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我顿时感觉过道里的凉气愈发冰冷起来,脖颈上起了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所以……所以这画是真的?我的意思是,真东西按上去的?”
“错不了。”秦初一拍拍手,走回到我身边。
过了当时的惊讶劲儿,徐巍合上了大张的嘴巴,开始以学者的姿态仰视着上头诡异的壁画,敲敲摸*摸,很是仔细。跟秦初一说的一样,通道上头的材料不是石头,是黏土,暗暗发红。这种黏土的粘附力高,作画起来也相对容易些。壁画的走向跟通道垂直,需要旋转九十度才能看清楚。
我们大致观察了下这些壁画,上头描绘的东西活灵活现的,像是一幅古代的场景,主角大概是一个穿着书生样衣服、背着书籍的人,边上那个躺着的,骨头发青,像是中了什么毒,躺在石头上,两手埋在袖子里看不出。
徐巍第一个反应过来:“那是徐河原先生吧。”
不错,在梦境之中,徐河原确实是这样一番姿态。那边上那个人呢?
“应该是他救治的病人吧,被梦缠着的。”秦初一细细打量着,“骨头这么绿,中毒了吧。”
话还没说完,我只觉身旁站着的秦初一突然身体一噤,整个人僵直在那里,怒目圆瞪,直直地盯着那具绿色的尸骨,嘴里念念有词,像是中了邪。
身旁的空气似乎一下都凝结了。
“初一!”我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你怎么了?”
秦初一没有回答我,身体在我碰到他的那一刻陡然瘫软,整个儿倒了下去,眼睛闭上之后。眼珠不停地震颤着。
我和徐巍七手八脚地把秦初一身体放平,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都十分正常,但人却怎么唤都唤不醒,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怎么办,要不要出去?”
“出不去。”
好在秦初一的身体状况很稳定,真的就跟睡着了一样。再怎么紧张也觉得时间还够。
徐巍抬头。拿着手电去照那块绿油油的头骨,嘴里呢喃着:“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别去看。”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把手电关了。
徐巍不明所以。但看我紧张的样子,还是听话地把手电放好,看着一旁的秦初一,突然问到:“秦先生这是怎么了?”
“大概进入梦案了。”我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的包,把东西都交给了徐巍。“他不会控梦,进去了是死路一条,我得去帮他。”
“梦案?梦案难道不是记在书上的?”徐巍更加不明白了。对于他这种学者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不明白吧。果然。他盘腿开始冥思苦想,几分钟后,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知道了,梦案的记载方式。就是上头那种真实的壁画。壁画是徐河原先生制作的,一定糅合的梦境的元素,或许上面的某个点跟某个人一旦感应起来,梦境就会被触动,对方则进入梦案之中,重新经历这七场经典的控梦之事。”
“对,差不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不记得自己第一次经历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上头的壁画,毕竟当时只有一个人,还被半个脚印给吓到了。不过这壁画每个都不一样,有可能前面一扇门背后不是画在上头,而是角落里,我碰巧看过那个角落,就莫名其妙进入了梦境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那场大火也有可能是梦境。”徐巍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徐家除了控梦,不通其它机关玄妙,所有一切几乎都和梦境有关,所以那场大火,很有可能只是梦境所带给我们的幻觉。”
说的有道理,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总觉得,似乎还差那么一星半点的东西,把整件事情拼成完整的一块板。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秦初一带回来。梦里的时间跟现实生活中不太一样,晚一分一秒,事情的结果就有可能天壤地别。
我在秦初一身边躺下,徐巍在一旁半跪着,神情紧张。
“主事,那个……你大概多久会回来?”徐巍没有亲眼看过入梦,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不过他紧张的样子,却让我放松了许多。
“放心吧,不是第一次了,很快的。”
说完这话,我紧紧握住手里秦初一的手掌,立即闭上了眼睛。
撑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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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通道尤其的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了,能力退化了吗……
身体被黑暗笼罩着,像是进入了一团杂糅的黑色虚空。四周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存在一个空间交结点,但我就是走不过去,钻不进去,无法穿透这一层看似浅薄,实则深厚的藩篱。
身体绵*软无力,抬手不见手,低头不见身,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我仍旧囿于那片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空里头,完全无法走过那个梦境。就在我我发适从,几乎要退过身去的时候,背后有人喊了我一声。
“吴恙。”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我回头,精致小巧的脸,有些混血,却不失亚洲女人的温婉,是fiona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身体没法动弹,视线随着她的身体不停地旋转,晕的我几乎要呕吐。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一只手藏在后背。我下意识地感觉那里藏着什么东西,果然,第二秒,一把明晃晃的刀亮了出来。
a的脸变了,变成了青衣,穿着古代衣服的青衣,纤细的胳膊上举着那把刀,缓缓地走来。
我下意识地开始害怕。心里似乎已经预想到刀尖插入心脏的痛苦。青衣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贴身了,她手起刀落,亮银色的刀刃瞬间进入了我的身体。
没有感觉,没有痛苦,甚至都没有冰冷。也是,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怎么会有这些感觉呢。
抬头再去看时。眼前的青衣不见了,出现了另一个人,叶佳禾。
她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像我。脸上的表情忽而时惊恐害怕,忽而又转为愤怒狰狞,手里的那把刀,也同样在两种不同的情况下举起落下。似乎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对我下手。
几番挣扎过后,愤怒占了上风。她迅速走过来,狠狠地把刀尖插了进来。
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感觉。这是梦境吗,为什么是我的梦境。我明明选择的是入梦啊。
低下头,身上插的两把刀刃明晃晃地亮着,眼前的人却不见了。不管了。现在没理由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继续用意念支撑着自己,在那片虚空中寻找着入口。
终于。面前的一道门开了,白色的光一下子充满了眼帘,我来不及睁眼,但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向那片光明。
亮光处站着个人,黑色的影子,跟周遭的环境天壤之别。一开始以为是秦初一,但走进是才发现,穿的衣服不对。是古代的衣服,袖口上刺着绵长的交结图案,仔细看去,好像是水草……
钟起!
