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穿过雕花门窗,吹起纱幔,拂开床幔,将晨曦阳光送入帐中,亲吻睡美人儿的眼皮。
慕叶抬手挡住眼前光线,缓缓睁开凤目。
适应了光,举目望去。
她睡在床上。
昨夜她在美人榻上躺下的。
难不成……
凤目一亮,隔着床幔见着一身影,慕叶惊喜道,“苏延?”
“夫人醒了?”答话的是一嬷嬷,嬷嬷掀开床幔,伺候慕叶起床,“昨夜夫人在榻上睡了,老身斗胆将夫人抱上床,多有冒犯,请夫人莫怪。”
话间,慕叶已洗漱完毕。
“无妨,嬷嬷受累了。”
嬷嬷替慕叶更衣完毕,又去梳头,慕叶望着铜镜中长发未束的自己,罢罢手,“罢了,今日不出门,取根发带束起就好,不必费心了。”
嬷嬷依言,为慕叶简单绑发。
书房。
慕叶坐在一推书信里,左手展信右手握笔,不时在纸上记下几笔,信看得极快,可谓一目十行,字亦写得飞快,潦草得叫人咋舌。
景云敲门入屋,静立于案前,不曾出声。
景云毕竟跟慕叶久了,晓得她处理慕家事宜之时,不喜被人打扰,也知此时慕叶最易发怒,不敢也不想去惹祸上身。
慕叶看罢手中信,停下问道,“何事?”
“公子来信了。”景云奉上一卷纸,道,“昨夜到的,我见夫人睡下便未告知。”
“我瞧瞧。”
慕叶丢了信,放下笔,原本认真看信之玉容浮起一丝淡笑。
景云便安心上前,将信交至书案。
慕叶展开信纸,却是一幅画。
画上是她,她在榻上枕臂而卧,衣襟微敞,露出半副漂亮的锁骨,发髻松开,如瀑青丝垂在脑后,有几缕发丝被风扬起,绕过白玉般的耳,落在颈间。
她背后,是打开的窗,窗外紫藤开的正好。
慕4⊥4⊥4⊥4⊥,<div style="margin:p 0 p 0">叶仿佛能问道那日的紫藤花香。
那日午后,她自床上逃下,径自睡在了榻上,醒来,便见苏延在伏案作画,只画的是美人儿。
竟是这幅美人图,慕叶微微一笑。
卷起画,慕叶将之交给景云,“把你家公子的墨宝好生收起来罢。”
景云接过画,问道,“夫人可要回信?”
“传个话罢,便我已至洛阳,一切安好,其余的不必多言。”凤目一抬,慕叶望着景云,笑得亲切,“你可明白?”
“是,景云明白。”
景云颔首,欠身退下。
洛阳怎会一切安好?那数十条人命摆着,势必是要掀起一场风浪的。
慕叶轻声一叹,看信之心境一被打断,便不愿再拾起。
只希望此事她能够平息下去,让苏延安心在聊城退敌。
慕叶又是一叹。
推开满案雪花片似的信纸,移步出书房。
院落中,一株偌大的桂花树早失了香气,桂花树下并肩而依的人依稀在眼前浮现。
一阵风吹过,吹落枝头零散的枯黄树叶。
慕叶脸颊一寒,风是带了冬日凛冽之势。
已是初冬了,今年的冬天该比往年更冷些罢。
十月初十,临华殿。
夏贵妃身子大好,故设宴请众人一聚。
又逢苏姮相邀,慕叶有幸入席此宴。
是有幸,慕叶是不愿来的。
上回那一碗莲子羹的事情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宫中规矩又多,与她性子甚为不合。
可苏姮有孕在身,她不陪着,慕枫不放心,只能来了。
夏贵妃请的人不多,除了苏姮与慕叶,便是颜茹玉了。
颜茹玉已非慕叶离去时之四品美人,已成了三品婕妤。
苏姮正在同众位妃嫔话,清丽脸扬着恬恬笑意,听着妃嫔赞她衣裳款式新颖,妆容别致。
苏姮借着机会,好生为慕家各铺子立下口碑。
慕叶瞧着苏姮,在大周第一美人身侧,这位已有身孕之公主并不逊色。
颜茹玉美在容颜,苏姮之美则是内在,她真诚待人,以心换心,故而,洛阳中女子多追风苏姮之发饰衣裳。
夏贵妃见人已来齐,便吩咐开宴。
众人按位分落座,屋外却闯入一个身影。
“阿月姐姐,你们怎好忘记请我呢?!”
苏炜扬着永远过分真挚的笑容,踏入屋内,向各位妃嫔施礼,末了向颜茹玉一拜,“儿臣私自前来,还望母妃恕罪。”
母妃?!
慕叶着实吃了一惊,这颜茹玉比苏炜长了也不过四五岁罢?
