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男人姓赵名诚如。
如今高天皇帝久不问世事,一切朝中大小事务均交由齐王掌管,文臣武将不论官阶高低头衔大小都纷纷投奔齐王门下,偶尔几个有几分铮铮铁骨的实在见不惯齐王狼子野心的则转投了欣王与唐老爷子一方。
所以当今天下间,真真正正算得上只忠于高天皇帝的人,便只有两个。
一人是前几日被唐嘉善指明要做掉的禁军统领严朝阳,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锦衣卫指挥史了。
说来奇怪,锦衣卫身为天子的特务机构,按说不与任何人亲近,可偏偏这位年纪轻轻的三品官员却是打小与唐寅褐交好。
而唐寅褐更是在见到这位老朋友之后,才露出了进京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爽朗的笑容来。
两人笑着把盏言欢嘘寒问暖了一阵之后,赵诚如突然握拳捶了身边身材魁梧的唐寅褐一拳,笑着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小子有能耐了啊?瞒着这一城的人金屋藏娇不说,还连你义父都给蒙在鼓里了?”
唐寅褐笑笑,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赵诚如斜眼看着他,见对方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索性拿起酒壶靠坐在椅子上一面品着如琼浆玉液般甘醇的醉仙楼独一家的仙人醉,这酒入口甘甜,过喉并不觉得辛辣,甚至几口下肚也不觉得如其他黄白酒那般使得腹中烧灼,可就是这口感清淡的酒水,却是连自认千杯不醉的莽汉也极少有能一连喝下三杯不倒的。
因着这酒质地清澈又透着些内敛的特质在,虽不为武夫将士一类人喜爱,却最是受文人士子的称道。称其与文人的秉性最为契合,低调中透着奢华,初品起来并不呛人,却能醉人于无形之间。
唐寅褐不喜欢这酒,总觉得如小娘子一般提着那巴掌高的纤细酒壶饮酒太端着了些,既是要饮酒作乐,就要如在战场上般豪饮。就算不是和着血下肚那般豪壮。可也要想街对面的六福居里那样大碗的烧刀子就着大口的卤牛肉吃着才痛快些。
如今这样两指提着瓶颈,甚至翘上个兰花指,小酌一口。品味半晌,一幅深闺怨妇的哀伤模样,是那些个穷酸文人才喜闻乐道的事情,可那些个吟诗作赋的公子哥又有多少见真正亲身体会过当下剑拔弩张的朝局呢?
选在这醉仙楼。不为别的,只因为赵诚如喜欢。
说来奇怪。赵诚如坐着锦衣卫头一把交椅,原本该是为了皇帝干尽各种阴暗任务的铁石心肠的武将才是,可偏偏这位功夫上乘舞刀弄枪的身子下面,却有着读书人的儒雅性子。
赵诚如身形偏瘦弱一些。加上相貌英气中透着几丝清秀,若是脱去那一身刺眼的猩红色云锦官服,改上一身素色粗布衣裳。必定会被误认为是那俊雅才子,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很难让人与锦衣卫这个令人敬而远之的称号联系起来。
知道唐寅褐是因为自己才选在了这醉仙楼。他只在心中感激,面上却不显,只是细细品着仙人醉,许久才开口道:“城郊的那处宅子,可还住得惯?”
唐寅褐点头谢过,又忍不住抱怨道:“早交代过了让你尽量找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宅子,你倒好,还是给选了那么一处扎眼的地方。”
因为是相熟的挚友,唐寅褐说话间语气就显得极随意,并未压抑自己心中那一丝丝的怨气。
赵诚如闻言却是摇着头,啧啧两声,道:“要是你一个人,也就罢了,就是给你找个茅屋住下,你也睡得安稳吧?”说着又凑近过去,极小声道“可我这不是担心嫂子住不惯,万一她恼了,以后果真落了难投奔了你那里去,还要嫂子多多照顾的时候,我如何自处呢?”
唐寅褐闻言一脚踹在赵诚如腿上,将他连人带椅子推出去一臂远。
又正色道:“我这次约你出来,还是有关辛紫的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赵诚如自然知道唐寅褐口中的辛紫是谁,可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讲了出来,即刻露出一个警惕的眼神来,朝外扫了一眼,又看着身后唐寅褐带来的两名部下。
唐寅褐摆手道:“王虎和小鹏都是我的心腹,一路上也与辛紫相熟,断然不会出卖我们,你只管放心。”
闻言赵诚如这才点头,又正色问:“究竟是为何事?”
唐寅褐便将自己前几日回唐府直接对义父表明了想要脱离唐家和欣王的心思以及最后不欢而散的过程讲了出来,只略过了谋害严朝阳一事。
赵诚如闻言眉头深锁,沉吟许久才开口问:“真的要走?”
唐寅褐点头,目光坚定。
确定了对方的决心,赵诚如虽心中多有不舍,却也并未再讲出什么劝阻的虚话来,直接道:“有什么需要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唐寅褐满眼的感激,直言道:“我与义父突然挑明了要离开的想法,他先前的震怒也就罢了,但事后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寻根究源,找到我要离开的原因,甚至直接铲除那个根源所在,让我死了离开的心也是极有可能的。”
对于唐寅褐直接这样评论自己的义父,赵诚如倒是丝毫不惊讶,毕竟能做到锦衣卫的位置这么些年,对这座城里,那座宫中的各路官员的底细都是如数家珍,因而对这位唐老爷子的手段和心思歹毒程度,自然是早有耳闻。
如今听唐寅褐这么说,又联系到刚才他的那句有关辛紫的忙,赵诚如自然是当即明白了起来,问:“你是说,要我帮你阻止唐嘉善的人对辛紫不利?”
唐寅褐点头,很是欣赏自己这位朋友与自己的默契,又补充道:“我想借你锦衣卫的人用一段时间,在你帮我找的那处宅子外面加派人手日夜防守着。”
话已至此,虽是调用公中资源做私事,赵诚如却明白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唐嘉善会做得出那等事来,唐寅褐此刻必定不会提出这样的不情之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