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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剧痛被恍惚的精神所掩盖,在仿佛缓慢,实则急速的滑动中,少年浑浑噩噩的想道:“我,我怎么了,这是在哪儿啊,发生什么事…”
而还不等他寻找到答案,少年就觉的眼前突然一花,之后渐渐恢复视线便被灼热、刺眼的四溢光芒所笼罩,同时间,身边渐渐回荡起令人寒毛树立的低低惨叫声。
“这是,这是哪?”慢慢恢复了神智,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从明媚的公园绿地,一下子坠入宛如地狱甬道的倾覆车厢中的少年,摇晃着脑袋环顾四周,对着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苍老脸孔,禁不住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惊骇的想到。
就在他转动念头时,周围四处飞溅着鲜血的车厢墙壁上那一条条因为车祸显露出来的,仿佛人体血管经络般的电线,突然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啪啪啪…’脆响。
那闪动的火花令少年心中一紧。
意识到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他使劲全力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却没有直接逃出炼狱似的车厢,而是犹豫了一下,急急蹒跚着来到前座一个摊在车坐上的老妇身边,俯下身体,声音干涩的呼唤道:“太太,太太,您还好吗,太太…”
几声过后没有回应,那少年竟还不放弃,而是按照在学校‘体育课’上学到的急救方法,笨拙的开始给老妇人按摩心脏,做起了人工呼吸。
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将空气吸进嘴巴,一口一口的渡到老人嘴中,几次过后,恐怖一幕突然出现。
闪耀的火红光芒中,一个由烟雾状黑白虚线构成的模糊人影,从老妇人躯体中被一股无形力量拉扯了出来,面容惊恐至极的挣扎着被少年吸入了口鼻之中。
因为泪眼摩挲的关系,少年没有察觉到这可怖一幕,急救了一会,发现老妇人完全失去了生机便停止了行动,半爬半走的朝距离自己最近的另一名垂死乘客爬去。
就这样心脏按摩、人工呼吸…少年不断对不同对象重复着急救的动作,而一条条的黑白虚影就从受难者身躯中被拉扯出来,被他吸入了腹中。
随着吞噬虚影数量的增加,周围那些从泄露燃料中透出的灼热光线也开始透过皮肤,渗透进了少年的体内,令他刚刚恢复的神智又在变得恍惚起来。
几分钟后后,血腥的车厢、赤红的光亮、恐怖的尸骸…浑浑噩噩中,一切的一切都在少年脑中渐渐模糊,化为黑白两色的烟尘四溢飘散。
烟尘散尽,一片被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延伸至几千几万里的苍茫大海抱被的大地,缓缓浮现在了他的脚下。
少年正茫然不知所措时,冥冥中那个悠远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这是何物?”
听到这话问话,从千米、万米的高空俯看着壮美、广博的海洋与大地,少年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世界…”二字。
他念头刚刚转动,那悠远声音便最后一次响起道:“真名确定为‘世界’,引导结束。”,之后少年突然觉得脚下一沉,身体急速下坠,惊呼着从不知几千、几万米的云朵之上,落到了离地不足百米的半空中。
随着少年的坠落,本来被浓重黑雾笼罩的广袤大陆,一片长、宽大约五公里,临海的湾地突然间烟消云散,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而在这片显露出的地面上,最显眼的就是几艘用婴儿拳头粗细,锈迹斑斑的铁索连接起来的,搁浅大船。
那些船首尾大约五、六十米长,宽度也在二十米以上,船首雕刻着古拙的华夏龙头,甲板上类似芦席编制的庞大硬帆已经东倒西歪的全然不可再用,一副遭受了海难的样子。
居高临下望着那些古船,少年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诡异遭遇,正心如抓挠的疑惑间,就见脚下大船甲板上一处暗门被人掀开,一群身着怪异古装,衣衫褴褛,神情憔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普罗大众,鱼贯爬了出来。
那些人大都脸孔木然,隐隐露出惊魂未定的样子,等到看见蓝天、白云,发现自己已经漂泊至陆地之后,表情才渐渐生动起来,一股狂喜的气氛渐渐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祖先保佑,这是,这是逃出大劫了…”;
“活命了,逃出活命了,这,这,这真是侥天之幸,侥天之幸啊…”;
“前市口算命的周老先生早就说我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就知道不会被那些海鱼吃了去…”,不一会便有人禁不住心中那死里逃生的惊喜,杂乱叫嚷着欢呼起来。
和这些不胜欢喜的村妇愚夫不同,甲板上几个衣着相对齐整、华美,神态也始终较为镇静之人,露出逃出生天的喜色之后却又露出了丝丝忧虑神情。
