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的曹元尚回到家中,立刻在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爱孙如命的曹老夫人,看到一向疼爱、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的孙儿被人打得如此凄惨,立刻哭天抢地,又是咒骂又是威胁要上吊,逼着曹岑给宝贝孙儿讨回公道。
曹岑知道跟母亲没法讲道理,随口敷衍着,心中更加担忧的是自己的考评。
虽然林鸿渐兄妹说了别把事情闹大,但这件事只要传到林相耳朵里一句半句,就有得麻烦。而且围观的百姓那么多,又个个胆大包天,根本遮掩不住。别的不说,都察院那群御史之中,绝对不缺想要弹劾朝廷二品大员以邀名的愣头青。
说到底,问题还是在林府,在林鸿渐兄妹身上。
他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曹岑来到了刚刚离开的孙府。
“曹兄家中的事情可是已经安顿好了?”闻讯,孙承安立刻迎了出来,关切地问道。
孙承安是礼部郎中,官职不高也不低,跟官员考评更没有关系,但是他的亲家程启良却恰好是负责云州官员考评的考功令史。曹岑费了很大心血,才跟孙承安搭上关系,之前就是来拜访他,打听考评一事。结果事情才说到一半,曹府下人就匆匆来报,说家里有急事。
这话正中曹岑下怀,他长叹了口气:“说起令人惭愧,是小儿被人毒打成重伤。”
“有这种事情?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殴打二品大员的家眷?岂有此理!”孙承安义愤填膺地道,正要鼎力相助,忽然心中一动,神色顿时变得有点古怪,“该不会,令郎是被一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打伤的吧?”
曹岑一怔:“孙兄怎么知道?”
“再恕我冒昧问一句,令郎是不是有点贪花好色的毛病?”听他承认,孙承安已经猜到了些许,为了确定,还是多问了一句。
曹岑面有惭色:“的确如此。孙兄怎么连这都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也就是曹兄你是从云州来的,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孙承安拍拍他的肩膀,“曹兄也别放在心上,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京城被打的高官权贵子弟多了去了。再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之前定安候世子被打得当街哭爹喊娘,把定安候府的脸都丢光了,结果痛定思痛,洗心革面,努力习武,不也是一桩美谈吗?”
担心曹岑觉得儿子贪花好色结果被打丢脸,他很是熟练地安慰道。
曹岑眼眸中掠过一抹阴狠,看来他猜得没错,这种事情果然不是第一次发生,相反,多不胜数,也就是说,林家那位小姐得罪的人很多。
他曹岑不算什么,但如果这么多人联合起来,弹劾林府强横霸道,仗势欺人,就算是左相也要退让三分吧!只要能把水搅浑,他就有机会把错冠到林府的头上,到时候,他儿子就是个受害者。
不过他也没有贸然行事,看似不甘实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儿也就是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就被打得重伤。”
孙承安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你儿子调戏良家妇女不成反被揍,难道还有礼了?
不过毕竟眼前之人给他送了不少厚礼,孙承安不便直言讥嘲,便附和着安慰了几句:“的确是霸道了些。不过没办法,那是林府的小姐,人家身后有林府、南陵王府,还有太后,谁也拼不过呀!”当然最关键的是,人家还占理!
“可怜小儿如今还卧床不起。”曹岑叹息,假装无意地道,“听孙兄的意思,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知道都有那些高官权贵之家?他们家的子弟也被打得这么严重吗?”
孙承安还以为他担心儿子的伤,劝解道:“曹兄不必忧心,骨折什么的,在别的地方可能挺严重,但在京城真不算个事儿。我给你指个路,外城有家天一药铺,主治大夫叫韩舒玄,包治骨折,用不了三五个月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一点事儿都没。”
曹岑神色愤慨:“何止手腕骨折?连手指都被折断了!”
“没事,那位韩大夫熟能生巧,练成了一手绝技,什么——”孙承安大力推荐着,忽然反应过来,目光微微凝定,问道,“令郎的手指也被断了?”
曹岑痛心不已:“可不是吗?十根手指,有七根都被折断了。”
“手指可是很重要的,不能小觑,曹兄还是赶紧找大夫,免得被耽误了!”孙承安心念电转,立刻关切地道,“令郎的身体重要,考评一事,咱们以后再说。”
曹岑原本还想打听一下有哪些王公子弟被打过,准备上门拜访,但听孙承安这么说,也只能拱手告辞。
目送曹岑离开,孙承安马上备轿出府,去了程府。
“亲家,之前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个曹岑,他的考评定了没?”孙承安急冲冲地道,“算了,不管定没定,只要没经过皇上批阅,想尽办法也要拿回来,随便找个借口压住,等过段时间再说。”
程启良吃了一惊:“怎么了?”
“他儿子被林府的华嵋小姐揍了。”孙承安加重口气,“十根手指,有七根都被折断了。”
听到前面,程启良还不在意,毕竟被揍过的人太多了,也不算什么新闻,但是听到七根手指被折断,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不会吧?”
“华嵋小姐出手是没轻重,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一般把人打趴下也就不理会了,聊聊几个修理得比较惨的,事后都证明手上有几条人命。这个曹岑的儿子被折断了七根手指,我看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孙承安思索着。
程启良也皱紧了眉头:“我记得前兵部侍郎之子,被华嵋小姐折断了十根手指,结果事后查明,此人凌虐成性,闹了不少人命。这个曹岑的儿子,不会也——”
“难说。才刚到京城,就闹出事端,撞到华嵋小姐手里,恐怕平日里多半为非作惯了,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不加收敛。那个曹岑也是,得知此事,对儿子调戏女子的事情一笔带过,反而口口声声说华嵋小姐下手狠毒,话里话外还在打听其他被打过的人家,尤其是王公权贵,恐怕另有心思。”孙承安紧皱着眉头。
当时他没有察觉,但事后回想起来,却处处都觉得不对劲儿。
程启良睁大了眼睛:“难道他还想联合其他苦主,一同对付林府?那个女煞星虽然出手没轻重,但说到底,肯定是他儿子先见色起意,有错在先。”
“没错,由此看来,这个曹岑多半对儿子溺爱成性。他可是云州刺史!”孙承安意味深长的道。
程启良明白他的意思。
云州刺史,就意味着在云州,曹岑差不多一手遮天,他儿子是这般品行,他又如此溺爱儿子,无论闹出什么事端都有可能。
“那我们把他送的礼退回去,考评先压着,等底下的人查清楚了再说。”想到这里,程启良立刻道。
若是官员本身政绩不错,没什么污点,他们收点好处,把考评弄得好看点没什么,但如果曹岑的儿子当真为非作歹,他们却给曹岑优异的考核,一旦事发,可是天大的罪过,到时候乌纱帽都保不住。为了一个毫无交情曹岑,可不值得如此!
两人商议已定,彼此看看,都是一头冷汗。
“要是查明曹岑之子当真素行不良,我们可都得感谢华嵋小姐!否则日后事发,查到我们收了他的礼,肯定会被当做同伙。”孙承安擦着额头的冷汗道,眼睛转了转,又多了一丝亮光,“但现在,如果亲家你派人查清楚了他的劣行,揭发出来,那可就是你的功劳!”
程启良眼睛也是一亮,点点头,赞同道:“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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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色如霜。
林鸿渐坐在屋顶,仰头看着玉盘般的明月,忽然觉得手臂一紧,低头望去,顿时迎上了一张笑颜如花的俏脸。她仰头看着他,闪闪的星眸明亮而专注,就那么只看着他一个人,仿佛这世间再没有其它。
林鸿渐不由得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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