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杨赐麟的八匹骏马,唐寅褐一行人的行进速度明显提快了许多,仅一天的功夫,就到了原定在两天之后才能到达的龙脊山脚下。
从龙爪城到龙脊山的这一段路,越往北边,越靠近山脉脚下,人烟也越发的稀少起来。
待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几乎看不到行人了,就是原本开出来的道路,也因为人迹罕至而杂草丛生,马儿走在满是枝桠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遮挡的路上,举步维艰。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唐寅褐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没有月亮,只零星有几颗星星挂在那里。
这样的天色,待最后一天太阳的余晖消失殆尽了,只怕这荒芜的山脚下会是一片漆黑,自己和阿紫倒还好,其他人应该是很难分辨清路况了。
“我们今晚就在这附近歇下了。”
唐寅褐话音刚落,就听到宝儿和阿忠的唏嘘之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在这里落脚?”宝儿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块,前后左右看了看,“这附近都是树林,晚上遇上些野兽也就罢了,如果遇到敌情,我们根本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啊。”
早有准备的唐寅褐闻言脸上如夜空般沉静,回道:“再往前行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应该会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个龙虎客栈,据说是最靠近兽族领地的一家客栈,我们就在那里歇息。”
又朝前行了一阵,果然在龙脊山脚下看到一处通体木结构的建筑立在眼前。
那是一间两层的小楼,除了正中开了一扇仅能容纳一人的门之外,其他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竟是连一扇窗子也没有见到。
从远处看,既看不到一丝灯光透出来,也看不到任何有关客栈的招牌。
若不是唐寅褐事先交代过,只怕没有人敢说眼前这个在夜空下如一个巨大的黑匣子一样的建筑是间客栈。
唐寅褐下了马,走上前去,扣了扣那扇比他还要矮上半个头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上打开一扇巴掌大的小窗,一束昏黄的灯光射出来,接着露出半张脸来。
“住店?”
门后的男人简短地问道,语气里明显透着冰冷和不耐烦。
唐寅褐点头,又后退一步恭敬地行礼道:“麻烦了。”
男人大声地叹了口气,唰地一下关上窗子,木门就在几人的眼前打开了。
邢福牵了众人的马往后面的马厩走去,其他人则跟着唐寅褐鱼贯进了客栈。
“十两银子一间房。烧酒二两一坛,伙食自行解决,本店概不负责。”开门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走到柜台后面,一面劈劈啪啪拨着算盘,一面头也不抬地念叨着。
唐寅忠从刚才就一直忍耐着的怒火此时再也遏制不住,绕过唐寅褐上前一步高声喝道:“十两银子一晚?我在东京的醉仙楼也没有遇到过这个价的房间,你怎么不去抢呢?明明是间客栈,连吃食都不负责,那还开什么店?”
说话间,就已经跨上前去一手提了柜台后面的男人的衣领。
“阿忠!”
唐寅褐大喝一声,上前去一把将唐寅忠揪了回来,又转头朝着柜台后的男人连连行礼赔罪。
男人从头到尾脸上冷漠的表情就没有变过,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像是戴着一张面具一般。
显然是见惯了如唐寅忠这样的客人的反应,此时只是重新站直了身子,正了正衣领,又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斜眼瞟了唐寅忠一眼。
许久之后冷笑了两声,才又开口道:“小店开了这几十年了,一直是这规矩,客观如果觉得委屈,大可以一走了之,小店绝不多留。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这龙虎客栈开在龙脊山脚下,背后就是兽族的老巢了,几位会走到这里来,想必也不是不知道。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这方圆五百里,就只我这一家店。我跟几位打包票,出了这店门,今天晚上您几位就再难找到其他落脚的地方了。
“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了,别说真的撞上兽人,这夜里光是山上传来的瘆人的哀嚎,想必就足够让这二位姑娘吓破胆了。
“在下能拿命在这里开店,给各位开出这样的价钱自认是一点也不为过。买不买账,你们自己看着办。
“至于说吃食,哼,你们也看到了,这店里上上下下就我一人打理,连个伙计也没有,更不要说厨子了,哪来的人伺候您几位用膳呐?
“这是龙脊山脚下,不是你们东原的京都,别拿你们那醉仙楼跟我这小店比。你们既然有胆过来,就应该做好吃苦的准备,这点罪也受不了,我看还是趁早回去吧。”
阿忠听着听着,脸上已是青一阵红一阵,愤愤然就要再冲上去,却被唐寅褐强按在了原处。
“掌柜的说得极是,我们这就付钱住店。”唐寅褐说着,就拿眼示意在一旁看呆了的小鹏。
小鹏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点头上前去掏出银票来恭恭敬敬送到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哪了银票,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斜睨了唐寅褐一眼,道:“总算还有识相的。”
说罢,从身前的柜子里掏出一串生满铁锈的钥匙来,往桌上一扔,道:“楼上左转回廊两边一字排开的八间房,您几位慢走。”
小鹏拿了钥匙,赶紧抢在唐寅忠发作之前噔噔噔跑上了楼去帮众人打开房间。
刚一走进自己的房间,一顾强烈的霉味夹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味就扑面而来。阿紫拿一只袖子捂住口鼻,眯缝着眼来到床边,掀开湿冷的被子的一角,就看到内里应该很久也不曾晾洗过的褥子上呈灰黑色的斑驳的污迹和一股强烈的异味。逼得她只能默默放下被子,来到厅堂,勉强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过了许久,勉强适应了房里的气味,才略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晚是想要睡个好觉是不可能了。
这样想着,阿紫叹了口气,开门踱出了那幽暗无窗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