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由未经人事的少年为主组成的队伍,加上不久之间遭受伏击带来的警惕终究使得数百人的队伍没有在清河县附近的庄户里有什么严重违背纪律的行为。大多数少年营为主的兵力在庄子的外围严密警戒,张海与众人来到村中取水之后先以牲口试水。
等待安全的时间内,张海终究开口询问道:“家中可有人做官?”
方升心道你们是造反的贼寇,家中有人当官怎么能与你们说?想罢平静而郑重回答:“没有,前几年才混了个秀才的身份而已,不过是靠着祖上的辈分高了一些而已。”
“秋收和年关已过,进庄之前我见依然有人进进出出。看你这宅院家底,年入怕没有几千石?”
方升心道这更不能承认了:“您真是抬举了,我哪儿有那本事。都是族里的公田,归我家管的不过三分之一而已。”
进庄之前负责侦察的几名样貌小些的核心弟子就以同是孩子的身份在这附近有了一些调查,见方升没有哪怕说一句真话的习惯,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直接对身边的刘洪涛说道:“我们去那个院子里看看!”
房内此时忽然涌出近百名壮丁将张海等人围在中心,方升心道不好,准是自己大哥那个二楞子犯糊涂了,但此是在想劝为时已晚。
“怎么?要和我们见仗么?朝廷大军的伏击都奈何不了我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的斤两!”李峰冷笑道。
此时还没有等张海下令,战据了土围外围的柳香张万勇等人及以些家匠迅速反应过来,迅速搭箭展开准确的直射,毫无铠甲的那些壮丁当场就有不少人倒下。
虽然遭到不少杀伤,不过在这民风并非如河间山东那样强的地方却没有人再敢于做翻脸的样子。
“走,进去看看!”张海下令道,再也没有多少人敢于阻拦这股强悍的“贼寇”。
张林在隐居沧州之前就是太行山上做没本的买卖,对于这一般大户宅院的布局,张海也并非是陌生的,很快便找到了略微高些地方的一排多用土石少见木檐的屋子。原本结实的门还是被激战后满是缺口伤痕的一把枪剑破开了。
“让少年营在外面职守的一半人也过来看看吧!”张海说道。
仅仅是在这纵深两丈宽十来丈的物资里就有二百个以上五尺高,底部也有两尺见圆的大缸。张海的弟子们大多是有一些文化功底的人,甚至做过不少相关的算术练习。刘洪涛很快就大致估摸出了了个大概:像这样的大缸,容积怕没有五六百升,装满粮食的话至少是六石,仅仅这排物资地面以上的仓储就是一千石以上的粮食,还不包括那些对方在墙边的粮袋。
弟子们在入选的时候大多是贫寒人家的孩子,并不清楚自己交上去的粮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张海站在房屋的外面拿起一块儿早已准备好的时候以七八成左右的力量从窗外投进了屋子里,猛烈的一声脆响,一口存放粮食的米缸被砸破了。又有几件准备好的刀剑被扔进了屋子里划开不少堆放在墙边的粮袋。
“你们轮流进去参观参观去吧!”张海对弟子们说道。
屋内地上的老鼠们见到有人闯了进来四散奔逃起来,整个屋子散发着霉烂腐朽的气息。被砸破掉落在地上的谷物十有六七已经霉烂变质,即便是按这时代中下层的标准也不可能再被食用。
“你们收上来的粮食保管情况都不时常检查么?不进行脱水烘干么?就这么不管规格的堆放着,不注意挤压情况也不用袋子装好么?”张海向负责看守这里似乎一名头目摸样的人问道。他不打算讲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大道理。以前还是孩子的时候的自己对这种事似乎还有些悲天悯人之感,而如今所思考的东西却远比过去更多了起来。
负责这庄子上粮仓管理的看守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在这样一伙强横的人面前还是认真的解释道:“包装严密又太干燥的话那很容易失火的,损失的粮食比这些霉烂也未必小。”
“那么你们不会时常检查这些粮食的冷热么?”张海故意问道。
这头目头一回听说存储粮食还有这么多道道,但看这人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这不纯属找茬么?不过他还是没有狂妄到不懂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英雄教训的是!我们知道了!”
张海郑重的问一名少年营中还算朴实直爽些的孩子道:“日后我们得了天下,有没有可能永远过着与乡村普通百姓一般的生活?”
少年营的孩子加入队伍不久,可没有受过张海那些弟子们一样多的“教化”,即便是如此也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妥,但最终还是鼓气勇气说道:“不瞒大家,我来到队伍上就是为了吃饱穿暖。就我的那个什么来着?噢.就我的觉悟来说。我真做不到那样的觉悟,我们为了天下的百姓出生入死,最终却泯然众人?对不起,我没有那么高尚!而且我觉得这样话其实是另一种极大的不公!当然,如果是我犯了错,师傅这样惩罚我也认了。”
张海对大家说道:“我们建立天下为公的新世界,这当然并非是说世上的所有人都一律平等无处不均,甚至不是说任何贵贱之分都没有。英雄王莽当年所建立的新朝也并非如此,一样有富贵,一样有贫微。也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我们革新天下的目的又何在呢?仅仅在于解救我们自己么?这就是我们的答案---”张海指着那些霉烂的粮食。
“公家的粮仓也有各种亏欠霉烂甚至倒卖,这些成本依然要转嫁给民众,可即便按照宋时的‘鼠雀耗’一石粮归公也不过二斗浪费。这还是包括了各种亏称流通等方面的损耗。而这种大户家用于积备多年的私库呢?我们张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两年之积,至少会有五成比例的各种浪费与损耗。底层百姓的民脂民膏如果真是用来让更多的人过上富裕或小康的生活也就罢了,常言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么!可这私有社会的最恶并非仅仅在于制造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和不平等,还在于巨大的浪费和落后乃至低能!这就是我中华上千年来,拥有亿兆人口远多于口外的蛮夷,却总是深受其害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