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既然敢做又何必藏着掖着呢?”陈娇斜觑着平阳公主,古雅的菱唇微微上扬,“不如让我猜猜吧,可好?”
平阳公主此时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倘若陈娇真的说出了她送给刘彻美人的意图,她该如何作答?她有什么理由能为自己开脱?以陈娇前次那样不肯善罢甘休的态度她要如何在自己家中收场?
平阳公主此刻真是一口闷气梗在胸,她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想不通去找陈娇的不爽,如今眼看收拾不了这条成了精的小狐狸倒要惹得自己一身骚。
不行,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她平阳公主一定要沉得住气,一定不能承认,只要自己不承认陈娇就算再怎么有理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挤兑她也没证据,反正那些蠢货奴才只说是“至亲贵人”,又没有说是送给天子,她还就不信陈娇没凭没据的能在平阳侯府拿她怎么样!对,一定不能承认,不承认陈娇就没办法只能干生气,气死她!
平阳公主这样一想心下竟然一阵松快,镇定的笑了笑道:“您一定是误会了,这些奴婢……”
“恩,我想到了”平阳公主的话没说完陈娇忽然笑了,食指点着自己的红唇道,“长公主的至亲是我的二嫂隆虑公主啊!怪不得呢,长公主人脉广布朝堂,我二哥隆虑侯后日生辰的事想必也瞒不过长公主,这些歌姬舞女怕是要送给我二哥隆虑侯的吧。”
陈娇带着几分天真和惊喜说完转身看着一脸惊愕的平阳公主真是开心极了。
就知道她不会承认,不过没关系,本来也没想过让她亲口承认呢,哼哼。
平阳公主被陈娇一席毫无预料的话惊呆了,刚想本能的回答不是却又想又被陈娇先一步说道:“难道不是?可是若不是送给我二哥这位‘至亲贵人’……呀,该不会是长公主本事太大一手遮天,雁门关的通牒都弄到了一大把,要把这些花样女子送到关外给南宫姐姐的夫婿伊稚斜单于送过去吧?”
这一提起匈奴单于别说平阳公主的脸色变了,就是那些歌姬舞娘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女子别的不知道不过谁不知道大汉与匈奴岁岁和亲,眼下听说韩安国大人又开始张罗今年的和亲了,人选还没定,这些女子再是卑贱也不想到匈奴那荒蛮之地去,一个个吓得花颜惨白,立刻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求长公主怜悯,求长公主怜悯,奴婢愿终生侍候长公主,求长公主不要将奴婢们送去匈奴。”
平阳公主才管不了她们这些卑贱的歌姬舞女呢,她只听陈娇每一句话中都暗带嘲讽,什么“人脉广布朝堂”什么“本事太大一手遮天”,这些话难听就罢了,最让她心惊胆寒的是陈娇竟然说她要把人送去匈奴!这是什么意思,这里面可暗含着私通匈奴的罪名呢!
话说到这一步平阳公主可算是被陈娇逼进了死胡同,将美女送给天子她死误会论如何都不肯当着皇后的面承认,送给匈奴单于更是一片禁区无稽之谈,为今之计她也只能将就承认这些美女要送的“至亲贵人”就是妹婿隆虑侯了。
平阳公主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公子爷你真会说笑,怎么会给匈奴呢,可不就是,就是送给隆虑侯的生辰礼么,就是,呵呵。”
平阳公主此刻只想着怎么才能打发陈娇,对陈娇的话根本不及多想,心想先用这个借口忽悠过去再说,以后有机会自然还能把美人再送到天子眼前,不急在这一时。
“如此,正好。”陈娇笑盈盈的击掌笑道,“我才从堂邑侯府回来,父亲母亲要送些生辰礼给我二哥,长公主的这些歌姬美人正好与大寒同去隆虑侯府,有大寒代劳省得长公主还要再遣他人送去。”
平阳公主闻言整个人都懵了,千算万算她都没想到陈娇会立刻提出把这些歌姬美女送给隆虑侯,这些女子不知花她费了多少心血银钱在各处寻找,又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请人悉心调教就巴望着那一天能被刘彻看上一个两个,可是陈娇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她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全部进了那长安小霸王隆虑侯的府里,她怎么甘心哟。
“公子你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这些女子还没被调教好,容我……”
平阳公主急急慌慌的解释着,哪想陈娇理都不理她那一茬,依旧带着淡然的微笑对那些各级美人道:“都听见了吧,你们的主母平阳长公主已经把你们送给了隆虑侯,你们就不必去匈奴了,还不谢过长公主?”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堂邑侯少公子到底为什么被阳公主忌惮,但明显平阳公主对他的话不敢违拗。这些歌姬舞女平时最怕平阳公主,可是比起被送去匈奴背井离乡老死他乡,她们觉得得罪一小下主母然后马上依着这位公子的话被送去隆虑侯府才是更好的归宿。
“奴婢多谢长公主,长公主恩德山高海深奴婢永世不忘。”
厢房内外,原本准备表演的,踢毽子的,看热闹的,凡是只要在场的歌女舞娘现在都匍匐在地行大礼磕了头,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五六十人。
五六十人啊,这可是平阳公主妄图得到天子宠信的大部分筹码啊……
平阳公主看着她们恨得压根都痒痒,这群可恶的小贱人,都是忘恩负义的蠢货!
