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东京大停电?核电站泄漏?!」
码头港区突如其来的大停电自然也影响到了此时正跟绘梨衣坐在一块的路明非突然感到不安,随口脱出的烂话也带了几分地狱笑话的味道。
但身旁的绘梨衣能听不能言,也听不出来路明非话语中这份地狱笑话的味道。
但作为一个真正血统不稳定,其能力堪比人形龙王的最强之鬼,在港口停电的瞬间,她灰蒙,空洞的双眼如黄金亮起,望向前方黑暗且不可知的大海。一股口含天宪,生死皆掌握于口的威严从她身上释放出来,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但这份威严并没有影响到路明非,亦或者说对于路明非本身而言,他很难感受到这种直面龙王,或者龙王在侧的威压。
毕竟这衰仔是能做出在北京尼伯龙根地铁国度里,跟着芬里尔这个憨批龙一块看电视这种离谱操作的神人。
可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安,这股不安不是来源于危险,而是他身边的绘梨衣。
因为他听到了,路明非听到了在海浪声,在风声中传来的音乐。
就好像是由木梆子击打的声音,带着节奏,通过风声传到路明非耳里,也传到绘梨衣耳里。
随着音乐声的传来,意识到危险降临,而戴上极恶之鬼这个身份面具的绘梨衣被瞬间击垮。在这诡异的音乐声中,绘梨衣身子开始颤抖,表情也变得惶恐不安,仿佛刚才因为危险而释放出来的威压都只是一场闹剧。
可路明非却没有丝毫的不适,他听着这段从风声,海浪声中传来的音乐,只感觉那是某个原始部落,亦或者某个小岛上土人在求偶时演奏的玩意。
但他本能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这个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梆子声正在影响着绘梨衣。
不知哪来的胆子,路明非直接靠近了绘梨衣,双手捂住绘梨衣的耳朵,嘴里也在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凌晨放这种音乐,不怕生儿子没***吗!给我抓到,我就···」
路明非话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已经在看见在远方海浪中一双双亮起的黄金童,正随着路明非的声音朝着他和绘梨衣这边接近着。而且他也能闻到空气中的腥臭味,也就意味着无论黑暗中的这些眼睛主人是什么,对于自己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玩意,而更让他恐慌的,是被用双手捂住耳朵的绘梨衣。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路明非痛叫出声,当他扭过头看着刚才在这诡异的音乐梆子声中颤抖,惶恐不安的绘梨衣时,却发觉此刻的绘梨衣已经变了模样。
借助绘梨衣那双如汽灯亮起的黄金童,路明非能看见在绘梨衣眉眼间有着黑色血脉在体表下游动。而他捂着绘梨衣的双耳处,也有了细小的白色鳞片显现,更别说此时握着路明非双手,硬生生给路明非捏得痛叫出声的双手了。
白色的鳞片已经划开了手上佩戴的黑纱手套,也划破了路明非的手。
这时候,路明非完全无法将眼前的绘梨衣跟之前几天相处,如同一个公主般安安静静,乖巧跟在自己后面的绘梨衣联系起来。
那双漠然的黄金童,那如君主的威严,还有这明显的姿态变化,仿佛将路明非拉回了两个月前的三峡水下。
也是同样的眼神和表情,原本为损友的两人再相见时已是互相拔刀相向,你死我活的仇人。
「绘梨衣,是我啊,路君,路明非啊!」面对此时彷若两人的绘梨衣,路明非强忍着疼痛,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呼唤着绘梨衣的名字,企图将她唤醒,就像当初在三峡水下他呼唤老唐那样。
但也跟三峡水下那场一样,此时的绘梨衣与当时的老唐人如出一辙。
这个夹杂在风声海浪声中的
诡异木梆子声,让绘梨衣变得不像她自己,亦或者说,此时的绘梨衣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路明非忍着手腕上被绘梨衣抓着的疼痛,在那呼唤着绘梨衣的名字。
说实在的,这样子可真不像他,换作以往的时候。要有人双手就能把自己手腕握的巨疼,路明非此时已经直接喊「好汉饶命」了。可这次握着他手腕的是绘梨衣,上一次以这种方式跟他这么近距离接触的人是老唐,那个跟自己远隔千里却在网络上帮助自己许多的朋友,他是龙王,所以他躺在了三峡水库之下,现在龙骨已经被打捞起来,成了某个混血种势力的财富。
他不想绘梨衣成为下一个老唐,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龙王。
也许是路明非的呼唤起了作用,原本在木梆子音乐声下,绘梨衣漠然的黄金童灵动了少许,显然是认出了眼前的路明非。
只是还没等路明非庆幸,从风中传来的木梆子音乐声节奏更快了,随着音乐节奏的加快,绘梨衣也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而在路明非身后,一阵恶臭,腥气的恶风袭来。
但路明非根本察觉不到,只是在那大声呼喊着绘梨衣的名字,想要用自己的声量盖过这个在风中传播的木梆子音乐声。
太古的语言在路明非耳畔响起,路明非看着从相处到现在一直默然不语,只用纸笔交流的绘梨衣第一次开口,明明是晦涩难明,常人无法理解的语言。但路明非听懂了,他从未听过这种语言,却在绘梨衣开口的瞬间就明白了她所说的词语意思。
绘梨衣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滚!
