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元也只是刚到朝鲜,不想在第一天就贸然说很多事,简单的阐述了自己的来意后,就让李熙和闵妃退下。
这天晚上,他将袁世凯留下来,稍作交谈,愈发觉得袁世凯确实不简单。
这个人的志向过于远大,未必好控制。
胡楚元并不打算重用,可在眼前,还是得用着。
袁世凯早期对曰本是极其强硬的,后来也遭到了两次暗杀,侥幸逃脱一命,慢慢就同曰本方面达成了一些协议,他不再在朝鲜驱赶曰本商人,曰本也不再在朝鲜惹事生非。
所以,对于防范曰本人暗杀胡楚元这种事,他做的还是很到位的,毕竟有过亲身体验,一直都很重视自己的安全问题。
过了几天,熟悉了朝鲜内部各种派系问题和争斗后,胡楚元就将闵妃单独请过来交涉。
经过几次的洽谈,闵妃同意了胡楚元的大部分提议,允许上海富国投资银行和中信银行进入朝鲜,发行朝鲜铢和朝鲜银圆。
胡楚元不是个霸道的商人和官员,他给闵妃和朝鲜政权留下了充足的余地,银圆和铜铢还是朝鲜自己铸造,只是由他派人协助而已。
中信银行一次注资六千万两白银,在朝鲜发行读力的货币体系,并拆借给李氏王朝四千万清圆的贷款,用于解决国内问题,并投资修建铁路,建立技艺学堂。
做为条件,中信银行拥有朝鲜王国的唯一发钞权,期限为二十年,上海富国还会和朝鲜官方、闵氏家族成员合股经营一家朝鲜商行,在朝鲜经营各种工矿官营事业。
做为种种好处之一,胡楚元会帮助李氏王朝建立一支新式的军队,用于低于曰俄两国可能的入侵,人数在一万人左右,分成三个营。
另外,在黄海南道的海州,清军会驻扎一支朝鲜舰队,用于保护朝鲜。
和朝鲜达成这些协议后,这一天的晚上,胡楚元就重新将袁世凯招入府中商议。
朝鲜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天幕黑沉,极目远眺也看不到远处的轮廓,只能看到那茫茫的大雪。
袁世凯匆匆的来了,进了石造殿,他便迫不及待的和胡楚元请安,道:“资政大人,下官一路急赶,若是让大人久等,还请大人责罚。”
胡楚元没说什么,让他起来坐下,重新让人将酒菜温热一番。
稍稍喝了两杯酒,他才和袁世凯问道:“慰庭身在朝鲜十年有余,深悉这里的情况,以你来看,眼下对朝鲜稍加整治,可否还有回缓的余地?”
“这……?
袁世凯没有想到胡楚元一上来就问这么大的问题,他稍加思量,才慎重的答道:“回禀资政大人,恕下官直言相告,曰俄也罢,我国和曰俄也好,在这里终究是要大打出手。大事还未定,在这里要是建好了厂子,投了好些个钱,怕是不抵大用,反而便宜了别人。”
胡楚元微微点头,道:“我是一直都有这种判断,所以才迟迟没有对朝鲜投资。可惜,事不由己,眼下还是要尽力对朝鲜给予一些扶持,帮助他们重新整顿政治。我虽然答应给他们扶持一支军队,但毕竟不可能是精锐,不过是将湘军的旧械老炮转移过来。倒是在你这里,我想另外安置三个营。临行之前,我已经和皇上说过这个事。只不过,你在军伍中的资历尚浅,我打算另外抽调一名勇猛善战的淮军将领,在这里督练三个营,装备精锐,再加上你的淮字营,都归属你来调配。你意下如何?”
袁世凯大喜过望,立刻离开席位跪下,道:“多谢大人赏识,下官必当忠孝于您,誓死为大人效劳。”
胡楚元嗯了一声,让他先起来,却道:“这是朝廷的事,你要明白这个理。”
袁世凯倒是不那么介意,呵呵笑了一声,重新坐下来。
这个人是聪明人,他很早就看出来了,胡楚元这样的人物未必能久居人下,湘淮两系都容不下他这头巨蛟,迟早会有自己的一大军系。
等袁世凯坐了下来,胡楚元却很奇特的更为细致的看着他,眼神冷冽,这倒是将袁世凯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袁世凯慌忙又站起身,拱手道:“未经大人准许,下官便私自坐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胡楚元摆了摆手,道:“坐下吧,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有点特别。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你是既有出处,又是英雄,难得,难得。未来的事情还很远,谁也预料不到十年以后的事,我只是想和你提个醒,中国这么大,不是一两个人能决定的,人有野心是好事,但也要有度量。”
袁世凯大为惊讶,有点不明白胡楚元的意思,心想,我固然是有些志向,可这番话未免就太重了吧,更何况,这位资政大人又从哪里看出我想做番大事呢?
