不知何时站到了宋淑梅身后。
宋淑梅没动,席凤銮也没坚持,抬步自己上了楼。
冥想室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在隔壁换了身宽松的衣服,灯光很柔和,榻榻米上泡着花茶,她刚倒了一杯,门开了。
是宋淑梅。
“我这里只有洛神花茶,一起喝?”席凤銮的表情对宋淑梅的到来并不意外。
宋淑梅没说话,缓步走到榻榻米上,冥想室里足足静了十来分钟。
“你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宋淑梅放下杯子,她以前很喜欢热闹的,甚至觉得席凤銮清高。
“对心不静的人来说,确实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心静?还能静吗?”阎绅的事儿,她表面上装的再好也从来没有放下过,正如金夫人所说,有个人杵在那儿她怎么能不膈应的慌?
只要奚梦活着,对她来说就是跟刺,她觉得心疼,让阎逊她最信任的儿子来处理此事,表面上看他没亲手把人送出去是给自己安慰,可她知道,他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他不希望这个人死。
她的男人心里还给别的女人留着一个位置,她能静心,她能活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席凤銮放下杯子,转头看着宋淑梅,“没有能不能,只有想不想!你想,可以活的很好,你若执意计较,那心就没得静了!”
宋淑梅缓缓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席凤銮,她记得萧沉好像是顾文正的私生子,也就是说,她跟自己有一样的经历,是不是有相通经历的人才会有相吸的磁场,刚才她就是不自觉的走了进来,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跟席凤銮聊的来,而今天,沉吟了一会儿,她也没在顾忌看着席凤銮的眼睛开口道,“我跟你不一样,最起码她死了,而奚梦却活着!”宋淑梅嘴里的她,是萧沉的母亲,顾文正的情人。
席凤銮轻轻笑了,眼睛看向桌上精致的小茶壶,“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你说她死了?是,她是死了,可我最难熬的几年她活着啊!
呵呵……有什么不一样,后来我想通了,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金夫人说有个人杵在那儿你心里不膈应的慌?她没经历过,不懂,即便那个人死了,可她还活着,不是活在顾文正心里,而是活在我心里,我放下了,哪怕她活着也是死了,我放不下,哪怕她死了也还活着,宋淑梅,你说哪儿不一样?”席凤銮缓缓转过头,唇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
好多年了,她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儿,那个女人,她已经忘记她的模样了,她放下了,是吗?因为她能坦然接受萧沉活在自己眼皮底下,还能接受他代替自己儿子的位置,这就是放下了。
如果不是发生顾文正和萧沉联手陷害她儿子的事儿,她依然能平静的接受。
宋淑梅摇了摇头,不一样始终不一样,她的丑事众人皆知,“我被人扒光了晒在太阳下,那几天我死的心都有!我宁可他私下里告诉我,或者我无疑间得知,哪一种方式都比现在的要好!”
席凤銮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宋淑梅,最后还是没说话。
宋淑梅眉微蹙,“你想说什么,只说就是!”
“你们至今没查到是谁散播的消息?”席凤銮挑眉看着宋淑梅。
宋淑梅一愣,忽地想起狄笙的话,她说,顾文正跟萧沉有可能知道这件事儿,但她没找阎绅核实,她实在不想这件事儿成为她跟阎绅的话题,这样的话题只会让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哪儿这么好查,本身这就是个隐秘的事儿,上哪儿查去?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宋淑梅眼眸微眯,声音也刻意压低了。
“有没有可能是……狄笙?”席凤銮停顿了下来,眼眸紧盯着宋淑梅,带着一丝的询问。
宋淑梅双眸微垂,“她?不可能吧?她散播这件事儿对她有什么好处?”
“散播这件事儿表面上看着确实对她是没什么好处,可这件事儿却对你有致命的打击,如果你跟她有仇,那么对你有打击的事儿对她那就是好处,你觉得呢?不过,这是在你跟她有仇的前提下!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仇,但从阎逊订婚那晚的事儿看,她可真像是跟你有仇的!”席凤銮拿起水壶给两人倒了杯水。
宋淑梅看着壶嘴里流出的红色水柱,好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席凤銮问道,“怎么说?”
