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柳侠他们起得比平时还早一点,因为说好了今天谭建宽他们来搬东西,所以不太足七点,柳侠他们就准备开饭了。
可他们刚入座,还没开吃,就听到大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跟着谭建伟和蒋安珍就进来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应该和柳侠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谭建伟介绍说,那是蒋安珍的弟弟蒋安邦,来帮他们收拾东西的。
谭建伟看起来特别兴奋,和柳侠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满脸都是笑,不过,柳侠和柳川,甚至猫儿都觉得,谭建伟笑得有点不同一般,好像背后还有点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谭建宽和他妻子张明凤、妹妹谭芬妮一起来了。
很快,柳家叔侄几个就知道了谭建伟笑得那么特别的原因。
谭家兄弟俩想把家具卖给柳侠,并且依然是谭建伟不插手,谭建宽全权处理。
柳侠和柳川、猫儿商量了一下,不算厨房和卫生间,谭家还有十九个房间,房间一个个还都够大,想把这十九个房间都布置得能住人,如果是买新家具,哪怕是最低档的,也需要一大笔钱。
柳凌和柳侠、猫儿见过谭建宽北屋中间那个客厅的家具,非常端方大气,虽然样式不是现在流行的,但胜在够厚重结实,他们家孩子多,以后小莘、小雲、小雷肯定都要来,那些家具应该比较经得住折腾。
柳侠他们现在住的这几个房间的家具,除了那个躺椅和两个写字台,其他都比较简陋,至少和谭建宽北屋客厅的没法比,但看上去还算结实耐用,颜色也还好,没北屋暗朱红的家具耐看,但也算一个系列,没钱买新家具的时候用着应该也挺不错。
如果谭家的家具都是这样,柳侠他们决定,价格合适的话,他们就买下来。
至于价格多少算合适,几个人对京都的家具市场一点也不了解,所以心里没谱。
柳川说:“咱先看看东西再说吧,如果东西好,能用,咱让曾大伯和怀琛,或者祁先生家的人帮忙看看。”
于是,柳家叔侄四人跟着谭建宽开始挨着房间看。
他们第一个看的是北屋最西头的套间,这是最初谭建宽的爷爷奶奶住的房间。
谭家爷爷的套间是外间书房,里间卧室。
谭建宽把书房的门推开,窗帘拉开,窗户打开,光线从南北两扇面大窗户同时进来,房间大亮,柳家大大小小四个土包子瞬间就看傻了。
让几个人震惊的首先是占满了整面东墙的书柜,就是柳侠从外国电影上看到的那种,一格一格,一直到房子顶棚的那种,柳侠记得好像他看过的一部英国电影里就有这样的书柜,里面主角的爷爷要拿到比较靠上面的书,都要有一个专用的梯子爬上去才行。
柳侠转着眼珠找。
谭建宽好像看透了柳侠的心思:“梯子在里面卧室,这里放不下了。”
柳侠点点头,看着只零散占了书柜不足十分之一格子的那些书,想象着书柜被书完全填满的样子。
谭建宽伸手拍了怕他面前一个放在长条案上的茶几:“这些都是当年房子开始动工时,我爷爷按房子的大小定做的,看起来没现在的家具漂亮好看,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好木头做出来的,再用个三两辈人不成问题。”
这就是另外一个让柳侠他们感到吃惊的原因——放满了整个房间的家具,这些家具原来应该全部都是有什么东西盖着的,要不不会这么干净,至少能看清楚颜色是和北屋客厅里家具同样的暗朱红。
靠北边窗户下,是一张有着明显欧式特征雕花的超大写字台,它前面紧挨着是一个稍微小一点,有着传统中式雕花的写字台,靠着西墙放着两个和这个写字台明显是配套产品的书柜和两个长条案,长条案上放着两个茶几;条案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三条腿的圆桌,桌腿有很漂亮的弧度,桌面周围是一圈镂空雕花,这些东西家具,柳川、柳侠和猫儿大部分都只在电影电视上见过。
曾广同家也有老的中式家具,但和谭家的还是不太一样,谭家的要华丽不少。
屋子里还有两个与写字台分别配套的靠椅;四个看上去特别厚重舒服、有着漂亮丝绒软面的单人沙发,沙发两两成对,一对是暗红色格子的,一对暗金色带大花朵的,这种样式的沙发也是柳侠在外国电影和装饰画册中才见到过的,当时他和猫儿还议论过,说这种沙发坐上去肯定特舒服。
谭建宽说:“里面是卧室,咱进去看看吧。”
有钱人家的卧室又让柳家叔侄几个长了回见识开了次眼。
几乎和柳侠一样高的漂亮壁炉,和柳侠、猫儿从装修图册和杂志画页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有着美妙弧度的床头、四个角都带着柱子的大床;漂亮的床头柜和床尾凳;花纹繁复美丽的大梳妆台和与之配套的靠背椅;几乎占满一面墙的大挂衣柜;包着漂亮布面的沙发和贵妃椅;还有五斗柜、矮柜、板箱……以及一些柳家土包子们叫不出名字的小家具。
