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气氛有些尴尬,偌大的客厅里坐了十来个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连伺候的佣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这种情况只有在阎博公的饭桌上才会出现。
落地钟啪嗒,啪嗒,这细微的声音让人觉得客厅更静了。
阎绅薄唇紧抿,阴霾的眸光没有焦距的看着面前价值两亿的明代宫廷御制黄花梨茶几,据说,这茶几设计图还是当年郑和下西洋时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商人所得,回来后,这位商人找了十八个能工巧匠花了三百六十天经过各种精工细雕才有了这款样式古朴典雅的茶几,在当时,如此巧夺天工的物件除了天子陛下再无一人与其匹配。
只是,随着历史的演变,这般宝物竟流落于外。
一个礼拜前,阎博公在国外的拍卖会上以两亿的高价拍得,只可惜,这茶几他还未曾用过。
宋淑梅眸光阴沉的看着楼梯方向,沉寂了好一会儿,她收回视线不着痕迹的看向厨房门口拿着菜单的瞿玉容,两人视线一交,瞿玉容淡淡垂下眼眸,宋淑梅轻挑眉尾,眸底的阴沉渐渐散开。
阎怡凤一直微眯着眼眸,她轻轻抬了抬胳膊,一直关注着她的海婶迅速走了过来,她俯首躬身,几近耳语道,“大小姐是要回房休息吗?”
阎怡凤无力点头,只是啪嗒了一下眼皮。
海婶转身看了眼身旁的小佣人,佣人迅捷的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家庭医生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他们刚要伸手扶阎怡凤,左致远左手一挥,他亲自把阎怡凤扶到了轮椅上,松手时,他柔声道,“我陪你上去?”
阎怡凤吃力的睁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软绵无力,“海婶陪我就行!”
“嗯!”左致远轻轻松开手,退开位置让海婶过去。
海婶背脊挺直的推着阎怡凤进了楼梯左侧的电梯,叮的一声电梯响,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阎怡凤人一走,客厅里再次鸦雀无声,左梵音仿若不经心的看了眼沙发主位上游敏之,只见她唇角微垂,眼眸失色,脸上氤氲浮生,左梵音眉心微皱,到底是谁掳走了游敏之,对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游敏之如此神伤,是对方抓住了游敏之的什么把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忽然,一道优雅的铃声打破了客厅的雅雀无色,从进门就神色冷冽的韩子格蹭地起身站了起来,她微微侧身看向游敏之,“妈,我出去接个电话!”
“嗯!”游敏之点了点,有些不放心的转头交代玄关处的丛月,“丛月,给三少奶奶披上外套!”
丛月应是。
这不显眼的对话让宋淑梅等人楞了楞,不禁视线游移在游敏之和韩子格身上,她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韩子格似乎注意力都被电话牵扯了,对众人的视线没有察觉,她步履有些凌乱的朝门口走去,丛月早已准备好衣服了。
见韩子格走了过来,丛月上前一步,轻轻把衣服披在韩子格肩头顺便伸手帮她整理了下衣领,指尖下,韩子格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丛月愣了一下,偷瞄了眼韩子格,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眸紧张无措的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的,丛月视线移到了韩子格手机上,一串陌生的手机号,丛月刚收回视线,震动停止了,屏幕上的手机号消失了。
刚要抬步出去的韩子格猛地顿住了脚,挂了?
他挂了?
韩子格心底莫名的腾起一丝轻松,韩子格无奈的扯了扯嘴,她竟然觉得轻松?为什么?
她等这通电话等了多久了?
她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等它的到来,可它终于来的时候,她心底说不出的压抑,等它挂了的时候,她却感到轻松,她怎么了?她不是最期待它吗?
没等韩子格分析出缘由,那串号码再次出现在她的屏幕上。
她手微微抖着,盘旋于红色与绿色之间……
接?
不接?
当她打算不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已经被她接通了,那头已经传来她最熟悉的声音,“回来吧!”
回来吧?
去哪儿?
韩子格漫无目的的沿着长廊走着,他让她回去,可她能回去吗?还回得去吗?
她的久无回音让电话那头的人失了耐心,声音隐隐带着不快,“说话!”
韩子格下意识的止住了步伐,说话?说什么?道一声萧总春节好?
“跟你有关吗?”
她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可仍旧忍不住说了出来,只是这一句一出口,愣住的不!光是他还有她!
“呵呵呵……”邪戾的笑透过听筒让她从心底彷徨。
她竟然怀疑他!她怎么会去怀疑他呢?韩子格有些眩晕的扶住廊柱,她怎么会怀疑阎缙的车祸跟他有关?是她变了,亦或者,他们都变了!
一时,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话两头,唯余两人的呼吸声在对话。
许久,萧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回来,结婚的是我们!不回来,结婚的是我和她,今晚我等你,逾期不候!”
咔嚓通话结束!
回来,结婚的是我们……结婚的是我们,呵呵呵,韩子格苦涩的笑了,她能回去吗?
她千方百计的要住进阎家,怎么可能现在回去?
是的。
千方百计!
她跟阎缙的再次相遇不是纯粹的巧合,当然有她的算计在其中,更助她一臂之力的是他并没有忘记她!
只是,她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他强占了她!
“为什么还留在阎家?”
左梵音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跟她并肩同站在廊檐下,粉嫩的薄唇微启,古井般幽邃的眸子沉寂无波的盯着远处的竹林。
明明是个问句,可偏偏没有一丝的好奇之意,韩子格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出现在这儿,她肯定是另有所谋。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韩子格见山开门的冷声说道。
左梵音淡淡笑了,并没有因为韩子格的冷淡而有不快,她轻笑一声,道,“既然三嫂喜欢开门见山,我就不烘云托月,隐晦曲折了。
三嫂跟萧总的事儿,我略知一二,容我多句嘴,萧总不是您良配,比起三哥,他差远了!
