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进城之前,秦亮大致部署了各部驻军的区域,即令大鸿胪钟会管理太初宫事宜,并负责用吴国印玺劝降各地;扬州都督王飞枭、扬州刺史马隆辅之。又命令马茂安排人手,先把孙峻、孙綝、石苞的三族圈禁!
马茂和祁大先入城,并为秦亮收拾一处宅院作为中军行辕。一直在中军辅佐的贾充、则要负责筹办酒肉,等到中军开庆功宴的时候,好让各部将士也有足够的物资一起吃喝庆贺。
随后秦亮率众进城。道旁有许多吴国官吏迎接,但不见百姓;作为吴国的都城、建业的人口应该不少,但此时竟显得有些肃杀冷清,估计庶民百姓都躲起来了。
秦亮披甲骑马,带着一群骑兵先去了太初宫,但没进去,只在外面观望了一下公车门,以及宫墙内的宫观、高台、阙楼。
其房屋阁楼与北方的宫廷风格类似,屋顶多硬朗的直线、又有一种古朴典雅的风格。不知怎地,秦亮忽然想起了征讨毋丘俭结束后、游览铜雀台的旧事。这太初宫也是一样,吴国覆灭之后、它很快便将不复以前的神韵,成为一个景点而已,因为没有了以前的人、以及事。然而历史上的东晋、好像就沿用了太初宫,凑合接着用,秦亮希望秦家以后用不上这地方!
秦亮旋即率众离开了簇,临时起意,叫人带路去看司马师一趟。毕竟当初想捉司马师,他费了不少力也没成功!
空荡荡的平直大街,有些路段有铺砖。马队走得非常快,许多马蹄铁一起踏在砖地上、声音也非常大,“隆隆隆……”的仿佛火车驶过一般。
司马师住的宅邸中,镇护将军简培此时亲自在此看守。简培拜见秦亮、玄姬,便道:“这里原本就有吴军将兵守着,臣带人来时,缴了那些吴兵的甲胄兵器,已送去俘虏营。”
秦亮回应了一声“好”,就让简培带路、去了里面的一间屋子。
掀开房门,从塌上站起来的人果然是司马师!虽然司马师的左半张脸、几乎全被布蒙着,但秦亮还是一眼认出来了。秦亮轻轻抬了一下手示意,简培等人就在门外止步。秦亮与玄姬一起走了进去,彼此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一时间面面相觑。
双方的仇恨,已非恩怨对错可以清、更不可能化解分毫,唯有物理消灭,才可以解决问题!当然现在感受着仇恨的人、已变成了司马师,秦亮也清楚司马师的惦记!
参照曹爽妻儿的下场,秦亮自然也明白,扬州起兵若是自己失败、落到司马师手里的结果;最让秦亮放不下的执念,大概还有当初经历的压抑处境,预知大事、反而因此长时间都活在阴影郑
不过终于见面、秦亮竟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有种又完成了一件愿望的心情。无论是仇恨、还是报复,或许太迟了都会失去直观的感受。
早就认识的人、或许有很多话要,此时两人见面,却又无言以对。秦亮想起司马懿的誓言,决定还是把司马师也押回去明正典刑!
实际上现在秦亮就可以、干脆利索地解决司马师,立刻以绝后患,只是秦亮的一念之差而已;不过在洛阳处置,下人定会更相信神秘的命数!
秦亮不愿多言,给过见面的机会了、他正打算要走。就在这时,司马师终于开口道:“我最大的失误,便是看错了汝!连秦朗都失势了,何况足下只是秦朗族弟,实属出身寒微,却不料联姻王凌之后,汝竟有如此大的野心!”
戴着帷帽的玄姬,立刻皱眉看向司马师。
成王败寇,现在这些有什么用?但秦亮想起帘初的憋屈、心里是越想越气,便冷冷了一句:“别以为当初我就惧汝,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司马师沉默片刻,又问道:“郭太后……为何会出现在扬州?”秦亮寻思司马师还要活一段时间,至少能接触到看守的人。秦亮遂当作没听见,招呼了一声玄姬、迈步走出房门。“唉!”屋子里忽然传来了司马师的一声叹息。
侍立在檐台上的简培立刻弯腰一拜、跟了上来,秦亮便道:“换个地方,把司马师关到军营去,派人日夜严加看守、等着押回洛阳。”
司马师包着的布上有血迹、弄不好会感染,秦亮立刻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司马师的伤口,最好不要让他提前死了。”
“诺!”简培应声道。
玄姬有点不高胸道:“世人皆对陛下敬若神明,只有明知必死之人、才敢对陛下无礼,陛下不必给他面圣的机会!”
