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长蛇阵么?”毕书微微一笑,脸上表情还是云淡风轻。
“一字长蛇阵?!”晋襄的瞳孔却是猛然一缩,这些年他也读了不少兵书,这一字长蛇阵还是认得出来的,“韩信这家伙还真是有点本事,这淮南军一到了他的手里,竟然也能够如臂使指,换成我还真是做不到。”
“这倒没啥,只要有一批能看懂韩信号令的老兵,再加上英布的全力配合,做到这点其实并不难。”西乞烈摇了摇头,又道,“关键是韩信摆的这个一字长蛇阵很奇怪,好像跟兵书说的不太一样啊,上将军您觉得呢?”
“是不太一样。”毕书轻轻颔首,说道,“韩信对这个一字长蛇阵做了改进,使其蟒首的攻击变得更加犀利,蟒尾的反卷也变得更加迅猛,我军如果演化为二龙出水阵,不但破不掉联军的一字长蛇阵,反而会为其所趁。”
晋襄、西乞烈同时色变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毕书微微一笑,说道,“好办。”
下一霎那,毕书便回头向铁牛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其语速之快,军令之繁多,变化之复杂,直令晋襄、西乞烈看得目瞪口呆,等到毕书下达完了军令,两人再看向毕书的眼神就已经有些异样了,什么是兵家?这才是真正的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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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手扶护栏,正静静地站在高耸的巢车上。
二十多万联军将士摆开的一字长蛇阵延绵足有五六里长,站在巢车上居高临下望去,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卧于荒原,南首蟒蛇的血盘大嘴已经张开,正恶狠狠地噬向楚军锋矢阵的三个箭头,北首蟒尾也已经反卷过来,直取楚军锋矢阵的身后。
“嘿!”大将薛欧看得热血沸腾,狠狠击节道,“看楚军怎么应对!”
赵炎、蒯彻也看得如痴如醉,论阴谋阳谋、运筹帷幄,两人自认不输于任何人,可说到阵法演变、沙场决胜,天下间还真是鲜少有人能比肩齐王!
就说刚才从方阵到一字长蛇阵的演化,看似平淡无奇,其实非常考究统帅的功底。
阵形演化其实并不难,只要时间足够,能力再平庸的统帅也能够将方阵演化为一字长蛇阵,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完成阵形变化,就不那么容易了,要在一刻钟内完成变化,更是难上加难,但是,齐王做到了!
而且,齐王这次统帅的还是二十五万联军,是联军!
要做到这点,单凭对阵形的了解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极其精确的计算能力。
因为变阵要涉及到二十五万大军、五个军、十个营、五十个部、两百五十个曲的走位,其中只要是有一个曲的走位路线、时机没有掌握好,就难免会跟别的曲撞在一起,进而导致整个阵形的走位出现混乱,阵形的演变也就随之失败了。
如果齐王指挥的是齐军,还要相对简单些,可这次指挥的是联军,二十五万大军除了十五万齐军,还有十万淮南军,这就更加考较齐王的计算能力了,因为他必须给淮南军的各个曲留下足够的时间路线余量,否则就会导致变阵失败!
由此可见,齐王的计算能力已经精准到了何种境界?
这也就不难解释,井陉之战时,为什么他的一万乌合之众在面对二十万赵国大军的猛攻时,还可以且战且退,将赵军引向井陉河边,为伏兵袭取赵军大营争取时间和空间,并且最终一举挫败赵国大军,留下了背水一战的美名。
这也就不难解释,垓下之战时,为什么他的三十万大军在面对项羽十万精锐楚军的猛攻时,同样可以且战且退而不及于乱!要知道,项羽可是不世出的猛将啊,他麾下的十万精锐更是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兵!
韩信的乌合之众能够挡住赵国大军,同样能够挡住项羽的十万精锐,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阵形的变化来消减对手的压力!真要是两军摆开硬拼,井陉之战时,韩信的一万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抵挡太久,垓下之战,齐军更不可能挡住项羽大军的猛攻!
