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等人从高起潜处领出500石粮草,高起潜又好言勉励了一番,便安排了一队士卒,拉着装满粮草的板车随李啸等人前往高龙堡。
领完粮草后,李啸率众前往登州大营内的武器铺,将余下的5700两武器货款付完,现在李啸之处,犹然还剩下900多两赏银。
李啸给了押送的士兵每人一两银子,让这帮原来无精打采的士兵顿时喜不自胜。随后,李啸等人领着押送粮草的队伍离开登州大营,走在回高龙堡的空旷官道上,凛风烈烈,已经偏西的太阳将温暖的金黄涂满了这只行进的队伍中每一张兴高采烈的脸。
只有上官云杰脸上露出淡淡的忧色。
他将马与李啸平齐,随后低声说道:“今日之宴,我观高监军与朱巡抚似矛盾颇深,却是令人可忧。”
一旁的张行猛闻言,哂道:“咳,操那个闲心作甚,这些当大官的再怎么勾心斗角,与我们这样的小角色何干?”
“就是,咱们只管打仗立功,上面的官们就算斗个你死我活,也和咱们没任何关系。”雷傲同样一脸不屑。
李啸脸色平→,静,却有掩不住的黯然:“上官和朝廷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下属所能左右的。我们这样的卫所偏师,还是要努力发展壮大自身,才是第一要务。”
李啸率众继续前行,原先的热烈气氛不觉淡了许多,众人不再说话,皆沉默跟随。
黄昏之际,一行人回到高龙堡,身着官服的李啸等人,成了大众瞩目的中心,高龙堡内每个人都满怀笑容地向他们投来敬佩而欣喜的目光。
这其中,笑得最灿烂的是吴之菡,她飞奔至李啸面前,毫无顾忌地搂着他的脖子,然后,在李啸还没反应过来前,给他来了个大大而猛烈的拥抱。然后,轻哼了一声,脸颊飞红地跑开去。
张行猛等人见状大乐,个个揎手顿脚放肆大笑,倒让李啸这个百户官不觉臊了个大红脸儿。
李啸心潮起伏,吴之菡胸前那两团充满弹性地挤压在自已胸前的柔软,那女孩子身上独有的迷人香气,那檀口呼出的诱人芬芳,一起构成了一个粉色瑰丽的境象,让自已莫名向往而回味。
李啸快速从所赐绸缎中选了两匹颜色艳丽的锦缎,快步追上吴之菡,不由分说地将这两匹锦缎送给她。
吴之菡双颊泛红,一双美眸烟波流盼,里面满是欣喜。她一声不吭地接过李啸送过来的绸缎后,右手那芊芊玉指勾起,又在李啸的脑门上猛地一弹,随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转身跑掉了。
在全堡人员的吃吃窃笑中,李啸揉了揉额头,自我解嘲般地喃喃道:“这妮子,弹得真狠。”
随后李啸令人卸下粮草、银两、和余下赏赐绸缎,将其分别入库,同时下令全军欢宴,那些押送的士卒也皆邀入席,每个人都吃得满面红光酒足饭饱。
晚上,宴会结束后,饮至半醺的李啸一个人躺在自已的房间里,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心里犹然在想白天之事,朱大典、高起潜、刘泽清等人的面孔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李啸内心明白,自已现在虽然算是高起潜的人,能得到这个正积极揽权的太监一些照顾,但归根结底,真正能支撑自已在仕途上走得更远的,还是实打实的军功。
李啸盘算了一下自已现在的实力,他现有盾兵130多人,枪兵600多人,哨骑20人,突骑近50人,火器部队60人,辅兵170多人。相比自已一个正百户的官衔,兵员总额已是大大超编得厉害,已经达到了一个千户的定额还有多了。
当然,在这荒僻废堡中,没有人会管他,只要他能养得起这些兵员与家属,就是再招几千人,也不会有人来问责。
只是李啸自已也明白,现在这个兵员数量,在自已没有财政来源与后勤供应的情况下,其实也已到了自已领兵的极限,不说武器,就单论粮草,每天就是一个巨大的开销,足够让他头痛了。
自已现在如果想进一步发展,那就必须再立新功,李啸心下清楚,再指望打叛军的话,这段时间恐怕没机会。本来,历史上叛军副帅李九成突围是在本月的初三,也就是前两天,但现在因陈友德的灭亡,让李九成的出城时间彻底改变,李啸估计至少这段时间内,他是不是再出城突围了。而如果要等到围城明军发动总攻的话,则是明年二月份,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李啸可不想只是白白地等待,毕竟要到那么久之后,还不知会有何变故发生。
那该怎么样,才能再立得新功呢?