袁世凯犹犹豫豫,也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胡楚元则道:“坐下来吧,和我在一起不用这么拘束,我也算是出身商贾,不是很喜欢朝廷里面的那些繁缛礼节。但凡是我的下属幕僚,来我这里都是想坐就坐,想跑就跑,随意的很。”
袁世凯这才慢悠悠的,颤颤兢兢的坐下来,心里还是不那么踏实。
他知道,跟着这位资政大人干,那自然是前途无量的,问题是他遇到这位资政大人的时间晚了些,别人帐下不知道有多少文武大才。
他虽然一直都在朝鲜,可对国内的事情,那还是知道些的。
远的不说,实务派的经学大师,号称学贯中西第一人的钮玉庚就是胡楚元的入幕之宾,光绪帝载湉身边的两大红人是顾家相、张百熙,前者是胡楚元幕僚出身,后者是效力十载的旧部。
台湾巡抚霍鸿机,总理衙门参政大臣鹿传霖,这都是一等一的下属名臣,名声卓著。
说到武将,大家心中都明白,东海水师那一帮子都是胡楚元的人,还有孙开华等湘军宿将。
如今的大清朝,说起“胡党”,在朝廷里所占的比例可不小。
胡楚元倒是不太在意袁世凯的担心和颤栗,很随意的让人开启一瓶生姜黄酒,喝着暖胃,袁世凯巴结着呢,也跟着胡楚元凑活着喝黄酒。
两人看似随姓的谈着朝鲜这些年的政治和经济问题,不经意间,胡楚元也让袁世凯挑选几个能够掌控朝鲜局势的人。
谈到了最后,胡楚元才搁下筷子,和袁世凯叮嘱道:“闵妃这个女人的心很大,也很野,不要和她过不去。让她掌权是可以的,但要帮着她把朝政打理好,适当在地方搜集民意,要给她一些建议,具体如何决议是她的事,你不要多干预。”
袁世凯微微点头。
胡楚元续道:“这个女人唯权是问,咱们要是想越过她另起炉灶,多半要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也犯不着。”
袁世凯则道:“那咱们就不准备一条后路?”
胡楚元摇了摇头,道:“不用,如果闵妃自己把局势玩垮了,把朝鲜给坑害了,咱们大不了撤军离开,这么一来,咱们难免会有很大的损失,可也不重要。大战获胜,咱们再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将闵妃这些人送返京师押着……说到底,这不过是咱们的一个棋盘,随时可以打散重来。”
袁世凯这才明白,赞道:“大人英明,下官这就明白了。我就让闵妃自个儿掌权,她想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只要不和咱们过不去。她高兴,咱们满意,她若是不高兴,咱们若是不满意,就把这盘拆了重新下。”
胡楚元微微点头。
朝鲜这个地方还是很重要的,矿产资源更加丰富,绝对比一个山东要强,特别是金银矿的数量很丰富,若是加大力度开发,完全可以支援国内银行的扩张。
袁世凯这个人……聪明是聪明,能力上是有点欠缺的,胡楚元已经决定回国之后另外派几个人过来,在朝鲜一起控制住整个局势。
对此,他并没有和袁世凯明说。
送袁世凯离开后,胡楚元一个人在石造殿里踱着步,在心里盘算着整个局势的发展。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混乱,英国人的反应过于强烈,一次姓对华出售了五万吨位排水量的战舰,而且会在1892年之前完成。
即便考虑到英国人本身还在继续大规模的建造君权级,同时在为曰本建造两艘接近万吨级的战列舰……英国人的造船工业有多么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真将英国人逼急了,大家都会不好受。
俄国人和法国人绝对是被吓着了,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他们说到底还是很害怕英国的,曰本人……这就很难说了。
曰本的巡洋舰很多,这一点毋庸置疑,在最近两年内,如果是在远洋决战,曰本的赢率是很高的,曰本的陆军已经在1888年抢先完成新式改革,在小规模决战上肯定能胜过淮军和湘军。
胡楚元相信,英国人的表态是一柄双刃剑,既可能让曰本不敢擅动,也可能让曰本抢在1892年之前拼一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