平阳公主眼底愤恨与惋惜交错出现,她现在后悔的连舌头都想咬掉。送什么隆虑侯啊,这明明就是皇后为了彻底断掉她给天子送美人这条路特意挖的坑!没了这些歌姬舞女,没了这些美人她那什么送给天子啊!
陈娇侧眸欣赏着平阳公主脸上精彩的表情,不待她答应便对身后的大寒道:“大寒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让长公主身边那位嬷嬷好好跟你交代交代,带着这几十位色艺双馨的姑娘去隆虑侯府?”
“诺。”大寒走到平阳公主面前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道:“长公主请。”
平阳公主胸口起伏,狠狠的瞪着看着大寒高傲扬起下颌竟然一语不发。
陈娇看着平阳公主不愿低头的神情眯起了眼睛,口气由欢快瞬间变得冷凉:“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说‘至亲贵人’是隆虑侯这种话是骗我的?”
嬷嬷口中的‘至亲贵人’到底是谁,这本就是平阳和陈娇心知肚明的事情。平阳公主虽然气不过但她肯定不愿承认自己要送美女给刘彻这个事实,因此也就只能万般无奈的咽下这口气按陈娇说的去做。
“容嬷嬷,把这里的歌姬舞女和美人统统记录一下,跟着这位大寒姑娘去隆虑侯府。”平阳公主咬着下唇,这句话恨不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恰在这时平阳侯的近侍张通带着刘彻身边的黄门苏一赶了过来。
张通是平阳侯的得力近侍,进了月门就发现院子里有些气氛不对,他赶忙上前对平阳公主行了一礼,机灵笑道:“公主,侯爷让小人过来看看,请这位贵人入席。”
这时苏一也小步走到陈娇身边行了个大礼道:“公子爷,主上等您呢,让小人特来请您。”
陈娇看了一眼平阳公主唇边露出不屑的笑容:“苏一,你来的正好,让长公主的嬷嬷把这院子里姑娘们的花名册取来,与大寒一起一间一间的对名册,凡是在册的姑娘一个都不要落下,按照平阳公主的意思交给大寒,立刻送去隆虑侯府,明白了吗?”
“诺,小人明白。”苏一当即低头道。
陈娇忽然变得目光凌厉,语气强硬:“我说一个人也不要拉下,你懂吗!?”
“小人懂,公子爷放心,一个人也不会落下。”
苏一是刘彻身边的一等黄门,陈娇就不信平阳公主敢在苏一和大寒两个人眼皮子底下再给她玩花样!
陈娇吩咐完苏一看也不再看气得满脸通红甚至有些发抖的平阳公主,她谁都没带转身就潇洒的离开了北厢。
真是舒服啊,看着平阳那个贱人忍气吞声想发火又不敢发的样子真是太爽快了!
陈娇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只觉前世胸中的那口恶气都吐了出来。此时她根本不想管那一院子呆的呆愣的愣的下人,只想一个人轻轻松松的高兴一会儿。
怀着这种心思陈娇有意就没走大路,她对平阳公主府很熟,北厢房这边有一条水边的游廊通向前庭,她打算从那里过去找刘彻。
陈娇手里颠着那枚彩羽的毽子,刚才这小东西还算为她立了一功,直接打在了平阳的脸上,所以陈娇在月门门口看到直接就捏了起来,趁着好心情一边走一边把玩。
天边夕阳半沉,收敛的橘金色光芒被游廊之下的莲池倒映出更加妖娆的金紫色,远处的高天苍穹染遍了瑰丽的火烧云,恰如陈娇此刻的心情美丽无限。
陈娇手上用力彩毽被她抛入空中,她抬腿一踢然后又打了个花从后面踢了一下才得意的接住了毽子。
“就那点花样还跟我玩,哼,好玩的还在后头呢。”陈娇一语双关自顾自的得意一笑,手上再次加劲将彩毽抛向空中,她本想玩个高难度的动作,岂料没注意脚下已经有了台阶,这一抬腿没掌握好平衡和力度,不但彩毽踢飞了,她自己也一脚踏空,眼看就要跌一跤。
“哎呀!”
陈娇跌下台阶的时候真是后悔死了,怪不得都说得意忘形,这没留神的一跤跌下去她的腿恐怕要疼很久了,就算一瘸一拐的进了大殿也一定会被刚刚收拾的平阳暗笑,真是亏死了。
“小心!”
就在陈娇马上跌倒的时候,忽然就有一只手凭空伸了过来,陈娇也不及多想双手一伸就握住了那只手,凭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力,拽着她竟然稳稳不动,陈娇有了借力身体重心前移,拉紧了那只手一用力就让自己站直了身体。脚一落地她才真正放心,虚惊一场,还好没有跌倒给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