李啸突然脑海中有如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件史书中记载的事情。
今天,是崇祯五年农历十一月五日。
按清史中的记载,在下个月中旬,奴尔哈赤第五子,衮代皇后富察氏的大儿子,曾经的后金四大贝勒之一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暴疾而亡。
《清史稿》中对莽古尔泰的死亡记载得极简略,只是说当年十二月中旬的一天,莽古尔泰突然口不能言,然后极其痛苦地在床上滚了几个小时后,便暴病而亡。
李啸猜测,莽古尔泰其实应该是死于谋杀,因为在他死掉的这一年内,《清史稿》与《满文老档》中均未有此人任何生病的记录。而几年后的一天,他的同母弟弟德格类,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疾病预兆的突发死亡,并且死亡的症状与莽古尔泰一模一样,而随后,莽古尔泰的正妻与爱妾被强令殉葬,三个掌握军权的成年儿子迈达礼、额弼纶、费扬古泰一同被皇太极斩杀。
皇太极一不作二不休,莽古尔泰死后,他干脆取消了正蓝旗,将正蓝旗下的二十一个满洲牛录分到其他七旗之下,从此八旗变成了七旗,直到一年之后,才重新恢复了正蓝旗,并让自已的大儿子豪格当了旗主,八旗制度才又开始重新运作。
所以,《清史稿》中的模糊记录,很可能是在掩盖什么。应该是故意用模糊的语言,来掩盖一个精心设计的谋杀。
李啸认为,莽古尔泰很可能死于乌头一类的毒药,这种毒药会让人口舌麻痹,不能说话,最后在剧烈的痛苦中抽搐身亡。
暗杀掉莽古尔泰的人,李啸在心中认定,应是现在的后金天聪汗皇太极无疑。毕竟去年皇太极征伐大凌河时,那莽古尔泰与他当面顶撞口出秽言,并且御前露刃威胁,让自已天颜大损,汗威大挫,实实可恶之极。此人若不严惩,皇太极难出胸中恶气,并且还会给他人留下自已软弱可欺的恶劣印象。
当然,皇太极并不一定要结果莽古尔泰性命才算最终取胜,他可以在政治与军权上对莽古尔泰严加惩处,结束他的政治生命便可。真正让皇太极决定痛下杀手的事情则是,他手下密作探知,莽古尔泰在这十一月中,此人与其姐莽古济格格,姐夫琐若木、弟弟德格类、亲信家奴冷僧机等人密谋反叛,以在家里摆谢罪宴为由,将皇太极鸩杀于席间。于是,本来就对兄弟一向冷酷无情的皇太极杀机大动,暗地派人先行将主谋莽古尔泰毒杀。
李啸在默默地思考,现在,离莽古尔泰被谋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自已要做什么,才能从这后金内斗中得到利益最大化呢?
李啸遗憾自已官位太小,职权太微,不然,如果自已是领军一方的总兵或督师这样位高权重的官员的话,也许可以说动莽古尔泰率所属正蓝旗起兵叛变后金,投效大明。虽然机率很小,但未尝不可一试,毕竟就算失败,也没有损失什么。
那么,既不能得之,何不扰之?
如果能鼓动莽古尔泰迅速起事,率正蓝旗下二十一个满州牛录反叛后金,与皇太极打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话,无疑可以大大削弱后金实力,也可以给大明更多的喘息时间。
只是,这种想法是好的,但要做起来,会很难。李啸认为自已没有成功的把握,毕竟莽古尔泰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异族人,而且要起兵反叛自已的国家也不是一件可以轻易作出决定之事。只怕自已话刚出口,莽古尔泰便会立刻先将自已杀了。
那就再退而求其次,在莽古尔泰死后,鼓动莽古尔泰的掌握军权的三个儿子反叛后金,为乃父报仇,这样也能让自已坐收渔翁之利吧。
只是他的三个儿子又会相信自已吗,而且他们三人所领的军队实力不够,未必有反叛后金的胆量。还有一点就是,就算他们愿意起兵谋反,但现在后金与大明乃是死敌,这三人反叛了后金前来投靠明朝,大明又能容忍他们吗?
想到这里,李啸心中莫名惆怅,都说事在人为,只是真正置身其中,要去实际行动之时,才会发现,这其中有数不清的牵绊与掣肘。
这样的一个好机会,难道真的只能白白错失不成?李啸很不甘心。
那就以自已的能力,去尽力挑动历史的改变吧,至于能改变多少,尽人事听天命。
李啸心下想定,又反复思忖后,便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次日清晨,李啸独自一人,随那些返程的押送士卒一起出发前往登州大营,在登州大营门前,他与押送的士卒们辞别,独自一人去了海商蔡守的商铺。
蔡守满面欢喜地从店铺中迎了出来,双手打拱:“欣闻李总旗已升为百户,小的略备薄礼一份,特为恭贺。”
说完,他将一份精心包扎的礼盒双手递给李啸。
李啸用手掂了掂,里面大约是50两银子。他轻笑了一下说道:“蔡掌柜着实客气,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某今天来,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蔡守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他连忙做了个迎请的姿势:“李百户能来,小店蓬荜生辉啊,快请里面说话。”
蔡守店铺中一间密闭的小房中,李啸缓缓地将来意说出。
听完李啸述说的蔡守,脸色发白,全身发抖,额上似有冷汗渗出。
“李百户,你这租在下之船奇袭辽东庄河城黄骨岛堡的计划,未免也太大胆了,那里现在已是鞑子窝啊,小的,小的着实害怕。”蔡守战战兢兢地说道。
“蔡掌柜无需担心,你只管在一周后,用船将我军送到黄骨岛堡前海岸上便可,后金没有水师,你只需在海上接应我等退回便成,放心吧,我李啸做事自有安排。”李啸平静地说道,他双眼精光闪烁,语气却坚定而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