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丽唇角一撇,蛮有深意的轻笑道:“对皇后,越简单的法子就越管用,保管叫她火冒三丈帮着咱们除了眼中钉再担上让陛下失去宠姬的怒火,你看着吧。走,咱们这就去皇后的寝宫。”
炎炎烈日下荀丽来回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陈娇沐浴的汤浴殿。
荀丽擦擦额上的轻汗整了整曲裾的交领和头上的发饰,扭着莲步上前向小寒行了一礼甜笑道:“妾身荀丽,求见皇后娘娘。”
小寒瞟了她一眼道:“美人难道不知皇后娘娘正在休养期间,陛下依娘娘的意思将后宫所有妃嫔的请见问安一律免除了吗。”
荀丽早知皇后的出身非同小可,在她身边的侍女那里碰壁也是正常,她早有准备,恭谦道:“这位掌事,妾身确实有大事要向娘娘禀报,还望掌事通禀一声。”
既然荀丽说有大事,小寒少不得要去通报一声,点了点头道:“美人稍等。”
不多时小寒便回来了,依旧用有些倨傲的语气对荀丽道:“娘娘刚入汤浴不便进去禀告,美人若是愿等恐怕要跪等不短的时间,若是美人不愿等那尽可回去改日等娘娘哪时想起这事来,发了话,你再来。”
荀丽一听小寒这话就明白,没有禀报是假,皇后没把她要说的事当回事恐怕才是真。皇后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本来就不给她们这些妃嫔觐见的机会,她这要是回去了皇后哪里还能想得起她来过,恐怕就再没机会见了,所以为了尽快除掉那个潜在的争宠威胁她说什么也得等一等。
“妾身方才是从娘娘寝殿过来的,是诚心觐见皇后娘娘,愿意在这里伺候娘娘等娘娘出浴。”荀丽说着就跪了下来,仰头对小寒道,“有劳掌事待娘娘出浴后再行通禀。”
“既然没人要等,那便等吧。”小寒说完转身就走进了后殿,留下荀丽带着侍女一心一意的等陈娇。
半个时辰后小寒才走出后殿向荀丽道:“荀美人请起吧……”
夏天衣衫凉薄,荀丽跪的久了看见小寒出来就两眼发亮,在听说让她骑射,兴奋劲一下就上来了,不等小寒说完就踉跄着勉强起身惊喜道:“娘娘是不是宣我入内?”
小寒摇头道:“娘娘说荀美人觐见的诚意她收下了,娘娘身体不适不便见你,美人请回吧。”
“什么?”荀丽苦苦跪着等了半个时辰,没想到只等来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她怎么能甘心,扶着侍女道,“掌事,我真的有大事要向娘娘禀报,请掌事一定要……”
小寒有些不耐烦的打断荀丽道:“荀美人,皇后娘娘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请你回去吧。”
小寒说完又要走,荀丽见此事不成竟横下一条心扑倒跪地大声道:“皇后娘娘,荀丽斗胆奏禀,甘泉宫里有人图谋不轨,蛊惑天子,请娘娘万望要听妾身把事禀明!”
“荀美人,你在这里高声混不成体统,是要惊扰娘娘的凤驾吗?!”
小寒怒了,还想再训斥荀丽几句,却不想大雪从内殿走了出来,平声道:“荀美人,娘娘选你进去。”
荀丽没想到她这最后一搏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连忙起身扶着侍女就跟大寒走近了后殿。
后殿里门窗皆闭比前殿要凉爽一些但光线却暗淡,袅袅的熏香正从青铜纹兽香炉中升起。
侍女动作很轻的打开层叠的幔帐让荀丽入内,荀丽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发出来声响,她随着大雪入内,但见几步远的地方立着一方高大的绢纱牡丹屏风,屏风后的软榻上若隐若现的透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荀丽今日才深切体会到皇后的威仪,即使看不到人只是这安静的排场都让她不敢大声呼吸,匆忙的低下头伏身行大礼道:“妾身荀丽,拜见皇后娘娘。”
“荀美人。”
清冷淡漠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慵懒从屏风后面传来,荀丽低着头匍匐在透着丝丝凉意的青石地面上,听到自己心如擂鼓。
“妾身在,请娘娘示下。”
屏风后面传出很轻的笑声,而后那高傲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来觐见本宫却问本宫有什么示下,何意?”
