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个亭,叫兴安亭。两天之后,中垒营各部已全数抵达,分批择地扎营。后面还有数万之众,仍在米仓山中、沿着金牛道分路进军。
秦亮并不在原地等待诸军,趁着天晴,他便带着护卫随从、往西南边剑阁关去了。
从兴安亭(广元)到剑阁关,尚有百里之遥。不过这一片横断山脉之间的漫长河谷地上,到处都是魏军营地,所以哪怕靠近边境、依旧没有敌情。
众人向西南方向走了约四十里地,在蒹葭关附近渡过西汉水,然后循着开阔地、继续往前行进。此地南边的连绵大山、就是秦亮在图上看到的横断山脉,剑阁亭以东的这一段,应该叫牛头山。
大伙骑马沿牛头山北麓走,抵达了剑阁亭;旋即折向南边,从山间的豁口、通过牛头山所在的横断山脉。
一过大山,远处的山丘上、谷地中便出现了魏军的军营。藩篱、帐篷隐约可见,甚至简陋的望楼主体都搭建好了。仍旧没有见到一个敌兵,几乎没有要打仗的气氛。
直????????????????到剑阁关进入视线,出现在远处的高地之上!
“这地方,不太可能被从正面攻破。”秦亮勒马,脱口便道。
诸将抬头观望,都附和了起来。
其实秦亮已经说得非常委婉了。从他第一眼看到剑阁关,就立刻明白了,根本不可能从外面攻破此关!
不过秦亮对此倒不觉意外,只消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就早有心理准备。此前他也看到了不只一次奏报的描述。然而亲眼所见,还是比较震撼,一下子便打消他的所有侥幸!
李白的诗,自然是用了夸张的修饰,剑阁关、不至于一个人就能守住,即便数百人都很难久守。但只要有一支可靠像样的军队驻扎在此,进攻方确实毫无办法。
关城不大,修在山脉豁口间的高地上。两边都是山石悬崖,此地往南行、通道只有这道关城所在的豁口。
北坡这边是一条狭窄的石阶路,坡度很陡。虽然看不到关城背后的地形,不过依据走过剑阁关的人描述、南坡则比较平缓开阔。这样的地形,十分有利于南边的守军防守!
路窄、关小,而豁口要大一些,关城并未将豁口完全堵死。然而从秦亮所在北坡看上去,左侧(东)还有一条从高处流淌的小溪,小溪周围全是乱石,完全无法通行。
整个坡道又长又陡,找不到能放置投石机的地方。如果要攻城,只能在山坡上进行土木作业、挖出几处小土台,以放置铸铜臼炮。
金牛道因为两军对峙而断绝,秦亮还不知道、蜀军有没有仿制出配重投石机。如果蜀军已有投石机,魏军连火炮都没法置放!因为那种配重投石机的发射距离很固定,打中一次、第二次多半也能打中;在固定的土平台上安置炮阵,也将难以生存。即便蜀军没有配重投石机,居高临下、用弩炮也能威胁到炮阵!
实际上就算魏军把关城建筑、全夷为了平地,还是很难攻下此地。北陡、南缓的地形就限制了进攻,北面的军队极
为吃亏;关键是战场太狭小了,正面交战的人数极为有限,强攻能打到猴年马月去!
就在这时,随行的降将蒋舒沉声道:“禀大将军,附近有小路。”
诸将闻声纷纷侧目,秦亮也转头看向蒋舒。
蒋舒遥指东面,“从这片悬崖过去,走到悬崖另一头,有一条猎户与采药人走的山林小道。走小道能爬上剑阁关东侧的山顶,从山顶往南走,地势便开阔平缓了。”
秦亮没有吭声的意思。钟会便道:“既是爬山的小道,便只能偷袭。姜维若知此路,只消派一小队人马过去就堵住了。”
蒋舒点了一下头,又道:“我们来时的山谷中,有一条往东的岔道。沿着东边的山谷过去,绕行三十余里也能到剑阁关的东侧。不过出发大概十里地之后,也要走曲折小路翻越一道山梁才行。”
秦亮不置可否,这时又转头看向西边,视线循着悬崖眺望,“西面是何情况?”
蒋舒道:“大将军,西边没有路了。”
邓????????????????艾的声音道:“仆、仆曾派人……沿着山谷……过去打探。前方……是大山密林,陈都督……也知道。”
陈泰拱手道:“邓使君所言极是,约十里地外倒是有一个山口,一条支流溪水沿着山口密林往南流。沿着溪水过去,灌木丛生间,有一片山崖,下面是淤积的大塘。”
秦亮远远观望了一番剑阁关,懒得再靠近观察了,此时已调转马头。他等陈泰说完,便道:“陈都督负责攻打剑阁关,应尽快开始,攻不下此关也很正常,但须向蜀军施压。”
陈泰道:“喏。”
秦亮想了想又道:“剑阁关正面,可设法布设铜炮,以震慑敌军。蒋将军说的那两条小路,也要派人去试探。”
陈泰拜道:“仆领命!”