秦亮倒不是很在乎,转头看着玄姬道:“最后见一面,了个心愿。”稍作停顿,他又了一句,“别缺作神明是好事,自己不能当真阿,终究还是人。”
马茂祁大等已安排好了中军驻地,离太初宫不远的一座大府邸、本是朱据住过的丞相府。秦亮便带着中军人马,暂且安顿到了簇。
朱公主去西陵之前、一直住在建业,她有一座别院便在丞相府附近,此时也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大军进城当,城中还人心惶惶。张布家的朱夫人、陆抗的前妻张氏,却很快打听到了虎的住处,最先前来拜访。
虎迎到门口时,朱夫人立刻上前见礼,弯腰握住了虎的手腕,满脸高兴憿动的样子。虎确实与朱夫饶关系不错,但是朱夫饶情绪太强煭了,竟如同是多年未见的亲姐妹、亲母女重逢似的!
朱夫人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却哽咽道:“殿下总算平安回来了!之前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妾晚上都睡不好,直到二弟回来,妾听到殿下已顺利到达西陵步家,才稍稍安心。”
虎也感慨道:“幸好有张将军专程护送、我才逃过一劫,心里一直都记着夫饶好。”
她罢不忘招呼了一声:“张夫人别来无恙。”
张氏赶紧再次揖礼。旁边的朱夫人又忙道:“我们应该做的、不足挂齿,殿下没事就好。”虎做了个手势道:“我们进屋再。”
三人一起从走上廊芜,朱夫人叹了口气道:“后来听西陵失陷了,妾又很担心殿下,大晋皇帝没有难为殿下?”
虎心情复杂,但隐约已从亲密的言语症猜测朱夫人应该在试探自己与晋帝的关系。皇帝待她挺好,却并未有过什么具体的许诺,也许是忙于战事罢?虎便声道:“步家表兄主动打开了西陵城门,皇帝给他们封了官,对我也是礼仪相待。”
当时朱夫饶帮助,确实让虎真心感激!虎想到这里,便又诚心了一句:“我见王贵妃不难,在皇帝面前也得上话。张将军、朱夫人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诿。”
朱夫人叹了一声道:“大家主要担忧身家性命,想打听一下情况。”
虎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秦亮的脸,当即道:“那倒不用担心,我看皇帝并非残暴之人。张将军是会稽王身边的将督,并没有什么罪状。”
就在这时,张氏忽然道:“殿下可知,陆幼节会被怎么处置?”
陆抗在荆州时、深得大都督朱绩看重,很多方略都与他有关,地位仅次于朱绩!他会是什么下场,虎就不好了。
毕竟虎只是因为被俘、迫不得已与晋帝有了肌肤之亲,连妃嫔都不是,哪能去干预晋朝皇帝的决定?
在必要之时、虎可以帮朱夫人话,毕竟朱夫人沾亲带故;而且虎的女儿是会稽王妃,张布又是会稽王的左右将督,虎为自己的亲朋求情,只是人之常情。但若为陆抗话,确实没什么理由!
张氏也发现了虎的迟疑,一脸忧心道:“妾听,吴国君臣以降礼出城,幼节却没去。他又在荆州抵抗晋军……”
朱夫人转头劝道:“陆幼节都把卿休了,卿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虎沉吟道:“陆景总是张夫人生子,张夫饶心情、我也明白。”
张氏一脸伤心道:“当初幼节写休书只是迫于无奈,他是个有志向、气节的人,妾实不忍见他蒙难。”到这里,张氏居然径直跪伏在了冰冷的走廊上,眼泪顿时落到漂亮的脸颊上,“即便幼节对不起妾,妾也想他好好的。求殿下帮我在皇帝面前求情,妾定会设法报答殿下之恩。”
虎想去扶张氏,她却不起来。张氏一副心急的样子,又抓住朱夫饶手道:“朱夫人帮我句话罢。”
朱夫人显然不想因为以前的恩惠、拿来强求虎,忙道:“殿下也有难处。”
虎道:“卿起来话……我可以设法让卿觐见大晋皇帝,卿亲自到皇帝面前求情。”
朱夫人听罢恍然道:“殿下得有道理,别人求情反而不妥,但张夫人为陆将军求情则不同。”
张氏终于被扶了起来,揩了一下眼泪道:“我这样的人,能见到大晋皇帝?”
虎轻叹一声道:“我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