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崖的势力已经在关中扎下了根,不过让屈不才感到憋屈的是,乌木崖的si士始终找不到刺杀萧何、张良、陈平、白墨的机会,刺杀刘邦就更加没机会了,白墨变法后,这些大臣害怕关中豪强报复,全都加强了自己的守卫。
不过,关于白墨变法的消息却是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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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屈不才终于回到了江东。
项庄当即在上书房召见了屈不才,同时派人将范增、项他、项佗、百里贤、武涉、毕书等文武大臣也请了来。
当着项庄和众大臣的面,屈不才简单陈述了白墨变法的始末。
话音方落,项他就难以置信地道:“白墨推行均瑶役、平算赋的新法,竟然没有引发关中豪强的反抗?”
屈不才道:“回令尹,关中豪强反抗了,而且是十几个县几百家豪强群起反抗,不过他们的反抗最终遭到了汉军的残酷〖镇〗压,被刘邦委任为护法将军的周冠夫,一口气将这几百家豪强给屠尽杀绝了!”
项庄凛然道:“刘邦,还真是够狠!”
范增哂然道:“刘邦小儿为了自己逃命,连他的亲生儿子跟亲生女儿都能推下马车,杀几百家关中豪强又算得了什么?”
武涉皱眉道:“那么剩下的关中豪强呢?关中四郡七十余县,有权有势的豪强少说也有几千家之众,周冠夫血腥〖镇〗压了几百家豪强,剩下的豪强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不怕刘邦腾出手来再来屠戮他们?”
屈不才叹道:“上大夫,剩下的关中豪强就是想反抗也是有心无力了,因为均瑶役、平算赋深得民心,在周冠夫〖镇〗压了数百家豪强之后,关中百姓也就知道了刘邦变法的决心,便群起拥护新法,再没人替豪强世家卖命了!”
豪强之所以是豪强,不单是因为他们本身在乡里的地位,以及各自的财产,更主要的就是他们的声望,他们只要登高一呼,四里八乡的壮丁就云集响应,这便是豪强,可一旦四里八乡的壮丁不再鸟他们了,他们也就失势了。
“大王,均瑶役、平算赋之后,广大黎庶百姓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从此可以放开生、放开养了,关中、巴蜀的人口怕是就要急剧增长了!”毕书忧心冲冲地道“这对大楚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范增、项他、百里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事实的确就是这样,现今楚国的黎庶百姓,普遍也只有少量的耕地,虽说江东到处都是荒原,可供开垦的土地数不胜数,可一个壮丁的劳力毕竟是有限的,与其huā更多精力去开垦低产的生地,那还不如租种士族豪强的熟地呢。
可既便是熟地,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上缴国家税赋,还要缴纳田租,几重盘剥下来,剩下的粮食就不到一半了,养活四口之家尚且很勉强,如果生个七个八个,光是算赋就能把一年的收成全部榨光,到时候一家老小吃什么?
所以,广大黎庶百姓根本不敢放开生、放开养。
如果废除算赋,那百姓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因为生再多的娃也不用多纳赋,虽说娃多了嘴也多了,可粮食不够吃不是还可以挖野菜吃?等娃稍大些,等他们有劳力时,还能够帮着开垦生地,或者多租种几亩熟地,不就够吃了?
项庄点了点头,沉声道:“刘邦能均瑶役、平算赋,咱们也同样可以!”
说此一顿,项庄又对项他、百里贤说道:“子翼、子良,你们回头核计核计,给各种杂役、算赋核算出一个定额来,然后统一计入田赋当中去,然后重新制订一个税率,从今年开始,田赋就按照新税率来征,所有杂役、杂赋则一并废除!”
“喏!”项他、百里贤赶紧跪坐起身,向着项庄拱手作揖。
项庄顿了顿,又道:“左右要均瑶役、平算赋,不如索性连第三批新法也一并推出,再把军制改革也完成了吧。”
“喏!”项他、百里贤再次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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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项他、百里贤连夜进宫,向项庄禀报他们的核算结果。
借着项庄翻阅清册的功夫,项他道:“大王,瑶役、更卒等项主要就是用来筑城、修路、戌边等,戌边的问题可以通过军制改革来解决,主要就是筑城、修路、架桥等事项,到时候需要国库拨付钱粮从民间招募劳力来完成。”
“嗯。”项庄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臣跟子良核算过了,目前江东有人口两百六十余万,在册壮丁八十余万。”
“每个壮丁每年需服瑶役一个月,每个壮丁每月至少消耗口粮一石,所以瑶役折算成田赋为八十万石!”