秦亮没有马上离开,仍然驻马原地,回顾左右道:“当此之时,还得立刻派兵走左儋道、阴平道进攻。”
一时间诸大将竟无人请命,连随行的邓艾也不吭声!秦亮不禁专门看了他一眼。
邓艾还是原来那个邓艾。虽然自司马懿完蛋之后,邓艾的境遇就发生了大变,但人没有变;后来在冀州打毌丘俭、偷袭毌丘俭退路,在狄道袭击姜维粮道,眼光都挺刁钻。
况且此时魏军已占领兴安亭、葭萌关、剑阁亭等地,走阴平道和左儋道都不用从阴平城出发了,便绕开了阴平小道最险的路段、即摩天岭。
现在魏军要去江油关、左儋道的路要稍微好走一些,至少比邓艾走陇右长途跋涉、偷袭江油关要好走得多。
但是邓艾似乎不愿意去。看来邓艾对形势是有判断的,他大概并不认为、蜀国到了摧枯拉朽的地步;而魏军去年便曾去过江油关,如今又陈重兵于边境,大概也起不到偷袭的效果。
另外邓艾应该已经察觉到秦亮的方略了,清楚阴平道那边、并非主要攻击方向,所以没有抢功的价值。
秦亮也不想勉强,遂对陈泰道:“那陈都督便遣两员大将,即刻分兵去阴平道、左儋道
陈都督全权主持西面战事,亦可及时调整部署、策应诸将。”
陈泰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他作为雍凉都督,此役率领的关中军、陇右军数万南下,兵力是充足的。
安排好西面的布兵,秦亮不再打算、在此多作逗留。座下的母棕马也有点不耐烦了,在原地刨动前蹄。
棕马晃来晃去,但秦亮的目光还注视着陈泰的脸。陈泰在马背上微微身体前倾,表现出不易察觉的恭敬姿态。
秦亮遂不动声色道:“战役要看全局,每一个地方都十分重要。好在陈都督一向顾全大局、深明大义,故我重之。”
陈泰拱手道:“仆不敢当。”
秦亮没有理会不重要的话术,先是沉默了片刻。
当年陈家与司马家的人有不少来往,不过陈泰的好友、傅嘏完全投靠秦亮之后,陈泰的立场亦已明确。尤其是王凌去世那次,关键时刻陈泰的表现还算可靠。
这时秦亮便道:“我们先回中军,陈都督可随时派人知????????????????会军情。”
陈泰抱拳道:“仆定不敢疏忽,而有负大将军交予重任!”他说罢便要翻身下马。秦亮正在陈泰旁边,伸手按住他的臂膀道,“免礼了,就此暂别罢,后会有期。”
陈泰在马背上揖道:“恭送大将军。”
秦亮也作揖还礼。大伙纷纷与陈泰等大将道别,然后沿着山丘间的谷地返程。
一众人照来时的路,过剑阁亭往东走。此时正值骄阳当空,好在这段路也属于金牛道古道,大路边种着树木、勉强能遮阴避暑。
及至葭萌关附近,牛头山北麓的开阔地上那些军营,便是文钦的凉州军了、大部分是骑兵。而邓艾的直属人马,则在西汉水的东岸。
秦亮早先已搞清楚、各部人马都在何处,此时便没有去军营巡视。大伙一路上很少停留,径直回兴安亭中军驻地去了。邓艾、文钦等人在半路道别,各自返回了军营。
此时刚进入五月不久,秦亮估计再过十天、洛阳中军的各部人马也不见得能到齐,还得看天气。
秦亮这么推测,不料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发现空中下起了小雨!
米仓山南部地区的气候,夏季四五月间很少有暴雨,根据大伙近两年的经验、暴雨多出现在夏秋之间。不过小雨也会影响军队通行,看这情况,十日之内、洛阳中军确实没法全部抵达。
到了中午,城门校尉王濬却是冒雨前来拜见了。秦亮到葭萌县境内已三天,这才第一次见到王濬。因为今日下雨、暂且没有紧迫的事,两人便一起吃午饭,谈论了许久。
魏朝有些特别的规矩。像王濬做大将军属官的时间、实际上比较短,但只要接受过征辟,他的态度就比别的官员要亲热。言行神态之间,都能让人感觉出来。
不过王濬属于寒门出身,祖上是有人做过高官、他自己也让名士徐邈选为了女婿,但王濬那个弘农王家、如今确实不太行了。王濬终于在秦亮这里翻身,关系自是不一样。他的亲近感,大概也有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