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画撇撇嘴,他不是娘们唧唧的人,用得着这么特别对待么,像珍贵文物一样。好似故意拱火,临迈步前梅画仰着稚嫩的俊脸,疑虑倍出的追问,
“你放葱了么?一会儿在放上点,不然没味儿。”这家伙做饭的手艺真不敢恭维。
“嘿,我说,我做的不能吃是吧?吃不下去是吧?行,那你一会儿就看着我们吃吧,馋死你!”常华来气的叫喧着双手掐腰,安耐住痒痒的手,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反复的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动手,万万不能出手。
“知道啦知道啦!”气性怎么那么大,梅画装作无辜的吐吐舌头,缩缩肩膀,鉴于那怒目凶光的眼神盯视,也不好跳脚的明目张胆的疯跑,只能憋屈着挪着小碎步子回了屋。
见人回屋了,常华收起恶狠狠的目光,松了一口气,噗呲一声笑出来,说是那样说,到了还是摘了一小绺青葱切成两寸的小段扔进肉锅里,同时盆里泡好的土豆也加了进去。
“成了,再有两刻钟就能吃饭了。”常华搅拌了一下锅里的菜,盖上锅盖,起身扑扑围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灶里的火撤了出去,又闷了五分钟,第二锅馒头花卷出锅了,
“我来,你别烫到,热气可伤人了。”常华手臂拦着梅画的身子不让他往前挨。
“我知道,这些放哪啊?没有篮子了吧。”梅画警醒的往后退了两步。
面板上收拾干净了,还没撤下去,常华随手指了指,“先放板上晾着,然后装在白净布里包起来两三天都方不坏。”说着话,动作熟练的已经往外捡了。
瞧着泛着亮光的花卷,梅画得意的道,“你看我说的对吧,花卷必须油放多了才好吃,干吃都有滋味。”
“是是是,你说的对。”常华拉着长音,“要不怎么说油值钱呢!”谁不知道油多了味道好啊,可也得舍得才行啊。
梅画这回没跟常华锵锵嘴,茶米油盐酱醋茶,一分一分数着铜板过日子,这是当前社会底层人民生活的窘态,他自己不会苛待自己的肚子,但也不能无事生非的充当教条批判主义者,一家有一家的过法,更何况这是整体社会现状呢。
锅底的一盆茄子端出来,倒掉里面的水,梅画坐在桌前一点一点撕鲁成条,散出热气后,加入早就准备好的蒜瓣辣椒油及简单的几味调料。
“他们快回来了吧?”梅画问,常华来了以后,艾奇就去地里了,这两日大姑子去给二叔家帮忙,二奇又必须守着梅画离不开,艾岭就过来帮着伺弄了两天麦子。
常华刷干净锅,把灶台擦了一遍,闻言扒头向外瞄了瞄,口里应着,“应当在路上了,你要饿了就先吃,又没外人,不用守规矩等着他们。”
梅画趁着刚才常华背身的功夫已经偷偷吃了一口,他这么一说,自己又冷不防的咽了两下口水,可手里的动作却和表情截然相反,将两个大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果断的扭过脑袋,回味了下嘴里的味道,强撑着说,
“不了,我不饿,我刚才还吃了个两个花卷呢,一点都不饿,等着吧,不着急,这才什么时辰,我肚子不空。”一心虚就牢骚多,废话多,好面子,颠来倒去就那么一个意思,却来来回回的强调个没完。
常华心眼实,脑子里就没有听话听音那根弦,再说他又不像艾美一样时时跟梅画在一起处着,还费心的琢磨他的性子,听他这么推拒,便当了真,
“我去外面锅里瞅瞅,火也该着撤了。”
“去吧去吧!”快走吧!梅画特矜持特温柔。
笑眯眯的见人出了门,又听了会儿脚步声,梅画才跟做贼一样狠命的大吃了两口,同时眼角还非常警醒的留意的外面的动静,心里则一个劲儿的鄙视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
吃的太多恐怕被常华瞧出来,又塞了两口,狼吞虎咽以后梅画便仔细的抹了抹嘴角的油,然后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端坐在桌前,跟等待检受的士兵一样,一脸的假正经。
又等了能有五分钟,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说笑声,梅画一个欢呼蹦起来,手麻脚利的装了满满两盘子的馒头端上桌,而给自己和常华的面前则放着花卷和枣馒头。