“一百八十多万口,口赋为九十万石!”
“另有八十多万丁,丁纳算赋,为八十万石!”
“再加上原有田赋九十万,最终的田赋定额是三百四十万石!”
“三百四十万石?!”项庄闻言暗暗心惊,又道“江东现有耕地一千两百多万亩,也就是说,平均每亩耕地需纳田赋三十四斤?假设一亩耕地的产出是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那么最终的田赋税率岂不是超过了四税一?”
四税一,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税负了!
刚说完,项庄忽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问道:“对了,你们说江东应收口赋、算赋加起来折合粮食有一百七十万石?可去年怎不见这批粮食进仓?”
百里贤愕然道:“大王您忘了?推行编户齐民律时,您已经下过诏令,整个大楚十年之内不收口赋、算赋!”
项庄一拍额头,道:“瞧寡人这记性。”
当初推行编户齐民律时,项庄为了得到广大黎庶百姓的支持,曾下诏减免十年口赋、算赋,因为当时江东宗族、士族隐匿了大量丁口,实际征收的口赋、算赋极为有限,所以项庄也没怎么在意,大笔一挥就给免了十年。
项庄又道:“既然是这样,那口赋、算赋定额也就免了。”
项他说道:“如果减免口赋、算赋定额,则最终的田赋税率应是七税一。”
项庄说道:“再减减,最终的田赋税率就定为十税一吧!”这也是项庄的心理底线,什一税差不多就是华夏封建王朝的最高税负了,当然,在历朝历代的末期,疯狂加税乃至预征几十年田赋的非正常情形是不具备可比性的。
“十税一?”项他皱眉道“大王,这会不会造成国库拮据?”
百里贤也有些担心,说道:“是啊大王,废除了瑶役、杂役、更卒、口赋、算赋之后,这田赋就成了国库的唯一税源,十税一的话,既便是大丰年景,也就两百万石,扣除各级官员的俸禄、世卿世禄以及军粮,也就所剩无几了。”
百里贤说的是实话,现在整个楚国大约有文官三百余人,武官三百余人,这些文武官员的平均俸禄是五百石,那就是三十万石;养活五万常备驻军,每年需要六十万石;此外还要发放世卿勋戚的禄米,最后还能剩几个?
就这仨瓜俩枣的,又能做成什么事?
到时候别说筑城、修驰道,就是给项庄修缮一下王宫都得东挪西借了。
而且,现在获得爵位的世卿勋戚还不是太多,压力不大,可是将来随着获得爵位的勋戚越来越多,国库压力势必会越来越大,届时一旦遇上灾荒年,只怕就要入不敷出,更不可能拿出粮食去赈济灾民,那可就糟了。
项庄却摆了摆手,淡然道:“拮据是暂时的,随着人口的增加,江东的耕地总面积肯定也会增加,这样一来国库岁入也会增加,情形就会渐渐地好起来,更何况,瑶役、口赋、算赋虽然废除了,可田赋却也并非国库的唯一收入。”
项他道:“大王是说什货税?可这能多少收入?”
所谓什货税,是指货物经过码头、关卡时按照货物总价值缴纳的税收。
不过先秦时期的商业贸易规模小,而且大多都是零售零卖,像陶朱公那样的巨商大贾可谓凤毛麟角,贡献的税收自然也有限,现在楚国有公输纸、书、烧酒等物源源不断地贩往中原,商业贸易已经比以前兴盛了不少,可税收也没有多少。
按照三十钱一石的价格折成米粮,也就三五万石税收。
项庄摆了摆手,道:“眼下江东的商人还很少,货物流通也不多,所以什货税很少,可在第三批新法推行之后,商人通过贩运货物、缴纳什货税积累到达一定额度,也同样能够获得爵位,这样一来,行商的商人必定会jī增,什货税也将jī增!”
在古代华夏,商业直到宋代才开始繁荣,但是作为穿越众,项庄深知人口、生产力等因素并非制约商业发展的主要因素,在古罗马还只是个小城邦时,商业就已经相当发达了,古代华夏的商业之所以无法成气候,关键还在于重农抑商的政策。
华夏人的智慧并不输于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所以只要政府放开抑商的政策,楚国的商业就会迅速发展起来,随着商业规模的不断扩大,贡献的税收也将越来越多,假以时日,商业税收将肯定超越田赋成为国库岁入的主要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