甚至还有一块卷着的地毯,不是街上沙发材料铺子里买的那种化纤地毯,是那种有着漂亮图案,边上还带着穗子的。
卧室的西墙,也就是这所房子的西山墙上,还有一个门,从这里出去可以直接去后花园,当然,也可以坐在外面的走廊上看书或欣赏景色(最东头那间屋子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现在,那个门被和这个屋子其他家具风格截然不同的几件家具挡住了,那几件都是中式风格的家具,和外面的长条案和圆桌、茶几倒很配,有三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一个写字台,还有两个书柜。
张明凤和谭芬妮正在这个卧室收拾,张明凤看小萱在拽着地毯的穗子玩,就走过去拉开地毯让他们看:“特漂亮,如果不是我们家现在的房子太小,我早就拿过去铺上了。”
地毯主色调是暗红,上面的花纹柳侠记得书上叫波斯风格,看着很美。
猫儿偷偷对着柳侠挠头:“咱没法铺这个吧,柳若虹一泡尿下去就完了。”
柳侠揪了下他的耳朵,笑笑,他这会儿心里正在闹腾思考,没做出决定前,他不知道对猫儿说什么。
柳侠从小生活在十分贫穷的山村,去荣泽上高中之前甚至没见过几件上过漆的家具,他对家具的审美几乎全部是上了大学后从电影中得到的,而那个时候的大学普遍喜欢放欧美国家根据名著改编的片子,所以柳侠最早在心中对家居室内环境产生主观感觉,就是对欧洲传统家居风格的喜欢。
看上去坚固牢靠的房子,暖色的灯光,层层叠叠繁复漂亮的窗帘,厚重的实木框架与漂亮的布艺内衬相结合的沙发,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安闲地坐在壁炉边看书或做手工的人……这些都能让当时少年离家求学、心底时时都隐藏着点不安的柳侠觉得温暖和安全,和柳家铺着大花被子的土炕给他的感觉非常相似。
高档的中国传统家具和欧式传统家具其实有很多共同之处,比如都喜欢造型繁复华丽、工艺复杂的雕花装饰,而谭建宽家两种风格的家具颜色是一致的,都是暗红色,大部分中国人都喜欢的家具经典色。
所以柳侠一点也不觉得这些家具的样式过时,而是觉得很漂亮。
而且,猫儿的审美受他的影响,和他保持高度的一致,他不用问就知道猫儿肯定也喜欢这些家具,他们俩有一次看杂志的时候,杂志中间的画页是欧式传统家居图精选,其中有两张简直跟谭建宽家这间卧室的一模一样,只是一张是全景,一张是截取了床和梳妆台的特写,猫儿当时对柳侠说,等他挣了钱,就给柳侠买一屋子这么漂亮的家具。
现在,是柳侠想先为猫儿买下这一屋子漂亮的家具,可问题是:他觉得自己兜里的钱有点悬。
昨天,他只需要再从曾广同那里拿十一万元就能够付清房款,但曾广同取了十五万,他说的理由很简单:“咱不能住在金銮殿里讨饭吃,咱买好房子是为了过好日子,所以大伯给你们算了一下:猫儿需要空调和冰箱,小萱需要个电视机,你和小凌需要个洗衣机,你们家需要个燃气灶和热水器,这都是最基本的,其他小东小西也要不少钱,所以……”
现在看来,当时曾广同和柳侠一样,都忘了家具这茬。
柳侠手里除了给猫儿做第一道保险的十五万元存款,算上曾广同多给他的这四万,他现在手里一共还有六万两千多元现金。
其中有两万元是他给猫儿的第二道保险,为了猫儿可能紧急出现的危险情况准备的,这是雷打都不能动的。
那么现在,柳侠手头还有四万两千元可以支配的钱。
除了买点青菜,最近的日常生活柳侠很少花钱,稍微耐放点的,像肉、鸡蛋、面粉、大米和各种调味副食品,都是柳凌每天下班顺路捎回来的。
所以,柳侠可以把四万两千元都花在家具上。
但事实是,他纠结得要死,他舍不得放弃这些家具,也舍不得钱,四万块现在在荣泽是一大套房子。
何况,就算他舍得,四万块谭建宽会卖吗?他们现在才看了两个房间,剩下的还多着呢。
*
北屋中间的大客厅是谭建宽偶尔回来时接待朋友和老邻居的地方,所以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摆设。
客厅是中国式客厅传统的格局,正面是一个和房间等长的长条案,案前是一个非常大的八仙桌,八仙桌的雕花简洁大气,两侧的两把太师椅是与它配套的造型和雕花。
客厅两侧还分别放着两组木质沙发,都是一个三人和一个单人的组合,三人和单人沙发的右手都有一个小茶几。
看完了北屋属于谭建宽的三间,接着看属于谭建伟的两间。
谭建伟和蒋安珍、蒋安邦正在里间收拾,听见他们进来,谭建伟马上拉了妻子和小舅子出去:“咱们先去收拾西屋。”
这个套间是谭建宽的太爷爷太奶奶的房间,谭建宽说他们只来住过不到一年就回陕西老家了,嫌弃京都的夏天太难熬,以后的每一年,不管谭建宽的爷爷奶奶怎么请,老太爷老太太都不肯来了,所以在那个交通极不便利的年代,谭建宽的爷爷奶奶每年都得回老家两趟看望陪伴老人,一次是过年,一次是入伏前后。
这两间也很让柳家叔侄吃惊,不过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概念:这屋子可真是脏、乱、差啊!
