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是在洛城的宾馆里往家打的电话。
听到柳凌考试过线的消息,柳侠笑的那个傻样让马千里嘴角直抽抽,牙疼似的。
跟猫儿核实了一大堆细节,确认肯定没有弄错,柳凌绝对是考上了并且已经跟王正维通了消息,柳侠才嘿嘿地咧着嘴挂了电话。
马千里接过手机,十分嫌弃地看着柳侠说:“我说你这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就不能学的稳重点?看那笑的,啧啧……”
柳侠还是忍不住的笑:“队长你是嫉妒吧?如果马鹏程考上研究生,您肯定比我笑得还夯实呢。”
马千里往后一倒靠在被子上:“柳侠你故意是不是?你看我难得心情好一会儿就拿那兔崽子来让我糟心,你信不信下回我公报私仇不惜血本把你挤得连个厕所的合同都拿不到?”
柳侠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马千里,幸灾乐祸地继续笑:“不信。”
马千里颓丧地扶额说道:“唉,老话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我养了马鹏程那么个兔崽子,连你都敢笑话我了。”
柳侠知道,别看马千里平时提起马鹏程没一句好话,其实,他心里挺嘚瑟自己儿子的,为马鹏程骄傲的时候绝对多过想揍死马鹏程的时候,马千里现在就是在装。
他恶作剧地继续刺激马千里:“对,等过两年我混大了,把您给挤得连个厕所的合同都拿不到。”
楚昊出国回来,和马鹏程说了自己在德国的所见所闻,马鹏程当即就跟马千里说,他也要去出国去长见识。
马千里当然不可能同意,但他知道马鹏程正在兴头上,不能直接打击他,就说,等过年时候学校放假了,他想办法让马鹏程出国玩。
他说完就把这事给忘了,潜意识里也指望着马鹏程能忘了。
谁知道马鹏程记得再没那么清楚,放假前一个星期开始天天催着问马千里。
马千里信口胡诌说快办好了,给糊弄过去了。
马鹏程就十天的寒假,那小子还算深明大义,知道马千里骗他后,他居然顾忌到过节期间不能让爷爷奶奶生气,一点没闹腾,还有史以来特别乖巧地陪着家人过了个美满的节日。
然后,等到开学,马鹏程直接给马千里玩了个大的:和荣泽高中现在所谓的校花双双私奔了。
当然,跑到火车站又给截回来了(马千里认定马鹏程根本就没打算跑掉,他是算计好了时间差正好让家里人找到的)。
马千里接到苏丽蓉的电话,嚷嚷着要和马鹏程断绝父子关系,被马老爷子狠狠地给教训了一顿。
马老爷子的逻辑乍一听是很有道理的:“楚昊那小子因为早恋不学好就能请假出国玩,我们鹏程乖乖上学,那就哪儿都不能去,天天坐教室里给累得乌眼儿青,你说他能不私奔吗?搁我我也奔啊!“
马千里简直要被那祖孙二人给气出脑溢血。
可他怕单位人笑话,更怕如果修理得狠了马鹏程再给他来个更惊悚的,所以把人从火车站弄回家里后,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敢说。
当然,在单位他也得一直硬绷着,好像这事太正常了是个孩子都会犯所以完全就不算个事儿。
马千里这些天差点没给憋出内伤来。
前天终于见到了柳侠这个惯孩子没底线的人,马千里可算是有了诉苦的地方:“想当年,我跟我哥偷偷抽根儿烟老头儿都把能我们揍个半死,怎么到了马鹏程这儿,拐带人家闺女私奔都成有理的了?”
柳侠想起自己被柳长青揍得晚上只能趴着睡的情形,再想想现在小莘、两个小阎王和小萱几个人的待遇,只能和马千里对月嗟叹生不逢时。
马老爷子已经答应马鹏程,如果他考不上京大或京华,就直接送他出国,上某帝、国主义的大学去。
国人大部分都认为某几个帝国主义的月亮比较圆,即便是人家不入流的大学的毕业证,回到国内也自带金光闪耀的效果,比国内一般的正规大学不知高出多少档次。
老爷子说了,钱不是问题,马鹏程的伯伯姑姑好几个,稍微凑凑份子就有了。
马鹏程虽然现在在年级前三十里稳稳占据了一席之地,但考京大或京华还是够呛。
所以柳侠问马千里:“鹏程要是考不上那两所学校,明年您真让他出国去?”
马千里说:“去,怎么不去?反正又不用我出钱,让他出去祸害帝国主义的闺女们,我还正好落个清净呢。”
和柳侠一样,马千里在家里也是个幺儿,上面哥哥姐姐们家庭条件都不错,还都非常孝顺,马鹏程出国的费用,还真不难凑齐。
柳侠冲马千里竖起大拇指:“队长您高!”
马千里不理会柳侠的马屁,黑着脸说:“别跟我这儿耍贫嘴,赶紧合计合计,明天你怎么跟那位亲爱的冯贵族先生偶遇,怎么打动他的芳心让他在关键时刻替你美言几句。”
柳侠跟马千里刚才一样,一头倒了下去:“这有难度啊队长,我虽然帅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缪杰尔先生他是个男人并且有太太啊!”
马千里伸出脚作势要踢柳侠:“你个臭小子,怎么现在学得跟马鹏程一个德行?”
