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濯悠悠抬头,清声道:“臣弟想说的是……北胤使臣醒了,就在方才臣弟入宫之时!”
“哦,醒了……”慕容泽直起腰背,“阿濯刚才去过驿馆了!”
“是,臣弟早起醒来得知此事,万分心急所以去了一趟驿馆,还见到了护国将军,后来临走之时听见有人在喊说北胤使臣醒了,正在大吵大闹,于是臣弟就进宫报信来了。”
此时,果然奉先殿外,果见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匆匆奔来,那人直行到大殿深处才跪下,还没开口就听慕容泽急喝道:“驿馆如今情况如何?”
那内侍吓得一哆嗦,抖着声音道:“启禀皇上,那两个使臣醒来后的第一刻就着人收拾行装说要回国,被护国将军给劝了下来后,他们现在就又都吵着说要见您!”
“要回国,这才短短几日,他北胤的底气还真是足了呢,要见朕……哼,哈哈哈哈……”慕容泽气的指着慕容丰羽冷笑道:“都是你这孽畜给朕惹的祸,来人呐……”
“下官在……”皇宫银卫统领安兴从旁站出。
“先给朕把太子给关回东宫里去,没朕的手谕不许他出来,也不许任何人去探!”
“臣遵旨”安兴拱手应旨后大步越过慕容濯走到慕容丰羽面前,弯腰摊手道:“太子殿下,请吧!”
慕容濯面色从容,看着殿上虚空一点。
慕容丰羽也往殿上并四周看了看,颤悠着双腿站了起来跟着安兴慢慢出了殿。
“苏相,此事你怎么说,他们要见朕,朕该答应吗?”慕容泽坐回龙椅上,头上十二斛金珠遮住他冷沉的脸。
苏魏出列,语声平静道:“臣以为皇上考虑的当不是见或不见,而是如何安抚之策!”
“好,安抚!确实也该安抚,只是那日护国将军就在一旁,怎不见他安抚住现场呢”慕容泽冷声道。
苏魏不答。
慕容泽冷笑数声,威严森冷地目光扫视了一圈大殿,“那就请各位臣工们说说应该怎么个安抚法吧,是要朕也砍了太子一条手臂送还给他们,让他们消气?”
“那怎么可能!他北胤是我天历败将,有我刺魄精军在此,就算他们有那鬼兵太子回朝,我们又岂会俱他!”一个穿着武将朝服的男子梗着脖子道。
“虽然北胤使臣态度不恭在先,可此事确实是太子处置失当,误伤了对方,所以要不请太子亲赴驿站去道歉一番,再赠予相关财帛之物并修书一封亲致北胤国主言明实情厉害,想必他们值此战后修养之际也会顺势收了咱们的示好,此事便也就过去了!”
“示好!我北胤何须向其示好!”又一个宽脸老臣满脸正气地抬起头来,“此次他北胤本是作为战败之国来求和的,可恨那胤贼却在来京路上百般推诿,到了京城后又态度蛮横无理,依臣看皇上也无需见他,只需请护国将军并礼司在那驿馆守着便可!”
一时间,殿上众说纷纭,慕容濯也早早地站起,在一旁听得捂唇哈欠打个不停。
“咳咳……”殿内突然有人轻咳了几声,而后渐渐安静了下来。
慕容濯看向站在最先头正抖理着衣袖的苏魏,凤眸微眯,果见他左迈一步,拱手道:“皇上,群臣说的皆是有理,此事倘若要真论起理来,怕是北胤和太子殿下一人一半错责,太子殿下那份呢,皇上刚才已经当殿训斥过了,相信此时太子殿下心中也是惶恐并后悔不已,您又禁了他的足,既如此便也就算是惩治过了。”
“苏卿觉得太子只要禁足,他罪就可得免?”慕容泽沉声问。
“是,可免!”苏魏坚定干脆道。
“那么北胤呢,又当如何处置?”
“此事一分为二,北胤使臣有错在先因此臣觉得皇上就别见他了,但是他毕竟是在天历境内且又是被太子殿下所伤,所以派人前去稍加安抚也是必然!”
慕容泽身体前倾,声音极慢极冷道:“那么苏卿以为朕不去,谁人可堪代呢?”
苏魏双眸静看向慕容泽,嘴角含笑道:“臣以为北晋王殿下堪可得此重任!”
“皇上,臣弟府中还有事,臣弟告退!”慕容濯一听,手一拱转身就走。
“哎……你站住……”慕容泽急喊。
慕容濯当听不见一般还是继续往前走,且走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殿中央,慕容泽无法只得站起来,又追下两个台阶,大喊:“北晋王!”
慕容濯这才叹口气,转身,“臣弟不去!”
“朕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去了!”慕容泽沉着脸看他:“还不回来!”
