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由冯英确认,又有谁会相信这就是关中的秦王?赢子婴的样子实在是太落魄了,沧桑的面孔,青黑的胡茬,衣服破旧,脸上无肉。他如今的模样,走出去也不过只是比乞丐看上去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个斩杀赵高、败刘邦、战项羽的的秦王子婴就是这般模样?
每一个贪狼骑士都在愣神,他们跪了一地,仰望着天地间那萧索的身影,心中想到:“也许真正的英雄就应该是这样的罢!”
赢子婴环视着周围的士卒,全身上下,唯有这一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似乎要将士卒们的样子都刻进心里,过了良久。赢子婴才转移了目光,他仰望着天空,叉着腰张着大嘴,发出哈哈痛快的笑声。
没有明白赢子婴为何还要笑,没有人明白他看起来这么落魄还能笑得这么畅快。他高兴的笑着,笑到声音沙哑喉咙干渴。
冯英抬头仰望着他,试探着问道:“秦王?”
赢子婴回转过头来,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周围的士卒,挥袖说道:“只要我赢子婴一息尚存,这天下兵戈就不会停息!黑色的旗帜就会一直存在!赳赳老秦,就不会灭亡!”
潦倒的模样,舞袖的豪迈。他背对这太阳,留给众人一个庞大的身影。
这个身影塞满了所有人的眼球,突然有人从地上站起,挥拳高呼:“复我河山!”
“复我河山!”众人皆随声呼应,他们神情激动,眼睛猩红,眸子里面重新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回顾周围的士卒,赢子婴突然扬声问道:“可曾记得我们还是秦人!”
“记得!”骑士们挥拳喊道。
“可曾记得我们的誓言?”赢子婴抬头高呼。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所有的骑士都站了起来,他们跟随着赢子婴一起朝天咆哮!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声音似穿破了云霄,激荡起无数的狂风。狂风之中,有着无数的妖魔鬼怪在狂呼乱吼。
察哈尔失魂落魄的看着这一切,他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秦国为何能镇压塞外各族,靠的就是这种无畏的精神啊!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雄?!”当雄诨的歌声在荒原中响起的时候,察哈尔默默的走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是何等的沉重!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是何等的心酸。
当萧索的身影离开了那群秦人,面对荒芜广阔的草原的时候,察哈尔才忍不住的发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那一喊声之中,一行清泪沿着他的眼角无声的下坠。心中曾有的那份执着,突然就放下了。再看那群秦人的时候,他的眼里多了一分真诚的敬佩。
当风停歇的时候,察哈尔走到了秦人中间。
“我察哈尔敬佩你!赢子婴,你的坚强让我折服。我察哈尔愿意臣服于你,追随你的脚步,为你披坚持锐。”察哈尔跪倒在地上,无视了周围人的怀疑惊奇之色,朝着赢子婴屈膝跪下。
冯英眼中寒光一闪,手握了握佩剑。深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为什么?你不记恨他们吗?”赢子婴手指周围,冷声问道。
“我只敬佩你一人!羌人是不会忘记自己的仇人的。”察哈尔转头盯着冯英,眼睛里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杀了你。”赢子婴盯着察哈尔的脸,语气坚决的说道。
沉默了良许,察哈尔再一次跪倒,他伏在地上,磕头说道:“我不能放弃我的族人,也忘不了自己的仇恨。我想活着,恳请秦王不要杀我。”
赢子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沉声说道:“除非你立誓,有我一日,终身不可寻仇!如果你立誓,我答应你,等我收复秦地,我会拿出一块地允许先零羌放牧。先零羌已经名存实亡,但只要你有心重建,它终究还是会存在的。”
察哈尔抬起了头,点头说道:“只要能重建先零羌,我不向他寻仇。”
“你立誓,向着你的心立誓!我知道你不再相信狼神,但你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如果你违背自己的誓言,你将永远得不到世间任何人的信任。”
察哈尔无奈的一笑,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发下了誓言。
赢子婴等他做完这一切,才点头示意可以了。察哈尔站了起来,立在赢子婴的背后,不再言语。
察哈尔为了活下去,甘愿受赢子婴驱使。赢子婴看重了他的勇武,决定冒险收纳他。这就是誓言背后的交易,誓言只不过就是一句话,说出去了不定哪天就忘了。
对此,冯英没表示出任何看法。但心中却对这羌人的聪慧感叹不已,如果没有遇见赢子婴,察哈尔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杀掉。他看准了时机,在这个时候投诚,冯英就没有任何理由能动他了。
“忍辱偷生者,不是大奸就是大盗。但愿秦王能驾驭住这匹野狼,如果野狼确实不肯驯服,我冯英绝不会吝啬拔剑!”冯英重新戴上了铁面,冰冷的面具下,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如针尖般刺人。然而察哈尔看都没看他一眼,他默默的站在赢子婴的身后,冰冷的犹如石雕。
君臣相聚,又得一大将。赢子婴心情很畅快,在马上,面对冯英和贪狼的询问,他就把他自陇西失散后的经历一一道来。从落魄到逃离,从先零羌到黄口山,他的故事已然成为了传奇。
赢子婴说完自嘲笑道:“前有晋国公子重耳逃亡六国,后有我赢子婴落难边陲。天下之大,人生多劫,事后可当饮酒谈笑之资,以慰平生。”
摇了摇头,赢子婴又问冯英道:“你们又为何流亡在北地?”
冯英答道:“何止陇西北地?我们从九原来到北地,是为了逃避赵高的陷害,我听了王离将军的计策,逃到了月氏,在月氏流亡了数月,贪狼们遭受了乌孙王的偷袭,损失惨重,最后回到了陇西。在陇西听闻秦王身陨的消息后,我曾想投奔马逸,却不料路遇匈奴的侵犯,贪狼寡不敌众,又一次败逃。等我们逃回了长城,马逸已经不知所踪,整个陇西都遭受了战火。辗转反侧之下,我们又回到了北地,准备寻一处地方落草为寇。是董翳的行动吸引了我们,让我们存心想报复一下这个小人。没想到,却遇见了秦王您。”
赢子婴长叹了一声,说道:“赵高此贼,害死了我多少大秦的忠臣!若非是他,秦国又何至与此?我登基之后,战刘邦,拒项羽,奈何军力疲惫,终究守不住函谷。上将军李信在临死前向我劝谏,让我苟且偷生,留得性命,好卷土重来。唉!可惜的是,老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竟然得不到善终。”
“李信将军之事,我也曾耳闻。他当年被始皇帝闲置太久,没想到英雄暮年,还能力挽山河,冯英敬佩!与章邯相比,不知道胜出何许!”
“呵呵!章邯?”赢子婴突然想到什么,摇头笑问道:“董翳为翟王,章邯如今又被封了什么王?”
“章邯被封雍王,都废丘,辖陇西之地。”
“辖陇西?呵呵,项羽欲置他于死地啊!”赢子婴感叹了一句,突然,他心中想起了什么,一下愣在那里。
等到冯劫几次相询,他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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