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湖上关于岳青的传闻越来越多,柴老头的眉头却日渐皱起,原本可口的佳酿喝进嘴里也不是原来的味儿了。
岳青要对付的人功夫越来越高,修为越来越深,虽心自然向着自已人,可自家徒弟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再这样下去,那死丫头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果然,就传来了岳青被凌霄阁追杀的消息。柴老头虽然担心惦念这岳青,倒还没有动过挪窝的心思。然而又传来岳青在界河岸失踪的传闻,柴老头这才有些急了,思考着要不要出山去瞧瞧。
离群索居了二十多年,他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粗陋不堪的糟老头子,即便是过去朝夕相对的故人,恐怕也认不出他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可他又转念一想,孩子跟人打架输了,还要做父母的亲自出马扳回一局,和未免也太难看了些。岳青虽然年轻,但心智成熟,不是会乱来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做,无论如何年轻人终归是要自己学着成长,学会独立。
想到这些,柴老头又把打好的包袱放下。依旧每隔四五下山一次,到镇上喝酒探听消息。
后来果然又传出岳青归来的消息,他也就将心放回肚子里,喝酒也有味了。
这日依旧在常去的酒家喝酒,却突然听旁边的酒客谈论起岳青的死讯。这简直就是一道晴霹雳狠狠劈在柴老头的心上,他久经沧桑早已看破尘世无波无澜的心里突然就掀起了狂风骤雨。
他那徒儿纵然学艺不精,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就被人害了去!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他早就把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八年的丫头当作自己的亲人,当作自己亲生的闺女看待。
他正值壮年时选择归隐山林,孑然一人,在深山中离群索居二十余载,本以为就这么孤独终老,埋骨荒山。没想到临到老了,竟然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这么一个丫头,顿觉自己一潭死水的人生又有了些生气。
当初岳青要下山,他内心自然是不舍的,可是又不愿将芳华正茂的她束缚在这荒山中如自己一般虚度年华。鸟儿大了总有离开父母展翅高翔的一,他知道这孩子不简单,更不愿耽误她的人生。
可是,也不知这丫头在外面闯了什么祸,竟被凌霄阁追杀。他突然后悔当初只埋头教她功夫,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没有告诉她江湖上的那些事情,才导致她如今不知轻重惹祸上身。
柴老头出了酒馆,径直走出镇。镇人烟稀少,信息闭塞,必需要到大一点的县城里才能获知更多的消息。
镇荒僻,距离最近的县城昌河县也有八十多里地。柴老头心中焦急,施展出九转踏雪步,瞬间消失在原地。本来要大半日的行程,硬是缩减到一个时辰。
到了昌河县城,他频繁出入城中最热闹的酒楼茶肆,探听消息。正巧这两日岳青中毒身亡的消息不知怎的突然就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只是这些传闻都只是道听途,当他追问起来,谁也不清传闻究竟是真是假,情况到底如何?
柴老头此刻忧心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满脸凝重地出了茶楼,在大街上散漫地走着,心中挂念着岳青。
突然,他眼神一冷,即刻又恢复正常,看不出任何异样,漫不经心地拐进了街边的一条巷子。
“什么人,出来!”柴老头心情烦躁,语气也十分不好。敢跟踪他,活得不耐烦了?
从隐蔽处闪出一个男子,二十多岁,长相很普通。柴老头扫了眼对方,功夫低弱,并不放在眼里。
这名年轻男子十分有礼,先是恭恭敬敬向柴老头施了一礼,才开口问道:“敢问老人家可是在打探岳青的消息?”问的内容倒是十分直接,看样子也不是来找事的。
听对方问起岳青,柴老头心中一咯噔,警惕起来,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人家,我家宫主有请。”男子再次施礼,然后向柴老头展示了一枚令牌。
柴老头一见那令牌,心中一惊,岳青的事怎么跟隐月宫扯上了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没有打听到什么关键的信息,隐月宫既然插手了此事,必然有更详尽的消息,走这一趟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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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年关。建邺的冬比巡阳要寒冷得多。
城里的居民们已经开始打扫门庭,置办年货,筹备家宴,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白雪覆盖的城市,看起来冷陌,却一点不凄清,到处洋溢着一片喜气。三不五时响起几下鞭炮声,提醒人们过年了。
一支腊梅被雪压得垂了下来,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明亮的黄色花朵掩映在积雪下,像不屈服的孩,努力地支着自己可饶脑袋。
屋里的人沉睡着,她已经睡了整整一个月。守在床边的男子原本清醒着,望着女子消瘦的睡颜,痴痴地等着。
或许是屋里的炉火烧得太旺让人生倦,或许是桌上的炉香有凝神安眠之效,又或许是彻夜照顾病人实在太累,男子慢慢地滑下去,趴在床边打起了瞌睡。
当岳青悠悠醒转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一醒来,却全然想不起梦中的情节。
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盯着床顶的纱帐呆滞了很久,她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可她究竟身在何处呢?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客栈的房间。
这到底是哪儿?刚刚苏醒过来的大脑还没能够正常运转,她的记忆停留在了那晚自己受毒性影响功力大减而被那名持剑的男子连刺数剑,倒地不起。随着毒药的侵袭和血液的流失,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之际她似乎听见有人咕噜咕噜地了什么,可是她听不清楚。再后来,就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虚空……
再次醒来,就到了这里。
她想起身,用足了力气身体却纹丝不动,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上仿佛压着一座五指山,完全不能动弹。她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头转了一个方向,目光就落在了开着的窗户外的雪和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