“皇兄说话算话!”
“朕是天子!”
“那我就回!”慕容濯这才悠悠迈着腿,又走回了大殿深处,路过苏魏身边时,他懒笑道:“苏相大人,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
苏魏微微一笑,“老臣话还未说完呢,殿下急什么!”
慕容濯努努嘴,晃着头回到原处站好。
慕容泽也回到龙椅上做好。
苏魏重新开口道:“既然北晋王不愿前往,那么老臣倒还有一议。”
“说!”
“此事决定关键在于北胤国主而非使臣,与其等着使臣修书回国哭诉不如我天历先发制人,因此皇上可一面命人拟定一份国书,书中详述当日情形,并随书表示皇上已为此惩戒训斥太子之举;另一面护国和奉国将军在随行使团上京途中与其尚算相识,因此可由陛下下旨,由他二人代陛下前往驿馆安抚,双方共同使力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何?”
“好办法,好办法!”慕容濯笑着抚掌道。
“皇上,臣弟觉得苏相此议甚好!”
慕容泽沉默了一瞬,慢慢冷声道:“就依苏相所言,拟旨吧!”
“皇上圣明!”群臣叩拜。
等到拜起时,高台之上已经空余宽阔无人的金座。
众臣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个扶着跪着半日酸疼的膝盖颤巍巍爬起,有些人三三两两散去,有些人却聚到苏魏身边交谈着。
苏魏视线穿过人群看向慕容濯,慕容濯优雅地正用软巾净着手,两相对视后,苏魏走了过去。
“殿下可出宫?”
“当然!”
“坐本相的马车如何?”
慕容濯摇头笑道:“可惜孤从来只喜与美人同车。”
“难道颜夙颜大人也算美人?”苏魏浅笑问。
“至少跟苏相比起来算是美了点”慕容濯哈哈笑道:“说笑了,走吧,丞相大人相邀怎敢推辞!”
苏魏也笑了笑,两人并肩往殿外走去。
一路行到宫门,两人上了车。
“殿下对此次皇后之事如何看?”苏魏倒了杯茶,把茶杯往慕容濯面前推了推。
慕容濯入口尝了尝,“孤还以为苏相大人会先问太子的,没曾想却问了皇后?”
“有何区别吗?对亦是错不过都在皇上一念之间罢了!”苏魏温笑道。
慕容濯放下茶杯,垂眸幽笑道:“那么苏相您呢,您的那一念,还在吗?”
“阿濯!”
“皇舅!”
两声过后,两人相视一笑,苏魏视线挪开,轻拍着膝盖叹道:“人老了,以前能跪一整日的,如今只跪了半日就疼的不行了!”
“其实如果相爷不想跪的话,也多的是办法,不一定非要走那一条不是吗?”
苏魏闻言撩开车帘,指着窗外昨日一夜落下的及膝白雪道:“这里昨日还有千百条路,可是你看,一夜雪下,能看见的只有那最中央一条最深最阔的,其余的小路早已不知去向!”
“阿濯,如果我走了你说的那条路,那么只要一场雪下,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苏那个姓了!”
“皇兄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苏魏直直看他,嘴角噙着冷笑道:“这么些年,若说还有人知道他的为人,除了先太后,除了我,也就你了,不是吗?”
“虎毒不食子!”慕容濯沉默道。
“可惜这句话从来不适于帝王家!”苏魏冷笑道。
“否则,你以为她为什么不早早把那些兵给了他,而是给了你!就是因为她知道一旦我们高高在上的皇上得了那些人,那么百年苏府,还有你……都得死!”
慕容濯低低一笑,眼底一抹讥嘲弧度,“相爷是不是也在怨太后,那些人为何给了我却不是你吗?”
苏魏不说话。
“其实相爷不用怨!”慕容濯道:“因为那些人不是太后给的,是我抢的!”
苏魏看他一眼,自倒了杯茶饮下腹中,“我知道!”
慕容濯将杯中茶换成新的,方悠悠道:“皇后和太子的事已经过去,倒是北胤只怕会有大麻烦进来,相爷可得提前做好准备!”
苏魏面色也恢复了如常的温雅,淡淡道:“有刺魄在,无惧!”
“那便好!那么孤也可以放心地回去抱美人了!”慕容濯笑笑,敲敲车厢,马车停了下来。
“昨夜喝多了,头疼的厉害,就不陪相爷多聊了!”
“殿下慢走!”
……
宗池赶着王府的车一直跟在后面,慕容濯上了自己马车后就一直闭目养神。
他确实困倦的厉害,早知道跟苏颜睡在一张床上那么煎熬,他就忍痛回自己屋里睡了,结果说是眯了一个时辰,其实根本就没睡着,且还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他,只能早早地就提前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