除了打开的衣柜里面,到处都是灰尘,摆的乱七八糟的桌椅上,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地上随意扔着不打算带走的旧衣服和纸张、旧书、旧鞋子破袜子。
而且这屋子里的衣柜和桌椅,一看就是最近几年比较流行的那种。
这两个房间里,只有里间靠在东南角有一个“地主和地主婆结婚时候的床”比较扎眼。
这是猫儿说的,因为他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这种床,电影电视里,要么是地主和地主婆睡这种床,要么是古代人结婚的时候用这种床。
谭建宽说:“这是房子盖成后,我爷爷奶奶怕太爷爷太奶奶睡不习惯那种四面不靠的欧式床,特地给他们买的,后来他们不再来住,夏天的时候我爷爷奶奶就让家里小孩子来这屋里睡觉,北屋比厢房要凉快。我们走后,小柳你们就搬到北屋吧。”
柳川问道:“只有一个床?”其实他知道答案,他就是想证实一下。
果然,谭建宽说:“你们刚才在我屋子里看到的那些多余的,就是从这里搬过去的。”
他可能怕柳家叔侄误会,就接着解释说:“只有那两个书房用的单人沙发是我知道那个女人要进门,提前搬过去的,其他的都是我爷爷让搬走的。
包括这个床,分家的时候是分给我的。
这个床太大,当初是分成几部分搬进来的,一起跟着来了两个木匠师傅,搬进来之后,师傅再给重新拼装起来。
床全部是榫卯结构,往一块拼装的时候难,拆卸的时候更难,分家后我想找人把它拆开搬走,我爷爷不让拆,他说就算是放在这里,床也还是我的,并让……我爸写了个字据。”
柳川和柳侠交换了一个“摊手”的眼神:这谭家爷爷是有多看不起自己这个儿子啊,连一张床的信任都没有。
猫儿把三个叔叔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那,谭叔叔愿意啊?你的床在这里,他怎么住啊?”