知道你不喜欢听,但,这是实话!”左梵音微微侧头迎上韩子格略有些愤怒的眸子,她无奈的笑了一声,神色有些黯然,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带着隐约的失落,“也有人跟我说,阎狼不是我的良配,比他好的人如同星星一般多!
我也不喜欢听,可我知道,那是实话!
只是,那些星星照亮不了我的生命,于我,无意!”
“你扯远了!”韩子格再次冷声打断,她是演戏的,就左梵音这段话,她已经明了了,左梵音的目的是阎狼,只是,她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地方帮得到她!
左梵音笑了笑,远了吗?她不觉得,不过,她想要近的,她不介意给她一个,左梵音抬脚朝韩子格走了一步,头轻轻靠近韩子格肩头,离她耳朵约十公分的地方停住,声音缓慢而清冷,“三嫂,那流掉的孩子也回来找过你吗?”
韩子格身子猛地一晃,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你到底是谁?”
她不相信连阎狼,阎缙都查不出来的事儿,她一个无权无力的小丫头能查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三嫂在一条船上!三嫂,不打扰了,我去看看我妈!”说罢,她转身朝主屋走去。
韩子格怔怔看着左梵音的背影,她觉得左梵音只是给她来了招敲山震虎,她知道的不光是这些吧?
只是,自己在她这条船上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身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她心底一惊,她们的谈话不会被人听到了吧?
韩子格快速调整了情绪,慢慢转过身子,看清来人,她提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丛丽见韩子格转身,猛地往后退去,忽地又想到什么,止住了步伐,低着头嗡嗡嘤嘤的说了声,“三少奶奶好!”话音一落,她慢慢抬起了头,胆怯的看着韩子格,颤颤巍巍的把手伸了过去。
韩子格下意识的看向她的手,有别于她身边其他女孩子的手,她的手纤瘦单薄,掌心生着茧子,指头上还有划破的口子,看口子周围的白印,应该是之前有贴创可贴。
“手疼?”韩子格视线移到丛丽眼睛上不解的问道,平时她很少见到丛丽,从来没仔细看过她,她比丛月漂亮,瘦高的个儿,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透着股仙灵般的清澈。
丛丽咬了咬唇,慢慢缩回了手,贴着墙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韩子格摇了摇头,知道她害怕,便没再理会,转身朝主屋走去。
等她回去的时候,客厅的人都已回房换衣服去了,她扫视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抬步朝楼上走了过去。
院子里,刚从家教那边回来的阎古语一眼就看到了挨着墙根儿朝主屋方向挪动的丛丽。
她目测,以丛丽现在的速度挪到主屋门口的话最起码得一个小时。
“丽姐姐,过来啊!我有好吃的呦!”说话间,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巧克力。
本来龟速前进的丛丽一看阎古语手里的巧克力,蹭地笑开了,那清澈的眸子闪着灵动诱人的光,速度离开了墙根儿朝古语跑了过来。
她笑眯眯的看着古语手里的巧克力,手在身上蹭了又蹭,好久才伸到古语面前,“小小姐好!”
“我说了,没有人的时候,你叫我古语或者小语,叫小语我给你吃!”古语蹭地把巧克力放到了身后威胁着丛丽说道。
“……月月说不能叫,要叫小小姐!月月生气,哭哭,不吃,不吃!”丛丽有些费劲儿的解释着,说话间收回了伸向阎古语的双手,两只单薄纤瘦的手紧紧捂住了嘴巴,那意思是坚决不吃了。
嘴上这样说着,可她那双灵动的眸子一丝一毫都没从巧克力上移开。
“那好吧!我自己一个人吃了,哎呀,小婶婶回来了,我要送给小婶婶吃,小婶婶可疼我了,给我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上次给你吃的薯条就是小婶婶买的呦!”古语半真不假的说着。
“福婶好好,给福婶吃!”丛丽重重的点头,表示对古语的话很赞同。
“不是福婶,是小婶婶,四叔的老婆,风哥儿的妈妈!”古语尽可能详细的跟丛丽解释着。
一想到狄笙跟风哥儿回来了,她也没心思陪丛丽玩儿了,这些天,家里人都不在,她下了课就有跟丛丽玩儿,所以一到她快下课的点儿,丛丽就从后院跑过来找她。
“哝,这块巧克力送给你了,我要去找小婶婶了!”说着古语把手里的巧克力塞进了丛丽手中。
丛丽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又看了看屋里走去的古语,她蹭地跑了过去,轻轻拉住了正换鞋子的古语,把手里巧克力塞进了古语的手里,“给小婶婶吃!小婶婶买薯条,给小婶婶吃!”
古语低头看着硬背丛丽塞到手里的巧克力,她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谁说丛丽傻的,她可不傻,老聪明了。
狄笙刚下楼就听到门口古语的笑声,刚在楼上的时候阎狼说了,以后古语就跟着他们生活,一想到阎缙,她心里阵阵泛酸,她真心觉得阎缙是个爷们!
“是我家古语回来了吗?”狄笙拍了拍风哥儿,小家伙蹭地朝门口跑了过去。
古语一听,鞋子都没穿就跑了进去,小丫头蹭地跑到狄笙面前,拉着狄笙的手,各种亲不过来,“小婶婶,我想死你了!”
“小婶婶也想死你了!”狄笙伸手把小丫头揽进怀里。
丛丽拎着古语的鞋子跟着跑了进来,嘭地,她扔到手里的鞋子,蹭蹭跑到狄笙面前,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也没了以往的颤颤巍巍,直接把手伸到狄笙面前,漂亮的大眼睛眯着,眸子里全都是兴奋,学着古语的口气,“小婶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