柳家。
猫儿放下电话,坐着发了会儿呆才出来。
小叔已经按流程把标书递上去了,可他还没见到缪杰尔先生和他原来比较熟悉的几个指挥部领导。
如果没有任何关照,就小叔这个测绘队的资质和经验,估计负责筛选的人看也不看就得把他的标书扔一边儿去。
而让猫儿纠结的还不仅仅是这个。
柳侠如果中标,后半年至少要在栖浪水库呆好几个月。
猫儿一想到又要像以前那样大半年都见不到小叔,心口就跟开了个洞似的,热乎气都跑完了。
可是,他很清楚,马千里逼着柳侠投标栖浪水库工程的想法是非常有道理的,如果柳侠这次中标,他以后再投标大型工程就有底气了。
外面传来胖虫儿的叫声:“小萱,小萱我来了,饭做好了没?我老饥。”
胖虫儿在柳家岭住了大半年,学了一口的土话,现在和柳侠他们在一起时,他经常会不知不觉就跟着说起柳家岭话。
猫儿站起来,捏着自己的脸颊往两边拽了拽,让自己看起来兴高采烈些,可他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小叔最不待见求人了,他现在也不知难为成啥?”
猫儿推开门,曾广同、怀琛、冬燕、胖虫儿、许应山都已经就坐了,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看到猫儿进来,柳凌先问:“您小叔那儿咋样了孩儿?”
猫儿说:“缪杰尔今儿回来了,小叔准备明儿清早起来搁餐厅跟缪杰尔偶遇咧。”
柳凌松了口气:“只要回来就中,您小叔要能见着他,拿到工程哩机会就大多了。”
柳侠前天下午到洛城后才知道,缪杰尔先生一直在栖浪水库工地,他要到开始评标的当天才会回洛城。
马千里鼓动柳侠去栖浪水库一趟。
但柳侠非常清楚缪杰尔先生的职业精神,不管缪杰尔多么欣赏柳侠,如果他提前知道柳侠去见他的初衷,他绝对不会见柳侠。
柳凌和猫儿这几天一章在为这事十分发愁,现在缪杰尔先生回来了,哪怕柳侠见不得他,他在评标组,柳侠都有中标的希望。
这天晚上,曾广同又喝多了,柳家在京都的两个孩子最近都好事盈门,他比自己的画在拍卖会上又卖出新高还开心。
他祝贺完了柳凌考上研究生,再祝贺柳侠拿到栖浪水库的工程,还提前预祝猫儿考上大学,没俩小时就成功把自己喝倒了。
这次,他终于满足了许应山一回,迷迷糊糊中画了一幅《我的朋友许大才子》的肖像画。
画中的许应山西装革履正气凛然,左手鸟笼右手钱币。
鸟笼里是只肥嘟嘟的招财猫,钱是厚厚一大摞面值为一百的美元。
几个人看着这幅画差点没集体笑倒。
因为画里的人形神兼备,哪怕是不认识许应山的人,如果看到了这幅画,然后再看到许应山,也绝对不会搞错。
许应山乐呵呵地把画收起来:“哎呦,看看看看,这要风雅有风雅,要实干有实干的,绝对是对我人生最准确的描绘,回去我就把画挂堂屋,每天给我招财进宝。”
京都一群人的快乐轻松,洛城的柳侠可是半点都没有,他紧张的一晚上都没睡踏实,早上不到五点就翻来覆去躺不住了,干脆起来,洗漱后,围着宾馆跑了两圈。
跑完了回来,还不到六点,他想起马千里的话,硬着头皮来到宾馆贵宾楼后面的花园,各种花样的锻炼。
可是,他一直锻炼了满身大汗,把所有晨练的人都熬走了,也没偶遇到缪杰尔先生。
七点半,柳侠闷闷地往前边走,准备去叫马千里一起到餐厅吃饭。
走到贵宾楼拐角处,他和一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柳侠后退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哎?”
把毛衣围在脖子里的蓝眼睛大胡子也在后退:“0h,sorrysorry……喔!”
两个人同时说:“缪杰尔先生?”“柳侠?”
柳侠说完了这一句,就不知道下边该怎么办了,昨晚上想的一百种方案统统自动作废。
倒是缪杰尔先生,他擦着额头的汗问,用洋腔怪调的汉语问柳侠:“柳侠,你怎么在这里?”
柳侠忍住了想挠头的举动:“我,我自己组建了个测绘队,我来投标。”
缪杰尔先生点了点头,笑着说:“所以,我们这是……”他顿了顿,显然是在想下边的话中文怎么说:“这是,他乡……遇故知?”
柳侠看着缪杰尔先生单纯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有点见不得人。他笑着点点头:“对,他乡遇故知,缪杰尔先生,七点半,宾馆的开始供应早餐了,您快回去吧,回头我去栖浪水库拜访您。”
缪杰尔先生的笑容变得更加欢快起来:“喂,柳侠,你确定,你,没有事情,想,和我,谈谈吗?”
柳侠有点脸红,缪杰尔先生的表情明明就是洞悉了一切,故意在调侃他。
柳侠装不下去,心情倒是一下轻松了:“我为了和您现在这个偶遇,不到五点就起床,在附近转悠了两个多小时。”
缪杰尔先生大笑起来:“喔,看起来,咱们两个,是正好,错开了,那,你现在,想,和我,说点,什么呢?”
柳侠脸上有点发烧,不过他这次是发自内心地笑着说:“想明白了,不说了,您快回去准备吃饭吧,咱们后会有期。”
缪杰尔先生冲他摆摆手,又恢复了跑步的姿势:“评标委员会的成员,在,定标前,不能,和,投标人接触,这是规定。柳侠,后会有期。”
星期一早上,猫儿和柳凌、小萱在警官大学大门口,看到了背着个李宁旅行包的柳侠。
这天中午,猫儿因为走神儿被戴教官敲了两次脑瓜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