我整个人陡然一震,一下就收住了先前铺展的视线。不对不对,钟起已经死了,他还在我的扇骨里,被封印着,扇骨在徐巍手上,他不可能逃出来的。
那人回头,发髻高束,眉清目秀。
“又见面了。”他笑说。
我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身子活动不开,任由他在我面前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说我过,我们没完的。”
我想开口说话,但竟然找不到发声的地方,茫然地像是一个从未有过身体的灵魂。
他慢慢向我靠近,视线下降,停在了我身上的那两把刀上,伸出手来,又加上了一把。
钟起不比青衣和叶佳禾,我内心深处对他有一种深深的恐惧,虽然没有感觉,但他把刀插*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我还是禁不住一凛,但旋即稳住了。
他的动作很慢,一把刀插*进去,大概花费了一刻钟,像是绣花一般,慢慢的,再慢一些,一点一点插*进我的身体。
“吴恙,我死不了的。”
一把刀的尾端已近没入,他的手伸向第二把刀柄。
“活着的,未必是好的,死了的,未必枯朽。”
第三把。
“我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三把刀没入身体,我的视线渐渐下移,最后只能仰视着面前的钟起。
陡然间,一阵剜心的痛从胸口肆意地发散开来,疼得我几乎站不稳,眼前钟起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而背后的那一道门,也开始渐渐关上。
喉咙有感觉了,干干涩涩,疼的都能嗅出*血腥味。张嘴,我能感觉到嘴唇和牙齿,在一瞬间回到了我的口中。
我立即大吼:“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通道里回荡着这一声错愕的呼喊,从这一头传入,再从那一头返回到耳膜,像是弹力球一般,蹦蹦跳跳,回到了原处。我睁开眼睛,喉咙干的发紧。
“主事!”只一瞬间,徐巍的脸就充满了我的视线,我立即反应过来,我回来了。
秦初一呢?手心空空的,身旁也没人。
徐巍朝后头指了指,那头站着一个人,正仰头向上看着什么东西。“在那儿呢。”
我努力支起身子,晃晃悠悠地走过去,脚下似乎还不太稳。秦初一站着,一手拿手电,一手举刀,正在上面剜着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我问。
他手下干的正仔细,没发觉我走过来,听到声音才回头:“醒了?”
“刚才……刚才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
“徐景川把我放回来了啊。”秦初一说的如此轻松,我却听得云里雾里。怎么着,他在梦里遇见徐景川了?不对不对,进去之后,不应该自己就是徐景川吗?
秦初一看我疑惑,慢慢跟我讲:“我进去之后,在一个村子里,正好是晚上,走在小道上怪吓人的,就寻思着找个屋子躲躲。”
“看到一户门半敞着,就大胆地走了过去。你跟我说过,进入之后会是徐景川,一个铃医嘛,人家不会拒绝的。但那人却一把把我拉了进去,喊了声,‘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了?”
秦初一指了指上头的头骨:“绿脑袋呗。”
“后来我照了水,发现自己是村民打扮,并不是徐景川。我后来也见着他了,背着书架,确实是个书生模样。”
“我来不及等,心说你肯定会着急,连忙告诉他徐家的事情。”
我听得两眼发直:“他能理解?”
“那是,徐先生不愧是大家,一下就懂了,非但把我送了回来,还告诉我那那句话的意思。”
“哪句话?”
秦初一得以一笑,摇着脑袋慢悠悠地道:“启土,入龛,蒙青石,不厄,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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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歪打正着的,竟然被秦初一给参透了,难道这话的意思,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样?
徐巍走过来,撑着脑袋看着秦初一,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一开始理解,都是顺着这句话念的,如果把顺序弄乱呢?”
弄乱?我脑袋里立马开始不停地重组,但总觉得念起来怪怪的,没有之前那么清楚。
徐巍也挖空心思在想着,头上都开始冒汗了,仍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些反应都在秦初一的预料之中,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句话,翻来覆去,取七数,分别是‘石龛隐启’,倒过来是什么?”
“启隐龛石!”徐巍同学立马抢答,又立马补充道,“起因看石!在石头上!”
秦初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有些道理,毕竟当初取出扇骨也是从廊石里头,但是……
“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啊,哪块石头才是对的啊……”
秦初一摸*摸*我的头:“关键时刻傻了吧,这里除了石头,那个才能称得上跟石头相提并论?”
徐巍脸上的肌肉立马缩紧,俨然又是一副要抢答的姿态,被秦初一一个眼神给镇住了。他随即把眼神看向我,挤眉弄眼地似乎是在提示。
我心里按说你别这样了,提示都这么明显了我能不知道吗。
“骨头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