狂风在路明非和绘梨衣身边升起,将两人包裹起来。
在这狂风之中,路明非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鼻子也闻到浓厚的血腥气,而在他四周,有墨绿色的血液泼洒,却被包裹着他和绘梨衣的狂风隔绝开来。
随着夺命的狂风散去,一束探照灯由上而下照射在路明非和绘梨衣所在的位置。
在探照灯的照射下,路明非这才看清自己周围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盘旋。
那是通体苍白,人身蛇尾的怪物。
耀眼的黄金童如猎食者般盯着自己,长尾和利爪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隐约间,路明非还能看到在这些怪物的尾部有腿部轮廓的痕迹,这些怪物,它们原身是人类?!
路明非在卡塞尔学院第一学期的成绩并不理想,但他也算是正式入门,了解混血种和龙族战争这个真实的世界了。
他自然清楚眼前这些怪物是死侍,在学校上的理论课中,死侍通俗意义上说就是体内龙血血统不稳定,超过所谓「临界血限」导致自身的三观朝着龙族那边滑落的混血种。
但死侍也分等级,有的死侍是保留自我意识,只是他们效忠于龙族,但不代表他们失去了自我。
这种死侍是死侍中等级最高,也最难缠的,最稀少的。
因为他们有着自我意识,就意味着他们能够使用言灵,效忠于龙族,让他们能够拥有比混血种更悠长的生命,他们潜伏于混血种的世界当中,替龙类做事,却很难被察觉。
哪怕所有了解龙族跟人类历史的混血种都知道,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生存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依旧会有混血种选择堕落,向龙类效忠。
因为混血种血统再怎么强悍,终究只是混血种,他们的寿命再长目前也没有超过150岁的。龙血能够让混血种一生很难生病,但无法保证他们的身体机能处在巅峰。
像昂热这种近120岁高龄还能在屠龙一线奋战,甚至时不时跟个龙王过过手的,几乎是目前所知的混血种世界里一朵奇葩。
可奇葩意味着稀少,甚至是仅有一例,但生死却是所有混血种和人
类都会面临的难题,在生死面前,做出多不符合常理的事也是合理的。
但这样的死侍,在龙血秘党历史里,在卡塞尔学院图书馆纪录里,也就只有一百多年前,在德国汉堡,卡塞尔学院前身,卡塞尔庄园里发生的「夏之哀悼」事件里出现过。
在之后长达一个世纪的死侍袭击桉件里,记录在桉的都是被龙血污染,亦或者血统失衡,成为杀人鬼,失去自我意识的死侍。
因为他们身后并没有一个纯血龙类效忠。
而在这些死侍中,随着体内血统的失衡,他们在死侍化过程中就有所谓的龙化现象,其中分为蛇形死侍和龙形死侍。
蛇形死侍记录在桉的都算稀少,龙形死侍路明非也只在卡塞尔学院的教科书上见过。
但现在,他在这里,在日本,在这个港口码头周围,看到了不下百头的蛇形死侍!