“我跟萧沉的关系你也知道,但凭着良心说,那晚的事儿他明显是被人陷害了,左璇当然也是,既跟萧沉有仇又跟左璇有恨的,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华家的事儿,左璇可是差点儿害了她没孩子,这仇,她能忍?
你可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原因,上个月萧沉跟狄笙的闺蜜打了起来,对,是上个月,也是兰桂坊之日,当时顾文正还专门跑到医院去看他,然后,你家阎逊订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巧合吗?
你跟狄笙生活的久,你爱面子的事儿她自然是知道,她使个计谋,既闹腾了婚宴又把这两人给陷害了,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如果你们俩没仇,她能在你儿子好日子里闹腾?”席凤銮淡淡看着沉吟没任何表示的宋淑梅,“这会儿净说话了,躺一会儿?”席凤銮邀请到。
宋淑梅此时脑子里有些乱套了。
席凤銮的话句句分析的都很到位,真是狄笙散播的?
可那天狄笙跟自己说的情真意切的那番话都是作假?
此时。
萧沉办公室。
顾文正从落地窗前坐到沙发上,抬眸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的萧沉,“现在放心了?”
萧沉竟然怀疑席凤銮有可能知道了顾瑞的事儿,非要让席凤銮引导宋淑梅以为散播阎绅消息的人就是狄笙。
他跟席凤銮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的性格自己再清楚不过,她如果知道了顾瑞的死亡真相,一秒她都等不了,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会给儿子报仇的。
他就说是他多心了,还非要在席凤銮的冥想室里安插窃听器。
萧沉冷戾的眸子微垂着,轻轻关掉了窃听器的开关。
“现在就看宋淑梅的了!”
从兰桂坊出来,席凤銮给狄笙打了电话,“我可是表演的淋漓极致,真的不能再真了,我怕你家大嫂真就记恨上你了!”
狄笙刚下课回到办公室,“能让她记恨上我,就说明你那关过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萧沉可不容易对付!”狄笙打开电脑,她现在的工作是把所有文件拍了然后上传到电脑上,那边狼爷接到文件就会跟她相应的答复,既能帮着她处理公务狼爷也不至于对公司的状况处于迷茫状态。
“我就奇了怪了,你是怎么知道萧沉对我有怀疑的?就凭一个礼拜前咱俩见面时,我身后跟着人,你就能断定?”当时因为狄笙帮着把卜媛媛送到了阎氏资助的孤儿院做老师,她为了感谢狄笙想请她喝点东西,结果狄笙没出现,反而给自己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被人跟踪了。
如果不是她无意间发现书房里有窃听器,她都怀疑狄笙看错了。
狄笙笑了,“原因很简单,我了解萧沉,他太多疑了,他们做下的事也太心虚了,好了,你现在算是度过了一关,一定听我的,你就在顾文正面前表现的稍微消沉些,对阎家人愤恨些,你就能安然无恙!记着,咱还一起送孩子上幼儿园呢!”
“你啊,就没忘了时刻提醒我好好活着,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我现在是过关了,你自己可要小心!”席凤銮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她现在除了在空旷地段敢给狄笙打电话,车里,房间里她根本不敢,窃听器,他们可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没事儿,现在我家大嫂正在迷茫阶段,她既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又觉得我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儿,弄不真切,她不会轻易动手的!”更何况自己之前也算是给宋淑梅打过预防针了。
只要她去验证,自己很快就会脱离嫌疑。
挂了电话,狄笙处理了些文件,中午,呼延韵亲自过来送的午餐。
“影妞,给徐医生打电话说一下,下午我去做个彩超!”她一直担心肚子里的小丫头多个胳膊多条腿的,真要畸形了,她可就罪过了,昨天晚上她还梦到孩子是个连体婴呢。
“好!”
午饭后,狄笙小憩了一会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古影一起下楼,小六的车子在公司楼前停着,两人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大厅里被人围住的木舟。
古影脸色微沉,狄笙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不去给他解围?”
现在的女孩子可都真大胆,直接表白,不管人家同不同意拉着人家就去吃饭,吓得木舟每天跟个小姑娘似的下班得等着记宇送,要不然三五个成群的把他往外拉。
古影斜睨了狄笙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聊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