“你这莽撞性子需改改了,夏姐姐今日设宴,请的都是女眷,你来此多有不便。”
颜茹玉笑靥如花,声若珠玉,圆润细滑。
虽是呵责苏炜,却是将苏炜之去留抛给了夏贵妃。
夏贵妃久居深宫,自明白颜茹玉那份心思,笑了笑指了个座道,“阿炜尚,倒不碍事,且坐下罢。”
颜茹玉携着苏炜一道谢过,落座入席。
苏炜坐的却不是夏贵妃指的位,而是慕叶身侧。
苏炜坐下后,扬了个灿烂的笑,向夏贵妃道,“贵妃娘娘,我许久未得延哥哥消息,想问问嫂嫂,便坐这儿了。”
得了夏贵妃应允,苏炜扭头迫切问,“延哥哥可来信了?了什么?”
“来过一封,是已至聊城,其他并未多。”
“真的?”问罢,苏炜明亮的眸光暗了暗,不无失落道,“延哥哥便不会给我写信。好嫂嫂,你将信给我瞧瞧罢?”
望着苏炜眼中过分明亮的眸光,慕叶实在不忍拒绝,可那图着实是不能让苏炜看的。
只好委婉道,“前几日来的信,我并未随身携带,还请殿下见谅。”
夏贵妃笑道,“阿炜胡闹,这夫妻传信怎是你能看的?”
苏炜扬了脑袋,满眼困惑,“为何不能看?”
报平安嘛,无非是何时到了何地,是否安好之类。
延哥哥以往也给他写过,怎么今儿就不能看了?
夏贵妃掩唇而笑,向颜茹玉道,“茹玉,你与阿炜罢。”
颜茹玉脸颊一红,虽明白其中道理,却是无从开口。支吾得半天没吐个字出来。
如此娇态,倒是与慕叶印象中那位端庄得体的颜茹玉不同。
慕叶道,“殿下若想看信也容易,我将信中内容再写上一遍,请殿下一阅如何?”
苏炜勉为其难应了,“好罢。”
慕叶模仿着苏延口吻,捏造了封信。
已至聊城,安好,勿念。
简单得没有一字是多余的。
苏炜看过,行至寥寥。
这延哥哥与往昔给他写的并无不同。
苏炜还了信,无话找话道,“嫂嫂的字与延哥哥倒是很像,不过延哥哥稳重些,嫂嫂的字更俊逸些。”
这是她自己潦草,慕叶暗自腹诽,没将往日那些字狂草写给苏炜,已是分外给面子了!
慕叶没应话,倒是颜茹玉笑道,“都两人处久了便会生夫妻相,没想到,这字也会相同。”
慕叶听着话意,是问她两人为何字迹相似。
原因自不是什么他们处久了,而是因为,苏延习的是姚笙的字帖,她习得是母亲的字帖,这姚笙又是习的母亲字帖,自然是相似了。
可事关姚笙,慕叶不愿多。
只笑了笑,道,“有幸与夫君同习一人字帖,凑巧罢了。”
慕叶原先以为“夫君”二字无论如何她是不出口的,如今出口,却是顺当自然。
唇边泛着浅淡笑意,面若桃花,脸颊含春,分明是备受丈夫宠爱的娇妻模样。
慕叶自不觉如此。
落在旁人眼里却是羡煞尔等。
颜茹玉的水眸微微一缩,心似被扎过一般,疼,却没有伤口。
只那一瞬,水眸又盈盈柔情,颜茹玉巧笑倩兮,“当真是与太傅有缘呢。”
几人着话,宴席已然过半。
苏炜凑近了慕叶,轻声道,“听闻嫂嫂素喜美酒,我近来得了一坛好久,必要请嫂嫂尝尝。”
慕叶一听,喜上眉梢,“什么酒?”
“产自滨州,用那漓江的水酿成,酿酒时节又值秋季,桂花盛开之际,酒香含着桂花香气,乃是求而不可得的上品!”
“漓江的水清且冽,用来酿酒最是事宜!”慕叶心头酒虫出动,已是忍不住,“当真有桂花香气?”
苏炜重重头,“嗯!我岂敢骗嫂嫂?!”
二人絮絮低语引了苏姮好奇,问道,“阿炜,你与阿姐在什么?”
“阿姐?”苏炜扭头不解,“怎么是阿姐?该叫嫂嫂。”
“可她是慕家二姐呀,这都乱了,还是叫阿姐的好,”苏姮匆匆道,又问,“你们什么呢?”
苏炜神秘一笑,“不能与阿月姐姐听。”
苏姮自然不依,姐弟正闹着,一袭紫金龙袍踏入屋内,“你们二人从闹到大,难得一见也不休啊。”
竟是苏琛。
夏贵妃领着众人拜礼迎接。
苏琛步入殿中,携着夏贵妃在主案一同坐下。免了众人的礼,道,“吧,你们姐弟又闹什么?”
两人便一五一十的了。
苏琛面色未起一丝波澜,望向慕叶道,“原来是坛酒,阿炜,既然你嫂嫂喜欢,那便送去罢。”
苏炜领命,慕叶却是尬尴。
若是在此喝也便算了。
在家有胡媚,更有苏奕盯着,这酒她定是没福享受了。
便起身辞道,“禀皇上,嫂嫂近日产,兄长禁令府中上下不得饮酒。”
苏姮捂唇偷笑,“阿姐,你竟怕奕哥哥!”
慕叶羞赧一笑,“长兄如父,必是要听。”
不知为何,临华殿忽然冷起来,慕叶觉着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盯得她如置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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