午饭的时光宾主尽欢,鸡块土豆每人盛了一大碗,头一天煮的盐水花生一大盘,拍了三根黄瓜加入芝麻酱凉拌,荤素搭配得当,常华每次在梅画家吃一顿饭都能惦念好久,比过年还丰盛。
好菜好饭加好酒,鉴于艾奇的酒量有限,他只喝了一小盅,艾岭头一次在这里吃饭,昨天死拉硬抓也不来,今儿是被二奇放了狠话才被动的脸上跟火烧一样的一步一蹭的拖拉着来的。
虽然不是头一遭见梅画,却是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言语举止见难免僵硬放不开,按理说家里来了汉子吃酒,夫郞门都是不上桌的,单独在另外一屋的小桌子上吃,可谁让这都不是外人呢,再者,艾奇也不想委屈了梅画憋在小桌上,还好屋里人没有那么多事,也不瞎讲究更不会多嘴多舌的乱嚷嚷。
今天的酒是周里提过来的一坛子,几人满打满算喝了还没一斤,酒足饭饱过后聊了几句闲话大家就散了,常华帮着洗碗收拾桌子,
“唉?这里怎么还有一碗啊?”梅画指着篮筐盖着的一碗鸡块,“应该给他们分了吃。”
常华解下围裙挂在墙上,笑着说,“这是给美子哥留的。”
“哦哦。”梅画心想你们兄弟俩的感情也忒好了,让人嫉妒。
“成了,我回去了,你赶快倒床上歇会儿,你身子才两个月,可得好好休养着些,头三个月最不稳了,有什么活儿等我过来干。”常华将腕上的袖子放下来,他真不放心这个小梅画能安稳下来。
梅画最讨厌是人就说他怀孕的事,每次听到这话就跟全身长了刺一样难受的想要挠墙,他是做决定生下来,但不代表就能接受这个事实,
“知道了,别管我。”语气冲冲的,脾气来的快,七窍冒烟。
“又耍性子,”常华好笑地摇摇头,见人甩脸子摔帘子进了屋里,好脾气的又在门口陪着说了两句好话就回去了。
梅画等人走了才闷闷的转过身,不知想起什么,抬手在旁边二奇的枕头上使劲的捶了几下才算解了气,困意来袭,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柔了柔,梅画哼哼唧唧两声翻个身闭眼就睡着了。
艾奇趁着中午的功夫把后院的地全都翻了一遍,晾上一中午赶第二天就能撒种子,拍拍脚下的土,回前院洗刷了一番,拿着白净的手巾子边擦水边往屋里走。
屋里静悄悄的,艾奇随即放缓了脚步,随手关上屋门,然后走到桌子前试了试茶壶里的水温,这是饭后烧的,汤的狠,就这个天儿等小画醒来也不见得凉了,轻轻的叽咕几句后就进了里屋。
窗子上绷着暗色的纱帘,挡住了见缝就钻蚊子蝇虫,艾奇坐到床边给梅画捋了捋头发,之后手贴在额头上感受了下温度,最后才偷偷摸摸的掀开衣襟,仔细认真又暗喜的盯着他的肚子瞧。
这是这两日每天都要完成的一项工作,没办法,平常或晚上他想要摸摸瞧瞧的必然被冷眼以待,偶尔一次还让小夫郞发了火,全然没有别家夫郞怀孕后该有的欢喜和开心,艾奇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的只好不断作揖赔罪,他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中耳的话,不知哪句处了雷点,结果又惹来小夫郞的一顿暴躁的怒吼。
从未见过小夫郞发脾气,艾奇真给吓到了,再也不敢提摸肚子的话头,却又想不明缘由的他只能苦恼的一遍一遍的揪头发,绞尽脑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厚着脸皮问了大哥到底咋回事,结果大哥垂目沉思了半响还什么也不说,就告诉自己一句话,好生待梅画。
艾奇带着厚茧的手掌在湿手巾子上蹭了又蹭,觉得干净了,才小心翼翼的挨到略有些圆润的腰部,眼睛则丝毫不敢懈怠的盯着梅画的脸,生怕他装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了一刻钟才算心满意足,偷来的喜悦萦绕周身,艾奇仔细的将小夫郞的衣襟拉平,又给他盖上薄被,自己则手轻脚轻的在旁边躺下,而后长舒一口气,嘴角咧到了耳根,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响:
他的小夫郞的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比花还漂亮的小夫郞肚子里有他的种啦,小夫郞再也走不了,他们要过一辈子了,到了这个命定的时刻,艾奇的心终究稳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