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为了多挣点钱自己要求的大热天外出作业,但真正被热的头发懵眼发昏的时候,柳侠心里也还是有点小哀怨的,如果又正巧是在别人都悠哉悠闲的星期天出现这种状况,那哀怨就更是会加深一倍。
下午收工的时候,柳侠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又不习惯光膀子,所以只好硬扛着,汗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的感觉是真难受,他看着路两边穿着大裤衩、手拿大蒲扇纳凉的人,难受的感觉更强烈了。
不过,等进了单位大门,看到刚好从车上跳下来的朱福水、丁红亮和炊事员老侯,柳侠马上觉得心里舒坦多了:朱福水、丁红亮和老侯都是灰突突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真可以用如丧考批来形容。
柳侠他们热情地和郑朝阳一群人打着招呼,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上交,几个工人自觉包揽了所有的仪器,让柳侠只管回家。
柳侠临上楼梯又回头看了一眼扛着三脚架的丁红亮和老侯,以便让自己愉快的心情也跟此刻的身体一样再上一层楼。
昨天,万建业对柳侠说,他们从下星期一开始,就近驻扎作业,中间都不再回来,直到工程结束。
卜鸣下午宣布这个消息后,丁红亮当时就要求请假,被卜鸣一口拒绝。
老工程师卜鸣在单位以敬业和脾气执拗著称,平时少言寡语,除了作业时指挥其他人员配合,平时想听他说句话都难,但他一旦开了口,想再让他更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这种性格的人,也很少向别人提什么要求,所以,据说,对于他偶尔提出的要求,队里的历任领导都没人拒绝过。
业务科长朱福水曾在公开场合,毫无顾忌地嘲笑技术科的工程师们都是些除了算数画图,其他屁都不懂的书呆子,如果不是有他们业务科的人给联系工程,工程师们得饿死,朱福水当时重点嘲笑的人之一就是卜鸣。
而这次,业务科跟着卜鸣的小队去体验生活的就是朱福水——他是科长,前面都是他把其他人派出去,这次,他们科里没下去过的只有他了。
柳侠可以想象朱福水、丁红亮和老侯他们几个人在卜鸣那里可能得到的待遇,认真偏执的卜老爷子一定是不折不扣地执行队里的规定,让体验生活的人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们身边,围观他们作业,但不允许他们干一分钱的活儿。
而那四个人现在绝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换个其他小队体验都不可能。
柳侠他们小队现在只跟了一个宁小倩,楚远提前找过柳侠,让他帮忙多照顾一点,柳侠很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楚远的工作性质也算是比较特殊,和领导关系很密切,队里的主要收入来源楚远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从来不会对一线人员的收入说三道四。
作为楚远妻子的宁小倩也一样,平时爱说爱笑很泼辣,但在一线人员和后勤人员的待遇问题上,她历来三缄其口,超然事外。
柳侠很喜欢她这种性格直率但不缺根筋、在大事上能分得清是非的人,她跟队的第一天,柳侠就告诉她,她只需要每天给大家准备点温凉的白糖水,让大家能随时喝就可以了,柳侠他们干活的时候,她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凉快去。
宁小倩知情识趣投桃报李,她每天为柳侠他们提供的是冰糖菊花水。
星期一晚饭后,柳侠和猫儿汗流浃背地坐在餐桌前,一个计算数据,一个练字,俩人刚开始没半个小时,听到敲门声,随即柳川就走了进来。
这次,柳侠和猫儿看着柳川放在桌子上的信封,都不说话。
柳川说了句:“先数一数,看是不是八百整。”然后自己去卫生间洗脸。
柳侠和猫儿互相看看,柳侠没表情,猫儿拿起信封打开往里边看,但没动里边的钱。
柳侠收起了纸笔,坐端正,准备和柳川理论一番。
柳川光着膀子出来,站在电扇前吹风:“玉芝姐今天一大早来就给我了,你拿着吧,我都跟她说了一天了也没用。
她说她家的房子前两年刚翻盖过,家里最近几年都没用到大宗钱的地方,说农村盖房子都这样,谁家也没那么多钱,一下子就能把房子盖起来,都是亲戚邻居的先借着,然后住进房子里慢慢还。
幺儿,确实是这样,攒钱这事儿难着呢,因为哪个家都是不停地有要用钱的地方。
可还钱就容易了,老欠着别人的钱不踏实,所以钱一到手就会紧着还,要不了几年就还清了。”
柳侠说:“那我也不要,哪有在城里上班一个月挣好几百,还去挂扯出了嫁、一个月只挣几十块钱的姐姐的?让外人知道不得笑话死我?”