其中一个拄着顶端刻着个活灵活现猴头木杖的老者,突然用手杖顿地,发出几声,“彭彭…”声响后,声音嘶哑的开口说道:“莫要嚎嚎了,逃了活命固然是好,可咱们这一船二百余口人丁,只还剩下不到一仓的粮食。
不仔细筹划的话最终也是个死,不死在海上也得死在滩上…”
听了老人的话,船上的普罗大众这才想起自己虽然逃过了淹死的残局,却流落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荒蛮之地,根本不算是完全脱离了险境,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见众人由狂喜又变得惶恐不安,颇有人生智慧的老人却话锋一转道:“不过咱这一船老少都是匠人,造屋垒房、打铁铸犁都是小事,用心做的话也不怕挣不出一条活路。
现在最重要是稳当下来,先去瞧瞧其他船上的人都咋样了,集合人力,齐心做事才是正道。”
身陷险境之中,茫然不知何以自处的情况下,即便原有的社会秩序崩溃,平庸之人仍然会本能的遵从权威,因此老人话音落地,便有人如释重负的附和道:“是,是,徐大匠您老人家一向本事通天,和府台老爷都说的上话,我们听您的,都听您的。”
紧接着甲板上的众人便乖乖按照老人的吩咐行动起来,下船后妇人们看着孩子;
几个看起来最身强力壮的男丁则三人一组,手持在舱室翻出来的花枪、朴刀、圆盾等武器去周围探查情况,瞧瞧能不能找到人烟;
其余男子则蜂拥到旁边的大船上去寻找是不是还有其他幸存者,顺便瞧瞧船只的受损情况,判断一下它们是否还能继续航行。
半空中的亚裔少年像是看历史剧一般望着脚下这一幕幕活剧,实在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接下来他又看到先是其他船只的幸存者陆续被找到,中午时分海滩上已经聚集了上千逃难的妇孺百姓;
然后那些判断大船受损情况的匠人们,悲观的向主事者报告,几艘木船的船底全都已经破烂不堪,除非是进船坞大修,否则一出海连半日都不到就要散板;
之后海面上突然间波涛翻滚,浪潮涌动,见好像要涨潮的样子,难民们慌忙将搁浅大船上的粮食、器物往陆地上搬,上千人连同孩童一起出动,只忙到筋疲力尽,才终于将船舱搬空,而这时大船的半个船身都已经淹没在了海水之中,眼看着就要被浪花卷走。
没了船舱栖身便只能露宿荒野,雪上加霜的处境显然让刚刚绝境逢生的人们士气大跌,一些柔弱的妇人已经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
就在这时,临近沙滩的茂密树林中突然由远及近传来几声凄厉的‘嗷嗷…’兽鸣之声,紧接着就见那些被吩咐探查情况的男丁,血肉模糊的从林中跑了出来。
落后的几人边跑还边大喊着,“狼,狼,这里有狼群还有花豹,救命,快救命啊…”,话音刚刚落地,三十几只毛色黯淡的黑色林狼便紧随其后的从林中窜了出来。
之后就见狼群中为首一只体型最为硕大者猛然发力,一个前扑,一下子咬住了落在最后一人的后颈,在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中,结束了猎物的性命。
按理说沙滩上足有上千丁口,其中壮年男子占了三、四成,再有武器的情况下,与几十只林狼争斗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之前因为搬空船舱,所有人都已经耗尽了力气,手握刀把、枪柄都有些哆嗦,再加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工匠,根本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因此一时间反倒是狼群在气势上完全占了上风。
挑衅似的杀死一人之后,头狼见人群不仅没有做出反击的反应,反而人人战栗,便意识到这群猎物数量虽众但却不难制服,马上呲牙咧嘴的带领着狼群步步紧逼。
望着不断接近的狼群,人们本能的颤栗着后退起来,只有一个瘸着腿,右手断指,之前一言不发,只是尽力做活的大汉突然大吼道:“莫退,莫退,这狼性和胡人的性子想通,你越是退让他便越是张狂。
再退的话,你们的老婆、小子就要被吃去了。”
可惜他一人之力终是有限,讲的话再有道理,也没人理会,眼看着狼群已近在眼前,小民们宁愿留着眼泪,哆哆嗦嗦的向着漫天神神佛祈祷,也不愿握紧武器冲向敌人,搏杀出一条生路。
此时此刻,地上的普罗大众简直煎熬的如坠地狱,而空中的亚裔少年也是心急如焚,毕竟作为一个文明人,亲眼看着猛兽围猎同类,如果没有反应,那才真是怪事了。
“竟然想吃小孩子,”俯瞰着一只眼睛紧盯着一个躲在母亲襦裙下孩童的恶狼,少年禁不住咬牙切齿的想到:“该死,真是该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随着自己恨恨的心念转动,沙滩上一根三尺多长,顶端尖锐如针的圆锥形地刺突然间自下而上涌现出来,猛地穿入了那只窥视孩童的恶狼柔软的下巴后,破开脑壳,带着脑浆、鲜血从天灵盖上钻了出来。
受此重创,那恶狼连哀嚎一声都来不及便立时毙命。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一些走投无路的小民先是一愣,随后泪眼中冒出了希翼之色,竟不顾狼群进逼,不约而同的跪地祈祷道:“不知哪路神君佛陀大发慈悲除此恶狼,如能护的小民等身家周全,我等愿修观立庙,世代供奉。
四季三节必以三畜大礼供奉,永不相违。”
他们这边才刚叩完头,整个天地突然一个定格,之后一只腰鼓大小的金色二十面骰子从天而降,落在了漂浮在半空中的亚裔少年面前,凌空滚动了一会,露出了‘四’的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