谭建宽不屑地冷笑了一下:“他们?谭建伟和那个女人从来没住过这两间房。
我爷爷说,我们家在我们老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可从他知道的,往上面数八辈我祖爷爷们都没有纳妾招通房的,他和我奶奶是娃娃亲,一辈子都没有对我奶奶不忠。
让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进门已经把谭家祖宗八代的脸给丢尽了,绝对不会让她碰我太爷爷太奶奶的东西,估计是那老……我爸把我爷爷的话跟那个女人学了,那个女人一直恨我爷爷,跟着也恨我太爷爷,所以她几乎没进过这里。
谭建伟原来也不进这屋,他是前几年搬学校住以后,想出租西厢房,才把他们的家具搬这屋里了一部分。
那女人心里不平,一直想证明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可平时没机会,谭建伟结婚的时候,她跟我爸大闹了一场,她做主,一件老家具不用,全部买当时最时尚的组合家具,不但给谭建伟买,她还给自己买了一套,就是外面那套,谭建伟那套一部分弄到他们学校了,剩下的都在西厢房北头那屋里。
当初分给谭建伟的老家具,都让她给扔倒座和那个杂物间里去了。”
谭建宽不是个话多的人,因为柳侠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他知道他们对谭家的那段过往已经了解,所以今天见物伤情之下,才在他们面前发了几句牢骚。
和这个院子同时建成的厨房和卫生间,是紧靠着东院墙盖的,正对着北屋和东厢房之间的空隙,有走廊跟北屋和东厢房相连,而北屋和东西厢房都是中西结合的风格,三面带走廊的,三所房子的走廊还互通,所以即便是下雨下雪天,从厨房往三所主屋送饭菜也不是问题。
厨房和卫生间都十分宽敞。
厨房里最显眼的是那张周围摆放了十二把椅子的长方形餐桌,它又让柳侠想起了某个外国老电影:里面的人一个个正襟危坐,脖子上都挂着快白布,一人跟前摆着个盘子,每个人都悄默声地盯着自己的盘子一动不动,就像默哀一样。
谭建宽说:“椅子原本有二十把,我带走了四把,还有四把在东厢房放着,那四把腿儿有点松动,你们如果要用,得提前找人修一下。”
不过,厨房里最让柳侠和柳家其他几个人感兴趣的不是这个看起来会对吃饭造成很大困扰的大餐桌,而是灶台,居然是和柳家差不多的那种土灶台,而且也是两个火孔,只不过,柳家的两个都是烧柴的,而谭家是烧蜂窝煤的。
土灶台北头外还连着一个比较低的台子,谭建宽说,那是为了放燃气灶后来才砌的。
灶台南头靠着卫生间的那头,有一个白瓷的洗菜池引起了柳家叔侄几人的注意,这个洗菜池上面没有水管,而且北面和案板挨着的地方也有一个比较大的洗菜池,这个洗菜池看起来一点用也没有。
谭建宽说:“那个水池通着卫生间的浴盆,从这里烧了热水,倒进那个池子里就可以直接流到浴盆里。”
猫儿兴奋地说:“冬天也可以在家里洗澡了。”
柳侠说:“零下十度,这么大个屋子一浴盆的水,不冻傻你!”他说着这话,脑子里需要添置的物品名单里又多了一个热水器,还有,是要燃气热水器,还是太阳能热水器呢?
他们接下来又看了东厢房,还有谭建伟放老家具的那间倒座和竹林里的杂物间。
看完后,柳家现在对这事有思考能力的三个人得出两个结了:一、谭建宽的爷爷是真向他,谭建伟分到的家具和他的一比,那就是陶土尿罐和抽水马桶的差别;二、他们买不起。
谭建宽表现得很开通,让他们慢慢商量,明天早上六点之前给他回话就行,如果到时候柳侠不要,他和谭建伟还得找人过来帮忙搬呢。
柳侠纠结了半个小时后,过去问谭建宽:“能只买其中几件吗?”
谭建宽说:“小柳,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些家具是我爷爷专门为这个家定做的,我不想把他们拆得七零八落,而且,如果你现在不买,我觉得以后你也很难买到这么适合这些房子的家具了。
你再考虑考虑,你只要给的价不是太不能接受,我就认了。”
柳侠的脸揪成了包子。
谭建宽说:“小柳,你是不是觉得这是用了好几十年的旧东西,怕买亏了?要不这样吧,你找曾教授问问,如果他也觉得不可买,我就另找买家。”
柳侠跟柳川和猫儿商量了一下,果断跑出去给曾广同打电话。
他想再鼓起劲拼一下,可心里又有点没谱,三哥和猫儿现在肯定是不想让他再花钱,所以他得找个能撺掇他的人给自己找个借口。
曾广同星期一早上没课,但学校每周一早上例会,他虽然是退休后返聘回来的,如果没特殊的事,也要参加。
柳侠给他打电话时,曾广同正好开完会出来,不过他下边还有一个只有几个人参加的小会,听了柳侠说的事,他说:“你等着,我找人过去帮你看看。”
一个小时后,许应山来了。
许应山先把柳侠买房子的行为给夸了个金光灿烂祥云缭绕,然后让柳家叔侄几人该干嘛干嘛去,余下的事就交给他了。
柳川下午四点多的火车,吃过午饭就得走了,柳侠巴不得能和他多亲热一会儿,所以,真就放心地把事交给许应山,自己和柳川一起准备午饭去了。
许应山跟着谭建宽又把家具看了一遍,柳侠的红枣山药炖排骨该出锅的时候,他过来了:“幺儿,给我数八千块钱。”
柳侠和柳川都感觉受到了惊吓:“八千?”