阵法之道看似简单,其实非常考较统帅的功底,这就像是书生写字,同样一个字,会写的人有很多很多,可是能够写好、写得出神入化的,就少之又少了。
然而,几乎是薛欧的话音才刚刚落地,楚军也迅速开始了变阵。
不到半刻钟,楚军的锋矢阵竟也演化成了一字长蛇阵,原本齐头并进的三个攻击箭头迅速演化成了另一颗獠牙毕露的蟒首,原本作为箭杆的中军、虎贲军阵形拉长,形成了蜿延的蟒身,后军及两翼骑军则成了带倒钩的蟒尾,也向着对面联军反卷了过去。
“这,这不可能?!”薛欧满脸的难以置信,毕书的阵法竟也如此厉害?
赵炎、蒯彻同样神情凝重,他们隐隐感觉到,楚军变阵甚至比联军还要迅速,虽然这跟齐王指挥的是联军有一定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毕书的阵法之道以及算计能力绝对已经可以跟齐王相比肩了,否则,楚军做不到现在这样!
韩信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神情变化,仍是那样的淡漠。
很快,楚军演化的“大蟒蛇”便和联军演化的“大蟒蛇”绞杀在了一起,两颗獠牙毕露的蟒首互相噬咬,两条蟒尾互相绞杀,只有双方的蟒身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论是联军的中军,还是楚军的中军,都还没有投入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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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韩阖正躲在联军大营辕门内的哨塔上远远观战。
望着已经绞杀在一起的楚军和联军,英布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了一丝忧色,扭头对身边的韩阖说道:“贤侄,楚军的攻势很凌厉呢。”
韩阖点了点头,说道:“楚军的攻势是很凌厉,不过父王能应付得了。”
英布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联军并没有露出一丝的败象,正如韩阖所说的,楚军虽然拥有器械之利,攻势也极为凌厉,但联军同样拥有兵力的优势,再加上有韩信在,双方要想决出一个胜负,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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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的额头上已经隐见汗迹,下达的军令也变得越来越繁杂。
一开始,韩信的军令最多只传达到营一级,可是渐渐的,已经开始到了部级,偶尔甚至还会直接给曲一级的单位直接下达军令,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韩信直接给曲一级单位下令的情形正变得越来越频繁……
负责传达军令的传令兵已经更换了好几拨。
这一拨传令兵才上来不到两刻钟,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当个传令兵可不轻松,来回传达、反复升降令旗不仅要消耗体力,更需要消耗巨大的精力,因为稍有差池,万一挂错了令旗,后果就将是灾难性的,在如此高强度的消耗下,铁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所以传令兵的更换极为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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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书同样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甚至连嘴唇都已经开裂了。
从变阵完成直到现在,毕书的嘴巴几乎就没停过,一直就在反复下达军令。
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毕书必须得承认,他的指挥造诣相比韩信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无论是战机捕捉能力还是计算能力,韩信仍旧要比他强出那么一点点,尽管只是那么一点,但体现在战场上那就是巨大的优势。
这一刻,毕书心里也是不无苦涩,要想超越韩信还真难。
若不是楚军拥有训练、装备上的优势,只怕早就落败了。
但是,既便楚军暂时还没有落败,战局也正在一点点地落入韩信的掌握之中,联军已经逐渐掌握了战场的主动,而楚军正逐渐变得被动,体现在战场上,那就是楚军已经在被联军牵着鼻子走,整个战场正在一点点地往北移动。
看起来,不出动“虎贲军”是很难挽回颓势了。
毕书回头望着西乞烈,肃然道:“西乞将军,该你出马了。”
“喏!”西乞烈冲毕书拱手一揖,又轰然应喏,遂即转身攀下了巢车。
很快,楚军阵中便响起了冲天的号角声中,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隐于阵中一直按兵不动的“虎贲军”终于动了。
在一员身披黄金战甲的楚军大将的引领下,两万楚军虎贲犹如滔滔而下的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的滔天之势,向着联军巨蟒阵的蟒腰部位恶狠狠地碾压了过来,看楚军这架势,竟是打算直取联军中军、斩将夺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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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欧又惊又喜,大叫道:“大王,楚军的虎贲军出动了!”
赵炎、蒯彻也是神情振奋,毕书终于按捺不住要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了吗?虎贲一出,毕书手中可就再没有什么底牌了。
这也就意味着,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彻底落入齐王的掌控。
直到此时此刻,韩信的嘴角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回头望首薛欧,淡淡地吩咐道:“传令,淮南禁军、敢战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