猫儿给柳川端了一大碗绿豆汤,柳川喝着说:“这个不一样,平时如果挂扯二姐她们确实不合适,可买房子这事谁都一样,你找遍荣泽也找不出几个买集资房不借钱的。
你还是接着吧,要不你自己去还给二姐,我是不去还,二姐如果哭起来我可没办法。”
柳侠接下了玉芝的钱,但他在玉芝结束培训准备回家的星期六和猫儿一起过来送玉芝时,郑重其事地给了她一张借条:
借款条:
今收到玉芝姐资助购房款人民币捌佰元整,甚是高兴,为激励自己努力工作大把赚钱,在此保证,一年内一定归还,如若食言,屁股在上,笤帚疙瘩伺候!
借款人柳侠
代笔人柳岸
199*、8、9
柳侠的名字上盖着一枚鲜红的带有莲花图案的小章,柳岸的名字上是一个红红的小指印。
玉芝拿着借条,笑着落下满脸泪:“孩儿,这些钱我没想过叫你还啊,当初大伯费那么多心让我跟大姐离开柳家岭嫁到好地方,俺俩这么多年也没帮过家里啥,逢年过节想回去看看俺大伯俺娘都走不到,你现在买房哩,二姐正好手头宽绰,你拿着就对了,你咋还给我写欠条咧呀!你…...”
柳川说:“二姐,幺儿没别哩意思,你没分家,跟公公婆婆搁一块过咧,要是你拿出来这么多钱都没个声响没个凭据,俺是怕俊豪他爷爷奶奶会不放心,有了这个条,你在家也好说话。”
玉芝说:“我没事,这钱就是您二峰哥跟俺公公婆婆叫我给哩,他们都觉得幺儿买房这么大哩事,我当姐哩就应该出点钱。
出了门哩闺女贴补娘家不是该哩吗?谁家闺女嫁了人就不要娘家了?”
柳侠说:“二姐,你以前没少贴补咱家呀!”
玉芝说:“我贴补啥了?俺婆家也是兄弟姊妹多,以前哩日子过哩也紧巴,除了逢年过节回家拿点馍,有时候多带二斤点心大伯都会嚷俺,大伯啥都不叫大姐俺俩拿,只怕俺拿多了叫婆家人小看。
这么多年,我也就给家里打过两件毛衣,拿回去俺大伯俺娘还有咱大哥还都说我一顿,说俺婆家也不富裕,叫我以后多给俺婆家姊妹们打,不用管他们。
孩儿,我觉得自己真是可没良心,大姐俺俩这样哩闺女,要是搁别人家,可能娘家人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俺了。
大姐家富裕些吧,志杰哥他爹娘心眼小,大姐每次回娘家前拿啥东西,他们都会装哩跟不介意样去翻翻看看,大姐多少拿点值钱哩东西,他们就在一边说些敲梆哩话。
常志杰跟他爹娘可像,也是光能往里进不能往外出哩个性,你要说吧,他对大姐真不赖,大姐穿哩戴哩都是他买哩,出去吃点啥好哩也都记着咱大姐跟俩孩儿咧。
可就是不让大姐碰钱,每次大姐该回娘家了,他都找可多借口不叫大姐回,要不就是偷偷翻大姐哩东西,生怕大姐偷偷藏了钱,拿回来贴补了咱家。”
猫儿打断玉芝说:“老稀罕,俺三叔跟小叔都会挣可多钱,单位也会发可多好东西,二姑你给俺大姑说,以后她回家啥东西都别拿,就说咱家啥都有,他就是拿到咱家也没人稀罕。”
柳侠拉过气愤的小脸都红了的猫儿,安慰他:“没啥好生气哩孩儿,以后小叔啥都会挣来,咱家真哩是啥都会有,咱真不稀罕他那些东西。”
柳川只是笑笑:“咱家以前老穷,现在也不富裕,人家是怕沾上咱就会吃亏。
没事儿二姐,以前不是有句话,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大街无人怜,人都这样。
