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清风镇一个叫唐远方的暗恋她的男人出现了。那天晚上,约九点半钟左右,吴越菲从工人俱乐部舞池里出来,唐远方就捧一束玫瑰花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就送给她说,越菲,我送一束花你。
吴越菲就着灯光,望着眼前这个小伙子的面相,发现他的左眼眉尾有一个“欠”,也就是一块小小的疤痕,可以说面前的这个小伙子破相了,不太好看。
吴越菲说,我不认识你,不接受的你玫瑰。随之,吴越菲走过去了。唐远方又追过来,绕到她面前跪下一条腿说,越菲,我是铁路工区刘区长的儿子一直都喜欢你,你经常唱歌,无论到哪里唱歌,我都赶去听,你唱完之后我就为你鼓掌,有时把巴掌都拍痛了,我都还在拍,目的是为你捧场。又将这束玫瑰花又伸到吴越菲的手边。
一个女伴微微一笑,凑近她低声说,越菲,你就接受这束玫瑰吧!给他一个面子。他说他是铁路工区刘区长的儿子,还有一点背影吧!他愿意跟你交朋友,你就先试试看,将来感受不合,还不是可以分手?
吴越菲微微点头,便接过了唐远方的这束玫瑰。
此后唐远方经常请她下馆子,还给她买美容化妆品。并且说,越菲,你如果愿意嫁给我,我就给你买“三金”(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未料吴越菲眼珠子一挪,把秀发如云的头偏到一边说,这个我不稀罕。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想帮我的忙,你就想办法,跟我解决城镇户口。
我现在还是一个农村户口,到工人俱乐部,歌唱得再好,表演得再出色,都转不了正。这一道坎困住我了,你若把这一道坎拿掉,让我上了城镇户口,转为工人俱乐部正式工人,我就嫁给你。
我会找我爸想办法。唐远方这么表态正走出一家餐馆上了马路。
四天后,唐远方再次约见吴越菲,并且把她带进一家旅社,开了门,吴越菲不肯进房,心里暗想:你长得不帅气,来追我这个靓妹也不自重,要不是你说你能跟我帮上什么忙,你约见我,我会赏脸吗?
唐远方心里有数,便拿吴越菲在乎的事儿悄声说,我爸答应了,说铁路工区有指标,到时候想办法帮你解决城镇户口。
吴越菲听了心里一热,就随唐远方进了门,之后她就献出了少女的贞操。
在被单见血的那当儿,吴越菲哭着说,我把身体都交给你了,你如果骗我,不帮我解决户口怎么说?唐远方回答,你放心,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爸会把你的事当我的事办,一定会成功的。
不久,唐远方就弄来一张清风派出所的户口登记申请表给吴越菲填写。吴越菲非常激动,干脆堂而皇之地与唐远方出双入对,当然也经常被唐远方带到家里去。
一来二去三有事。吴越菲的户口还没有批下来,她的肚子就跷起来了,无疑怀的是唐远方的骨血。这样他父亲就更加卖力,不到十天半月,就把吴越菲的户口批下来了。
他父亲又出面活动一下,再请一次客,工人俱乐部就拿一份表格,让吴越菲填写妥帖,盖上了几个章子,报请主管部门加盖几个章子,她就成了工人俱乐部正式工人。
如此办下来,吴越菲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唐远方也有二十七、八岁了,她催着刚满二十二岁正符合法定婚姻年龄的吴越菲结婚,吴越菲却以响应国家晚婚晚育的政策为由不肯结婚。
唐远方眉毛一皱,左眼上的那块疤痕就更加明显。他沉吟半晌才说,越菲,你肚子里都怀了我们的孩子,若不赶在妊娠期之前结婚就会出丑。吴越菲“哼”一声说,我想把孩子打掉。唐远方说,我不同意。吴越菲犟着性子说,这就由不得你。
几天后,她瞒着唐远方悄然到医院引产,陪她的妈妈还担心地问,你跟远方商量过吗?躺在病榻上的吴越菲把盖在身上的被褥轻轻一揎,说没有必要跟他商量。
妈妈知道她的个性倔强,也不再问。一会儿,唐远方火急火燎地找来看她,也没有太责怪她,只说你真要引产,怎么不让我陪着你来?边说边把带来的一袋礼物往病榻当头的木柜上放。
吴越菲看了一眼,答非所问地说,我不需要你送东西来,你带走吧!唐远方一阵苦笑,也扯开话题讲,这些时,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像原来的你,很亲切,现在却很夹生。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只是帮你太多。要不是我爸爸帮你,你能够上户口,到国家单位上班转正吗?
吴越菲一听火了,像被揭了短一样很不高兴,她眼珠子立起来,支吾着说,你……你……以为只有你爷老子有能力,我就是那件事找你,还有其它事找你吗?告诉你,你爷老子不帮我的忙,自然有人帮我的忙。
这时,她妈妈——一个五十挂零的头发烫得散开着像一卷乱云的妇女帮腔,你不帮她,我相信我女儿有能力,凭她一副金嗓子,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蛋,像她自己说的一样,自然有人帮她。你一来就跟她吵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看来,你们谈朋友的事儿得考虑考虑。
伯母。唐远方感到一种冤屈的滋味,他讲话因为紧张而青筋暴露,但还是在解释,我一直在包容她、将就她、随顺她,她却总要跟我唱反调,其实我一直都对她好,就算她现在避着我引产了,我还是能够原谅,可是几天不见,她现在跟我说话冷冰冰的,这能够怪我吗?
那妇女分明被唐远方说服了,胳膊肘儿还是往里弯,心里向着女儿。她说,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儿令越菲不满意,所以她就要耍性子。
妈,别跟她啰唆,我们的事吹了。病榻上的吴越菲柳眉倒竖凶巴巴地说,你给我滚,我不要你看我,你把东西带走。
母亲瞪她一眼,感觉女儿做得有点过分。吴越菲也瞪母亲一眼,说妈,你莫管。
真是过河拆桥,帮你上了户口,在俱乐部转为正式工人,你都忘了。唐远方边说边退出病房,到了走廊,耳畔还聒噪着吴越菲的话,你住口——
下露天楼梯时,眼睛的余光感觉一道阴影从吴越菲所住病房的窗口往外掉,紧接着又听到“哗啦”一声,像是什么摔碎了。他站在露天楼梯的半中腰循声望去,发现他送给吴越菲的一袋礼物被甩出去了,正掉落在那病房窗外墙根下一排少有人走的连着排水沟的水泥护砌路牙上。
一袋礼物中有一份玻璃瓶装银耳罐头,被摔破了,那横流的含有糖氛的液体,在他看来,就像苦涩的泪水;从袋子里蹦出来的香水梨从路牙滚落到路面,或滚落到排水沟里……
唐远方不忍卒看,不由自主地抬手扪住双眼,心里说:一切都摔碎了,包括他为了她而苦心经营的朋友关系。
唐远方把扪住双眼的双手移开时,看见一个不知从哪儿闪出来的拾荒老妇正在捡拾滚落并且弄脏了的几颗香水梨,她用一块破布轻轻一抹擦,又装进那只袋子,就这么麻利地收拾了残局,然后伴着墙根走一段路拐一个弯就不见了。
唐远方倒觉得这个拾荒老妇尤为可敬,因为她的出现,他送来的这袋礼物虽然被吴越菲丢出来了,但是没有全部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