【鉴于大环境如此,
路明非心有余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知道,如果不是刚才绘梨衣开口,现在的他估计已经脑袋搬家了。自己目力所及所看到的这些蛇形死侍,最小的都跟犀牛一样壮实,以它们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口啃掉自己脑袋不是问题。
但现在,它们匍匐在周围,眼巴巴盯着自己这块肥肉,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它们在畏惧,畏惧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绘梨衣。
但很快的,这份畏惧随着风中的木梆子音乐声开始发生了变化。
因为路明非注意到,绘梨衣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漠然,而随着绘梨衣眼神的变化,环绕在两人周围的蛇形死侍蠢蠢欲动。它们在等待绘梨衣的许可,一旦绘梨衣成为它们的首领,那眼前这份肥肉它们就可以吃了。
绘梨衣的眼神在风中节奏急剧加快的木梆子声中来回切换,时而是路明非熟悉的那个对世界一切充满好奇的绘梨衣,时而是漠视一切生命,只为收割的死神。
在绘梨衣眼神来回切换的情况下,周遭的蛇形死侍也在一步一步试探靠近着绘梨衣,它们每试探的前进一步,在绘梨衣周遭就会刮起一阵死亡的狂风,她用龙语说出的狂风,每一阵狂风都会随机带走几个蛇形死侍的生命。
墨绿色的血液和残肢以路明非和绘梨衣为圆心均匀洒在四周,路明非看着眼前这时而魔鬼,时而天使的绘梨衣,还有周遭盯着自己,仿佛要用眼神把自己切成臊子肉的蛇形死侍,却只能蹲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绘梨衣在失去自我意识的挣扎中,还要努力保护着自己,路明非这才相信之前小魔鬼路鸣泽在手机短信里跟自己说的话:只要她想,她可以毁掉整个东京外带四个小镇。
「该死的小魔鬼,该灵的时候不灵,不该灵的时候次次灵。」
不知为何路明非到突然想起上学期小魔鬼给自己提供一个作弊言灵,在诺诺生日晚上放花种烟花,但署名却是恺撒那一档事。也许这就是人临死前对自己一生的走马灯吧,看着绘梨衣在挣扎中,给自己构建的保护圈在不断缩小,路明非这样想着。
也许是知道自己无法摆脱木梆子声的影响,在彻底失去自我的最后时间,最后一阵带着绘梨衣龙语命令的狂风平地卷起。
以两人为圆心,朝着四周极速扩散。
带着死亡的命令,这阵狂风撕裂着沿途所有目标。
蛇形死侍,道路,集装箱,路灯,周遭的一切在绘梨衣这阵狂风之下,全都变成了破碎的状态。
路明非也在绘梨衣这阵狂风下被误伤,他被狂风卷起,跟着周遭被撕裂的蛇形死侍碎尸一块摔在了地面。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在这一刻全都
随着这一摔而错位了。但相比周遭连具全尸都没有的蛇形死侍,他庆幸自己还活着,疼痛让他大脑保持清醒。
而当路明非扭头看向绘梨衣的方向,也看到了绘梨衣在这个诡异的木梆子声彻底失去了自我,看到绘梨衣那原本灵动的眼神变得漠然,而在绘梨衣最后眼神变化之际,她看着路明非,眼中所表达的意思却是:对不起!
完全成为这个木梆子音乐声操线玩偶的绘梨衣转身,遵循着木梆子音乐声的指示,朝着黑暗中走去。
傻瓜,有啥好对不起的啊,你没保护好我?拜托,我一点忙都没帮上还得被你保护,是我对不起你才是真。
路明非看明白了绘梨衣最后所传递的信息,心中反而却有着跟绘梨衣相同的歉意,到头来,自己还是什么都没保护好啊···
疼痛带来的刺激感在消散,浮空重重摔在地上的路明非意识开始模湖,带着心中的那份歉意,路明非在意识模湖之前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那是蛇类爬行地面的声音。
显然,刚才绘梨衣在失去自我前最后一个命令并没有将周遭环绕在绘梨衣身侧的蛇形死侍全部杀死。
伴随着绘梨衣在木梆子声中失去自我,成为幸存下来的蛇形死侍群首领,自然的。剩下的这些蛇形死侍也就将对食物,对鲜血的渴望转移到此时无法动弹的路明非身上。
不是吧,入校签的遗体运送回国合同这么快就生效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师兄回来给我收尸能不能收到个全尸,还是直接回学校宿舍楼把我衣服打包打包,整个衣冠冢运回国。话说,我衣服好像全都是二次元啊,朝比奈实久瑠,凉宫春日····总不至于拿仕兰中学或者卡塞尔学院的校服配个学生证下葬吧。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路明非想到了自己当时在入学列车上,被古德里安教授忽悠签下的那份用拉丁文写的入学合同,上面就包含了死了之后遗体打包运送回国。
只是想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路明非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只能以衣冠冢的形式下葬,一想到衣冠冢的下葬形式,路明非脑海里就不由浮想联翩,想一些有的没的。
人们常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现在路明非信了,一想到自己衣冠冢形式会以二次元的衣服或者校服配学生证这种方式下葬,他觉得自己就是死了,往公墓那里一埋,他都能让活着的人唠一辈子。
温和的光芒照射着路明非即将闭合的双眼,伴随着这温和的光芒,是耳边一阵阵如婴儿啼哭的哀嚎声。
接着,是一道人影从光中走出,朝着意识逐渐消散的路明非这边走了过来。
望着那道从光芒中走出的人影,路明非望着这道身影,模湖不清的意识也缓缓开口道:「奥··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