荀丽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慌忙答道:“妾身,妾身确有很重要的事要告知娘娘。恩,娘娘可知甘泉宫里有个陈女医,她如今背着众人与陛下园中私会,还在陛下身边投机取巧挑拨娘娘和陛下的关系,妾身今日无意间听到她向陛下进言,收的都是些娘娘有损娘娘凤誉的话,妾身实在担心这种人以女医的身份在娘娘身边伺候会对您不利,所以特来告知娘娘。”
荀丽说完眼珠一转又道:“哦,娘娘,昨晚陛下来妾身殿中神色非常不好,似乎,似乎与您有些口角,臣妾今日想来,恐怕也是那女医昨日在陛下身边进了谗言,陛下偏听偏信了。”
荀丽的来意陈娇是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来告状挑拨是非,想借她这个皇后的手除掉那个刘彻中意的女医。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荀丽真以为她陈娇听风就是雨挑唆两句就要当真么?
真是呵呵。
尽管陈娇从智商上鄙视了荀丽一番,可是心里还真有点犯嘀咕,她在甘泉宫住了一年也没听说甘泉宫有个姓陈的女医,现在还有鼻子有眼的说这个女医勾搭刘彻私会,怎么陈娇一点都不知道呢。
陈娇这个时候还没明白荀丽说的“陈女医”就是曹小北给她杜撰的身份,荀丽说的不清不楚,曹小北也是信口忽悠,谁知荀丽还当了真。
陈娇幽幽开口道:“本宫尚在休养,不便处理宫务,既然荀美人从宫中来那你多少也知道宫规,若是无人违反宫规就罢了,但若有人违了宫规,即使是在甘泉宫本宫也不会姑息,美人自去处理便是。”
不管怎么样陈娇都不会傻到去为荀丽出头,荀丽不是怕在刘彻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吗,不是想利用陈娇这个皇后吗,陈娇还就偏偏不拆穿她。陈娇要反将一军,非要让荀丽自己去捅捅马蜂窝,探好了路也让陈娇知道知道这个神一样的“陈女医”到底是哪路神仙,竟然有本事勾搭刘彻放下天子的架子去“私会”。
荀丽没想到陈娇会用这么淡漠的态度对待这件事,跟她预想的结果完全不同。不过皇后虽然不出头却暗示给她这件事她不会插手,说白了皇后就是要看一场她荀丽收拾新宠的好戏。有了皇后的默许那是不是天子那边就不用太担心了呢,至少她“帮”皇后收拾一个“有违宫规”的女医天子哪里皇后会说几句好话吧,她有那么得宠天子一定舍不得把她怎么样。
荀丽这么一想觉得特别有道理,下一步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这个女医“有违宫规”。
“妾身谨遵娘娘教诲。”荀丽有些窃喜的说。
陈娇嗤笑一声,隔着屏风凉凉道:“我何曾教诲过你。”
“是是是,荀丽搅扰娘娘休息,这就告退了,妾身告退。”
第二日果真不出刘彻所料,章武候窦长丰听说薄仪把事情捅到了天子面前也不甘示弱,前来甘泉宫见驾辩诉,两人你来我往几天过去事情俨然已经成了互相揭短的辩论,窦长丰搜罗了一大把薄仪贪腐受贿的证据,薄仪把窦长丰子侄横行乡里欺霸地方的罪证也拿到了御前,事情愈演愈烈又牵扯了几个朝臣,一时间成了轰动朝堂的大案。
刘彻自从那晚之后就没有晚上在去过陈娇的寝殿,他总是歇过午睡后出来走走,总能遇到陈娇在秋千架下纳凉,仿佛两人约好了一般。
这一日陈娇又做在秋千下纳凉,小雪知道每日天子都会前来便远远的站着不去打扰。只是今日刘彻没有来,来的却是荀丽。
“美人,咱么这样能行吗,会不会太明显了?”侍女跟在荀丽旁边说。
荀丽无所顾忌的说:“你怕什么,连陛下都说了,要是甘泉宫有哪个不开眼的奴婢冒犯我尽管处置,皇后既然不管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趁陛下去处理定宁侯和章武候的案子赶快收拾了这贱女人,只要把这事儿坐实,陛下也没话说。”
侍女见荀丽这么信心满满也就放下心来,点头道:“喏,一切听美人的吩咐。”
荀丽带着四个侍女来到梅林边,看到素衣的陈娇仍旧坐在秋千上纳凉四周也没什么人不禁得意一笑,看了心腹侍女一眼,那侍女立刻会意走上前去。
“喂,那个荡秋千的,说你呢,下来。”荀丽的侍女指着陈娇走上去,没好气道,“你听不懂话吗!说你呢!”