你别想那么多,俺几个都长起来了,咱家哩日子只会慢慢越来越好,你安心过好你哩日子就行,不用操家里哩心。”
玉芝长叹一口气说:“我也是看见您了才想起来这些,大姐去年中秋节后跑到俺家,说想离婚,常志杰撵来,跟我解释了一大堆,说他对大姐多好多好。
他不解释我还不知道咧,大姐有好多事嫌没面子,跟我都没说过,都叫他说出来了。
当初我跟大姐说好哩,我给俺伯还有俺大伯、咱大哥一人打一件毛衣,大姐给俺娘、大嫂还有小海一人打一件,当时小海不是来荣泽上学了吗?俺俩怕孩儿穿老赖搁学校丢人,就想先给他打。
结果我打好了,大姐来哩时候一件也没打,大姐跟我说哩是她前些天一直不舒服,啥都不想干,我当时有点生气,也没追问大姐。
常志杰这次一解释我才知道,是他不准大姐打,他还跟我算了个账,说当时他要是答应了,咱大姐俺俩开了这个头,咱一大家人肯定都该指望着俺俩穿衣裳了,那一年俺俩得往娘家贴多少钱,这么多年下来,俺俩得贴进去多少钱。
他还说,人都是这样哩,便宜怪,除非你刚开始就不让他沾上你,他彻底没念想了,以后就不会缠着你讹着你了。
您二峰哥搁一边都听不下去了,问他说:你跟大姐结婚也这么多年了,你自己说说,咱伯跟大伯他们指望过咱啥?他们过哩恁艰难,啥时候来找咱要过一分钱?咱不是啥有钱人,不贴补她们娘家就算了,可志杰哥你要是再这样说话,那可是老坏良心啊!
咱大姐当时又跟常志杰吵了一架,搁俺家住了快一个月,常志杰后来带着小帅来,孩儿哭哩不像样,大姐没法了才跟他回去。
唉,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了,常志杰前些天去海都出差,回来给他爹娘啥都没买,给大姐买了好几件衣裳,都可贵,还给大姐买了一对金耳环,按说对大姐也算真好,可就是……”
柳川说:“这就妥了,他只要对大姐好就中了,好多混账男人,吃喝嫖赌连家都不管,常志杰只是心眼小点,但知道顾家,还算不错。
你跟大姐说,让她好好过自己哩日子就中,别为了些不相干哩事多想。”
柳侠说:“二姐,我不想叫俺伯俺妈知道我买房哩事,要不他们该跟着操心了,这事你跟谁都别说啊。”
玉芝点头:“我想到了,我不会说。唉,人跟人真不一样,可多孩儿们,二十多岁了还啥都不干,成天价坐吃等穿,爹娘一点伺候不到还可大脾气咧;
您几个都是十几岁就开始挣钱贴补家里了,俺大伯俺娘虽然以前受了罪,可我觉得他们这一辈子真值了,您一个比一个懂事。
俊豪跟俊飞长大了,有您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我就知足了。”
玉芝又看看借条:“孩儿,我给你钱,你还给我打条,你是真把二姐当外人了对吧?”
柳川说:“不是,二姐,你不知道?好多大学生现在都是这种做派,理念先进嘛,他大学同学教他哩,跟钱有关哩所有事,都必须白纸黑字才算数,他们之间借三二十块钱都这样,大家都没觉得这是生分或不信任哩意思,没准以后人人都会习惯这样咧,二姐你可别多心。”
玉芝说:“那中吧,这借条我拿着了孩儿,不过你别想还钱哩事,我给你拿钱哩时候就没想着是借给你哩,我是您姐哩,一辈子可能也就能帮你这一回了,你帮了您叔他们多少?
