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叶鸯深谙此理,所以进入御书房以来心里顿生防备,不,应该说在朗帝面前他会本能地去掩饰身后一切。
朗帝虽一直询问秦枫,可眼光轻轻扫过站着的三个人,从韩文杰到苏桐,最后停留在叶鸯身上。
眼睑半闭,再次睁开,所有情绪被掩藏在巨大的织网之下。
“不论是谁,可见那人与秦将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叶鸯解释,而这些解释经过修饰后很得朗帝之意,“且不说秦将军得罪了谁,单是这个人能进入皇宫,仅靠异人的武功之外必须熟悉宫中地形。”
叶鸯盯着泛着微黄的宣纸,这是今日一早贺公公在书房门柱上发现的,旁边是一根叶形飞镖,显然是有人入侵皇宫,只是送信的人却毫无消息。
信上内容不外乎职责当朝振国将军私通敌国,谋取利益,祸害忠臣……可秦枫能走到今天这位置,除却朗帝有意为之外,足可见他的手段。
朗帝神色一怔:“叶爱卿的意思是......有内奸?”
叶鸯低垂跪在秦枫边上,没有人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皇上,臣只是猜测,具体可以交由大理寺卿查明。”
御书房再次恢复沉寂,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朗帝阴沉着脸色,没有开口让他们退下,而四人也依旧或跪或站,没人敢离开。
其他官员只是小心揣摩圣意,并考虑着该站在哪一方。
“韩文杰,你可有话说?”朗帝将希望寄托于这位陪他一路走来的左相。
本来站在一角的韩文杰终于动了动身子,本意消减存在感的他还是被朗帝提点名字,他躬身叩首:“皇上,臣以为秦将军被人污蔑。”
朗帝听到想要听的答案,终于满意地坐下,舒心地说:“不知韩相可有计策。”
“微臣无计策,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若将秦将军打入大牢,并下令明日午时斩首,那么栽赃者必定会出现。”
韩相此话一出,几人都惊讶,这可是兵行险招,若那人不出现,那么依着秦枫的性子必定会睚眦必报。
“我想秦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吧?”苏桐适时站出来,他始终站在几人之外,就连崇央也猜不透这人心中所想,因为他主管的是太史院,并不是机密岗位,所以朗帝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
可皇帝不在意不代表朝臣没有顾忌,他们中有的人恐惧朗帝圣威,有的人害怕秦枫手中重权,可对于苏桐手中的笔却无一不忌惮,就连朗帝也存在一丝顾忌,所以他没有否决,但不代表他赞赏这种做法,只是这件事始终要一个台阶下,而这个台阶于他的利益来说并没有多少损伤。
“那么就有请秦将军今晚在天牢住一晚,”崇央看了眼跪在中央的秦枫,语气带了丝犹豫并带着些许歉意,这是他培植的势力,更是他的左右手,“朕记得秦将军有一位嫡女,今年也有五岁了吧。”
“小女秦寒再过三个月便是五岁。”秦寒答道,也没有人看到,他脸上轻蔑的笑。
“好,”朗帝取过笔墨,“朕下旨,今日秦将军忍辱引出宫中刺客,特封秦家嫡女秦寒为太子妃。”
钦此——
一道圣旨,改变了四人的命运。
当贺亓带着圣旨到达东宫时,崇溪和云笺也刚好赶到。
“父皇,为什么!”当崇溪知道他的父皇把秦寒赐给他为太子妃时,他愤怒了。
可皇家的孩子又怎能拥有自主择偶的权利呢?
朗帝本就被秦枫之事恼得心烦,越发不满崇溪这般反抗,忙招来侍卫:“身为太子却这般喧哗,成何体统!”
“父皇,我不要秦寒,我只要归云。”在崇溪小小的眼中唯有云笺才是他的宝贝。
太子如此迷恋一个女孩,朗帝感觉到了一丝胁迫,忙喝:“崇溪,你记住你是太子,无论什么选择当以国家为重!”
崇溪很委屈,向来疼他的父皇这次却只以一句以国为重就把他仍在了大殿外。
他挣脱了侍卫,独自跑向东宫,小小的身躯包裹了满满的委屈。
待皇帝下旨之时,叶鸯却悄悄送了口气,若是能让女儿远离皇权,或许这般做也好,只是......
云笺虽小,可也知道崇溪有了太子妃就不会再与她这般玩耍。
画临很多人家都知道太子独与叶太傅千金好,而云笺自小没有娘亲,又无兄弟姐妹,玩伴本来就少,若没了崇溪,她真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溪哥哥......”云笺坐在亭中,贺公公宣读圣旨时她也在场,一个字一个字叫嚣着轻蔑地走过她眼前,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老爷,小姐好像不开心。”叶盛观察了小姐两天,这两天她闷闷的,就连笑也甚为勉强。
叶鸯呷了口茶,铁了心不去管这件事:“她知道了也好,以后还是和太子保持距离吧。”
若可以,他真想带着女儿隐居乡野,相比皇宫,他更希望女儿能徜徉在山水间,肆意快活一辈子,而不是拘束在金牢中。
话间,侍卫前来报告,有人拜访。
叶鸯起身迎接,那人却穿过大门,进入主屋。
“桐叔叔。”云笺见到客人,认出是太史院苏桐苏大人,忙跑过来。
苏桐与叶鸯在官场上走得不是很近,可平时偶尔也会来往。
苏桐笑着抱起云笺:“我们的小云笺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桐叔叔了?”
云笺喜欢扯苏桐的三千美髯,而苏桐也总是乐呵呵地看她捣蛋:“我说叶兄,你能不能把云笺借我两天,这孩子我可真是看着就喜欢。”
叶鸯失笑:“师兄,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能改这毛病,看到小孩就想抱回家,到也不见你对漠染有多上心。”
梧桐是叶鸯的师兄,两人师承鸿儒欧阳川,但是两人入门先后差距甚大,且欧阳老先生桃李遍天下,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此。
“漠染那小子需要历练,怎么能和咱们娇滴滴的云笺比呢,”他放下云笺,神色一转,“师弟,这次我是来和你商讨那事的。”
“原来师兄也怀疑吗?”看不出叶鸯的神色,只是苏桐本能地感受到他满腹遗憾与失望。
不由跟着惆怅:“皇上对慕家多有忌惮,虽然已过五年,看看如今的秦枫势力多大他就有多防范,说不定此事真的......”
“师兄!”叶鸯喝止,“隔墙有耳,你已是太史公,可不能殃及苏家。”
是他失态了,苏桐怏怏然有些懊恼,其实要说起来这师弟比他更深谙为官之道,所以他只能安居于太史院。
“你说皇上是不是......”约莫苏桐也猜到了皇上的意思。
叶鸯点头,咽下口中苦涩:“其实我们早该看到事中缘由。”
这次事件完全是由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也可以说是他借由秦枫的一次试探,幸好他们没有上钩。
也幸好,提出秦枫进天牢的是苏桐,而不是身为太傅的他,也不是手握大权的韩相。
这时宫中再次传来惊人的消息,皇上遇刺,据说抓到刺客,为慕家军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