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儿见苏氏看过来,到橱子里捧出一叠碗:“大嫂,我拿碗,你来拿筷子。”
冬苗还真不能让多儿捧着一大叠碗,接过来大半,留给了多儿两个碗和一把筷子:东西都拿到手里呢,没有理由再站着不动,所以一大一小两个人捧着碗离开了厨房。
苏氏还是有些犹疑的拿勺子在盆子里搅了又搅,想要找出哪怕一点点的好东西来——有可能是什么肉,也有可能是什么蛋类;因为多儿曾经做过嘛,所以她还是认定冬苗两人是私下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偷偷弄了吃。
就算已经被冬苗和多儿吃掉了,她也要找一点证据,然后就可以让方氏狠狠的教训冬苗和多儿了。
吃的东西,在农家那是天大的事情;而在吕家,不管是谁找到的食物,都应该交给方氏的。
偷吃,在吕家那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这一点,冬苗已经领教过了。
堂屋里的破旧的八仙桌已经摆好,吕大贵已经端在上位,正吸着旱烟等着吃饭;他没有看进门的冬苗和多儿,低垂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享受吸烟还是睡着了。
方氏就坐在吕大贵左侧,看到冬苗和多儿黑着脸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她们身后皱起眉头来:“饭呢?这么半天了,你们这是想饿死我们一家人啊。”
哪怕昨天晚上被冬苗吓得不轻,可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婆婆,所以这个架子已经不能倒了。
多儿抢在冬苗之前开口:“二嫂说要盛饭,让我们把碗筷先拿过来。”她说完给冬苗一个眼色,就开始和冬苗摆放碗筷。
梨花听到多儿的话,跳起来就冲进了厨房,刚到门口就大声叫起来:“娘,她果然在偷吃!”
桃花咳了一声,看向吕大壮:“二弟,你也应该管管她了。这是在家里,如果在外面岂不是丢你的脸?你也是个男人。”、
吕大壮的脸一红:“大姐,她不是偷吃,只是尝尝温度,怕烫到了咱娘、咱爹。”他总是偏心媳妇的,桃花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并不能激的他对苏氏如何。
冬苗只是感觉一大早上的好心情全没有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多好: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好的让人都忍不住想唱歌;这样的天气里,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吃完饭,然后高高兴兴的下田去吗?
吕家一大早上起来,几乎每个人都阴阳怪气的。
吕福叫梨花:“你叫什么叫,我都要饿死了!你不会帮着二嫂把盆子端过来啊,吃饭,吃饭,还要下田呢。”
他说完看了一眼吕大贵,见自己爹没有说话,便又开口:“梨花,你一个大姑娘,少挑事,小心嫁不出去。”
梨花乍着双手冲回来,刚想要开口就被吕大贵瞪了一眼:“坐下。”女儿再得宠,也强不过儿子去,至少不会强过吕福这个小儿子去。
苏氏终于端着盆子进来了,还没有把盆子放到桌子上,那股子香气就让方氏咽了一口口水。
再看看苏氏嘴角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的痕迹,方氏的心头就窜起火来:“你,把什么发东西吃下去了?说吧,我想看看咱家的二儿媳妇多孝顺,居然有了好东西要偷偷的弄了吃。”
她说完还不忘瞪一眼冬苗。
冬苗刚想开口,就被多儿扯了一下衣袖,又给她一个眼神让她闭上嘴巴不要说话。
苏氏的声音能把屋顶掀开:“天地良心啊,有什么好东西能轮到我嘴里?我倒是干了一早上的活儿,就连尝一口饭,都要被冤枉。”
桃花把盆子推到了方氏面前,又把长勺递到方氏的手中:“二弟妹好勤快,平日里可不见你这么勤快。盛饭?正好把饭里的好东西自己吃了吧。”
“我想,现在咱娘开始分饭,最终不管是谁的碗里,也不会见到半点好东西是吧?”她说道到这里看向冬苗:“你们两个说吧,倒底是弄了两个鸟蛋或是蘑菇啊,还是弄了几个鱼虾、河蛤啊?”
村子周围能弄到的,也无非就是野生野长的东西;只不过很多时候需要一点运气才成,比如说蘑菇,都知道好吃,但是雨后也不是人人能采到的。
多儿摇了摇头:“没、没有,真没有。”她说的是真心话,但她同样明白,吕家的人不会相信她。
冬苗也极为认真的道:“一大早上我和多儿都在厨房,连院子也没有出,哪里能弄到那些东西?就是饭里加了一点菜,咱家菜畦里的菜。”
方氏的一双吊梢眼斜斜的看过来:“不知道持家的东西,一大早上的吃什么菜!”她用力的在盆里搅了搅,然后看了一眼苏氏:“你,今天早上已经吃过了,那就不用吃了。”
不给苏氏开口的机会,她又看向冬苗和多儿:“你们两个,居然还想要偷嘴吃,哼,今天早上也不用吃了!”
满桌上也没有多少人,一下子就去了三个人:不过,余下的人除了方氏外,可都是姓吕。
吕大贵在此时终于开了口,用他的长烟锅一敲桌子:“吃饭。”
方氏瞪一眼苏氏:“不给我想清楚,你中午的饭,也不用吃了。”她最最恼恨的人就是苏氏,因为她把好东西给吃掉了嘛,她和吕大贵及儿女们,一口也没有落着。
苏氏气的脸都红了:“我根本就没有找到……”
“你没有找到,你没有吃到嘴里,你会磨了那么久才把饭端出来?骗鬼啊,你!”梨花自然也是不忿苏氏独吞,此时的她已经放过了冬苗和多儿,对苏氏是火力全开。
冬苗低下头看多儿,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自己早一步回堂屋;虽然她们两个没有成为吕家人最主要的靶子,但还是落个没有饭吃。
多儿,终究是小孩子,只要不挨打,一两顿不吃在她看来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方氏开始盛饭——冬苗以为在吕家,不管什么活儿都是媳妇们干呢,想不到方氏居然还能主动干点活儿。
等到盛完饭,她才发现:原来方氏不是为了干活,而是为了分配——她盛在碗里的饭,并不是一样的。
吕大贵和吕福碗里全是干的,还高高冒出了尖;而吕大壮、梨花和她的碗就是平的了,也不全是干的。
到桃花,碗里就有了汤水,也以青菜为主了。
冬苗由此就可以看出,在吕家吃饭真就是头等大事:不但要分出三六九等,就是你能吃到嘴里的东西有多少,都要由方氏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