我看猫儿您俩把这借条写哩老有意思,您也非让我拿着,那我就留着做个念想吧。”
柳侠写借条的时候,就是怕玉芝会觉得自己和他生分了,会难受,才让猫儿代笔写了这么个事件清晰,但口气却像是玩笑一样的借条。
再有一个月多月就要交钱,所以柳侠和猫儿没把钱往银行存,就放在家里。
猫儿每天都要看一遍那些钱,然后为剩下的那三千多发愁,他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小叔天天那么受罪地去干活挣钱,自己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
柳侠给柳凌的信发走快十八天,才收到柳凌的回信,回信非常简短,只有半张纸。
柳凌说相机钱他已经还上了,他们最近正在准备一次大型军演,现在非常忙,而且周期会比较长,如果近期他写信少了,让柳侠和家里人都不要担心。
柳凌最后特别交代了一句:陈营长比我更忙,最好不要写信打扰他。
柳侠对猫儿说:“你老觉得小叔太辛苦,你看看,五叔和震北叔叔比小叔更辛苦,他们还没奖
金拿呢!”
八月十三号,柳侠又结束了一个小型工程,他决定接下来稍微休息一下,带猫儿一起回家住两天。
可等第二天下午他去给岳德胜交测量报告的时候,他还没开口请假,岳德胜就对他说:“愿不愿意跟我去樵云老基地走一趟?那边有个矿山测量项目,马队长让我带两个技术人员过去,其他人用老基地的。”
柳侠只纠结了一秒钟就回答:“行,什么时候走?”
“星期一。”
柳侠从办公室出来,先来到单位大门外,那个眉心有个米粒大的红痣的卖瓜汉子正和他的女人坐在树荫下,就着一个铝盆吃凉皮,一看到柳侠过来,两个人都笑着站了起来。
柳侠说:“六七个吧。”
那汉子掀开奔马三轮车上的大被单,挨着个的拍西瓜,很快就挑了七个出来,女人过来帮他抬着木棍子把瓜给称了。
“九十七斤,你给我十二块钱吧。”汉子说。
柳侠拿出十二块钱,汉子背了装瓜的编织袋往水文队里面走。
柳侠和猫儿最近确实在吃上比较节省一点,但柳侠却一天也没让猫儿断过西瓜,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猫儿吃西瓜的时候就下决心做到的:等他挣了钱,到了夏天,只要开始有卖西瓜的,他就会让猫儿天天吃个痛快。
这个汉子的瓜非常好,都是个大皮薄的沙瓤,而且人实诚,要价实在,秤上也从来不会玩花样,柳侠去年到今年买的基本都是他的西瓜,只有他不在这里的时候,才会买别人的。
上着楼梯,柳侠对卖瓜汉子说:“过几天我小侄如果瓜吃完了,再去找你买,你一定得给他挑最好的。”
卖瓜汉子说:“放心吧,肯定是最好哩,还负责给他送上来,就一个孩子,真没钱了,白吃几个瓜也没啥。”
等卖瓜汉子离开了,柳侠和猫儿坐在地上,一人一个勺子一起挖着半个西瓜吃。
柳侠做足了心理建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来:“宝贝乖,小叔……得出去了。”
猫儿刚把一口瓜咽下去,抬起头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
柳侠放下勺子,捧着他的脸:“时间不会太长,肯定比上一次那个短很多,不过,肯定赶不上你开学了。”
猫儿过了好半天才问:“工地在哪儿?”
“樵云,我们单位原来的老基地那边,还得过黄河,所以小叔不能天天回来,我跟岳工一起去,他这次要把家属一起带回来,所以我们都会进最大努力赶进度,争取早点回来。”
猫儿把西瓜放在席子上,过来趴在柳侠怀里:“哦!”