许应山说:“先把钱给我,其他的咱们待会儿再说,放心吧,哥哥保证不让你们吃亏。”
这人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连称呼都没个准,对柳侠他们几个一会儿大侄子一会儿小兄弟,柳侠都习惯了。
柳侠让猫儿去给许应山拿了钱,然后柳家叔侄四人直愣愣地看着许应山叼着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往北屋走。
十来分钟后,许应山回来了,柳侠他们的饭菜也端上桌了,邀请许应山一起吃。
许应山一点不客气地答应了:“你们曾大伯给我的任务,家具搞定,把你送上火车。”许应山看着柳川说。
柳川摆手:“多谢,不过不用,公交车转一次就到了。”
许应山笑:“那也没咱这专车来得得劲儿啊。行了兄弟,咱们都是朋友了,客气这个干嘛呢,你看我就不客气,来,先来块排骨。”
许应山长袖善舞,什么时候都能让身边的人感觉很舒服。
猫儿忍不住了:“许伯伯,家具怎么说的?”
许应山说:“买下了啊,钱不都已经给过了嘛!”
几个人一齐瞪着他。
许应山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咱说正经的。
除了谭建伟的那些组合家具,其余的咱包圆儿了,包括你们屋里的这些。”他拍拍自己柳侠和猫儿坐着的木沙发。
现在,柳侠他们已经知道,这些沙发和他们现在睡的床,还有屋子里的两个衣柜,原来都是谭家放在倒座房里给佣人们用的。
“谭建伟的东西你们也看过了,大部分都是原来谭建宽他姐和他妹妹房间的东西,这些基本上就能把西厢房这几间填补得能用了,刚才那八千就是给他的。”
几个急得要死,等着他快点往下说。
许应山恶劣地笑,又吊了他们十来秒才开口:“谭建宽的那些,他不要钱,送咱们了。”
叔侄几人看着许应山,集体沉默瞪人。
许应山很冤枉地瘪瘪嘴:“这怪不得我,谭家大哥是个高尚的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人不喜欢钱,喜欢艺术。”
柳川问:“什么意思?”
许应山正经了点:“意思是,人家看上了曾教授的手艺,一副八尺的画换那两大所房子里的家具。”
*
柳侠准备了一肚子道理,打算和曾广同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和当年的柳海一样,一个回合没下来,他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柳侠:“曾大伯,这真哩不中。”
曾广同:“为啥孩儿?”
柳侠:“谭建宽想要你给他画一副八尺哩画,你哩画一尺就好上万,八尺,那得多少钱啊?他那些家具不值恁多钱。”
曾广同:“那,大伯现在回家去给你拿一副八尺哩画,您家大门外有收废品哩,你把画给他,不用跟他要多少万,你就跟他要几百,你看他要不要?”
柳侠:“大伯,收废品哩没文化,不识货,你不能拿他们举例子。”
曾广同:“哦,算数,你是大学生,有文化,还认识大伯,知道大伯是画家,那现在,我拿副八尺哩画给你,我不跟你多要,就跟你要十万,小侠你给吗?”
柳侠:“?!”
曾广同:“哈哈哈,孩儿,收废品哩没文化,他不要我哩画,你是大学生,还知道我是个有名气哩画家,也不要,知道这是为啥吗孩儿?”
柳侠红了脸:“大伯,我,不是……”
曾广同摆摆手:“不用担心我难堪孩儿,这再正常不过。
对于需要哩、喜欢哩人,大伯哩画就是艺术品,压到箱底儿没人知道,只要自己想想都会偷偷高兴;
对于不需要不喜欢哩人,那就是一张纸,不能吃,不能喝,屁用都没,连把青菜都不胜。
现在有人愿意用一张纸,给咱换点有用哩东西,这不正好吗孩儿?”
柳侠呆。
曾广同得意地站起来,双手背后,溜溜达达往北屋走:“哎呀,我得来看看,我那一张纸换来哩是好东西。”
心有戚戚的柳侠回头看猫儿。
猫儿一脸阳光灿烂:“嘿嘿,我就跟你说了嘛,曾大伯画画跟你测绘一样,能者不难,举手之劳。
虽然举手之劳的便宜也不应该占别人的,可曾爷爷他不是别人啊,反正我还是那么想的,要是怀琛伯伯现在承包了个工程,你帮他做个测量,你会要钱吗?”
柳侠发着狠呼噜了一把猫儿的脑袋,站起来进屋做饭。
柳凌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出头了,一进大门,他就闻到一股韭菜馅儿素饺子的味道,他刚把车子放好,小萱就抱着个小瓯跑了出来:“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爸爸,吃饺饺儿。”
柳凌蹲下,小家伙艰难地用小勺挖起一个饺子,抖抖索索地送进柳凌嘴边。
抱着小萱往屋子里走,柳凌心想:猫儿这小家伙可真迷信,又不是搬家,办个房产证也要吃饺子。
不过,小家伙手艺真不错,饺子的味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