陈娇坐在秋千上看着那侍女,眉梢一挑冷冷的看过去只是一个眼神就让那侍女脚下一顿,不觉打了个寒战,想到身后给自己撑腰的主子才又恢复了几分神气,怒道:“看什么看!我问你,你方才看到一条贵重的金链了吗?”
陈娇冷笑一声道:“你是谁家的奴婢赶来这里放肆,不怕死吗?”
侍女被她一问就怒了,指着陈娇道:“方才荀美人的金链就是在这里丢的,我就看着方才有个人收了起来,一路寻来果真见了你,说,金链是不是在你身上?”
陈娇本想叫小雪过来发落这侍女但听她言之凿凿咄咄逼人,又忽然想知道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于是一语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那侍女被陈娇看的发毛却也越来越不服,心说看你能神奇道什么时候,马上就有你的亏吃!
“不用你不承认,我一搜便知!”
那侍女气鼓鼓的上前就要去扯陈娇,被赶过来的小雪一把拉住怒道:“贱婢!放肆!”
正在这个时候荀丽带着三个侍女从梅林边绕了过来,咬着纨扇高傲的问道:“怎么回事儿啊?俏喜,我那链子你找到了吗,怎么这么清闲跑到这里来跟那不如流的人闹起来了?”
小雪不认得荀丽,可她才不管荀丽是谁,胆敢这样在皇后面前说话,打死一万回都不够,可是当她正要亮明陈娇身份训斥荀丽的时候,陈娇忽然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雪有点蒙,可她不敢违拗陈娇的意思只得站在陈娇身边怒视荀丽。
“美人,您不知道,方才您丢的那金链是被这女子拾起匿下了。”侍女来了一招恶人先告状,白了陈娇和小雪一眼。
荀丽也不屑瞟了一眼陈娇,妆模作样的风凉道:“俏喜,你都看清楚了吗,可不要随便冤枉别人。”
“美人,奴婢亲眼所见。”被唤作俏喜的侍女走到巡礼身边拿出一条金链道,“方才我怎么问她都说没见过,可是您瞧,我刚刚在她身上就搜到的。”
原来是栽赃嫁祸,这荀丽做的也太明显了,不过她确实有胆,这里都是她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若陈娇只是普通的宫人那今日必定被她冤枉,就算跳进渭河都洗不清了。
荀丽看了金链脸色立刻一变,看着陈娇调高了声音狠狠道:“谁给你的胆子,连天子御赐给本美人的金链都敢藏匿,你以为陛下给了你几分恩宠就不得了了吗,一个甘泉宫的女医却手脚不干不净魅惑天子在前诟病皇后在后,你以为本美人不知道吗?!那日在上林苑我就看出你是个狐媚的祸水,今日本美人就代皇后整肃整肃甘泉宫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