柳侠轻轻拍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昨天刚告诉小家伙自己要休息了,俩人一起回柳家岭,自己安心地陪着他好好玩几天,这还不到一天,自己就再次食言了,而且还是一次远距离的外地施工。
还有两天,柳侠决定不回家了,这种天气来回路上跑,小家伙很受罪,也少了呆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的安心感觉。
他跟猫儿商量,自己走后,让猫儿一个人回柳家岭,家里凉快,也有人做饭,关键是,他不想猫儿一个人守着个空屋子。
猫儿很乖的答应了。
柳侠发现猫儿的情绪不对,是在他星期天下午和吴小林一起去领仪器回来。
从前天下午他告诉猫儿自己要出去的消息后,猫儿就慌了神,虽然努力打起精神不想让柳侠觉得他不高兴,但他的情绪柳侠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可现在怎么回事,他只是出去领了个仪器,怎么刚才还蔫的跟旱了两个月的玉米苗似的小家伙突然就成了雨后的小竹子了?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猫儿能高兴,柳侠心里就好受多了,他也不敢问,生怕刚刚高兴起来的猫儿又蔫下去。
柳侠他们明天天不亮就要走,早上时间太紧张,今天晚上猫儿给他包饺子。
两人各怀心事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饺子,猫儿非要自己洗碗,说柳侠明天要在车子上晃大半天,肯定很难受,让柳侠早点去躺着休息。
看猫儿进了厨房,柳侠仔细地环视了一遍屋子,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异常,他想了想,打开了放被子的那个柜子,在最下面一层的被子下面,压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那是猫儿的书包,他打开一看,是猫儿现在经常穿的几件衣服。
柳侠把包放回原处,轻轻关上了柜子门,坐在地上靠着墙呆坐了一会儿,才对猫儿说:“小叔想起来少领了一个仪器,下去一下,你在家乖乖等着小叔啊!”
猫儿欢快地答应着,柳侠跑出了家门。
猫儿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虽然很热,他一直都扒在柳侠身上睡。
柳侠睡不着,每次觉得小家伙好像要惊醒的时候,他就在黑暗中拍拍小家伙的背,亲亲他的脑门儿,小家伙就会暂时安静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半,柳侠他们就开始把仪器装车准备启程了。
柳侠看东西都装得差不多了,就和岳德胜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再回家一趟拿件东西,然后悄悄上了楼。
猫儿正在床边往包里塞刷牙缸子,听到柳侠开门的声音,他手忙脚乱的把包塞在了餐桌下面,故作镇定地跑过来,正好撞在了柳侠怀里。
柳侠把他抱起来,坐在床沿上。
猫儿觉出了不对劲,搂紧柳侠的脖子一动不动,睁大眼睛不让里面正在氤氲弥漫的液体掉下来。
他想趁出发前最后的时刻藏在小叔他们那辆大卡车后面,他已经想过了,小叔肯定是坐在前边驾驶室,后面的车厢里不但有各种仪器,还会有两三个帐篷,那么大的帐篷,他藏在下面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离开学还有十来天,如果到时候小叔不能回来,他可以自己搭车回来,他不想离开小叔这么长时间。
柳侠把小家伙的脑袋扳起来,和他额头相抵:“乖,以后不敢这样,万一你偷偷上车的时候车突然启动,很危险。”
猫儿的胳膊搂得更紧了:“我到那里会可听话,不影响你们工作,,你们出去的时候要在野外开饭,我会给你们帮忙,小叔........我不想这么多天都看不见你,我知道你出去工作不能带家里人,可是,我........我可想你啊!”
柳侠抱着小家伙站起来:“那就走吧,跟着小叔一起去。”
“哦,啊?”猫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侠:“你说啥呀小叔?你再说一遍。”
柳侠使劲抵了抵小家伙的额头:“跟小叔一起去樵云,小叔也舍不得我们大乖猫。”
“啊哈哈......小叔,小叔你怎么这么好呢,小叔......”
猫儿和柳侠、吴小林一起坐在后面车厢里,一路颠簸,猫儿却兴奋地连晕车都给忘了,中途下车吃饭,他吃了满满一大盘子炒面,以前他坐车后可是半天都吃不下东西的。
到了樵云市,他们被安排在老基地他们自己的宾馆住了一晚上。
柳侠作为主要技术人员,因为要担当大量的计算任务,岳德胜安排他住单间,虽然他今天根本就没什么可以计算的。
虽然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天晚上猫儿却睡得非常踏实。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他们就带上老基地施工队的人出发了,九点钟,他们进入了作业区,看着被强烈的阳光炙烤着的山峦,柳侠有点后悔了。
可晚上躺在帐篷里,听着身边的小家伙欢快地絮絮叨叨,柳侠又释然了:快乐,可能真的跟睡在什么样的地方关系并不大,身边躺着的是谁好像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敲梆话:戏曲伴奏里的梆子,有掌控节奏的作用;敲梆话:意思很明显,但却不明着说,让你自己揣摩。
打毛衣:织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