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铎傻眼地看着两人就这么风风火火地消失在卧房门口,呆愣片刻,就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钉在了自己背上。
转头,就见秦越正瞪眼看着自己,清秀的大眼里满是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
自己身边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许铎走过去扯了扯对方的脸皮,心中奇怪,这家伙从小就长得像个正直腼腆的乖乖牌,内里怎么会是如此奇葩的猥|琐八卦播报站呢?
“等晚上睡觉跟你说。”最终,许铎还是败退在了对方湿漉漉的眼神之下。
“还要等到睡觉才说?”秦越对这个答案却并不满意,气鼓鼓地瘪下了嘴。
这回许铎却已不为所动,冷心冷情地指了指旁边沙发上,洛然小朋友正睡得起泡,一脚把盖毯又给踢开了。
秦越:“……小家伙说要等哥哥就是不肯睡,结果他哥哥回来了,他却全程都没醒过。”不知道明天起来会不会哭。
许铎看着秦越抱起孩子进屋,弯弯唇角柔和了面色,继而又忍不住蹙起了眉,担忧地望向主卧室紧闭的房门——酒店设施隔音太好,他运起内力都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若说最开始季泽情绪不对劲的那会儿,他还相信秦越从小道消息得来的猜测,那在跟着两人这么多天后,再看不出季泽的心思,他就不是迟钝而是智障了。
连日来,季泽那种患得患失又茫然无措的状态,不止是许铎,秦越也同样看出了些许端倪。
很明显,他这是,对洛舒动了心思。
可他自己却总是似乎想不明白的样子,虽然总是在找洛舒要说什么,却从没说到过重点上,甚至他自己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过,依然只把自己当成一个特别特别铁杆的粉丝。
当然啦,作为一个堪堪十七岁的少年,情窦初开搞不清楚状况,这很正常,许铎和秦越一边暗地里偷笑,一边也会忍不住笑叹几句“年少纯真”、“青涩笨拙”之类的。
而相比之下,明明比季泽还小两岁多的洛舒,态度却有些不好说。
他们两个从很早起就知道,自家小师叔聪慧过人,且心智早熟。如今季泽这些表现,洛舒似乎看得比当事人还明白。季泽还在那里傻傻的不知该如何进退,洛舒却仿佛已洞察明晰了他心底的感情。
只是,在许铎看来,洛舒明白,却是不可能回应季泽的。
因为洛舒年纪还太小,没到初识情滋味的年纪呢。
原本,根据小师叔从小就果断干脆的作风,他和秦越都猜测,洛舒大概会直截了当地把季泽点醒,然后立刻长痛不如短痛,趁着季泽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就把人的念想给断了。
却谁知,洛舒并没有那么做。
他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似乎陷入了某种挣扎犹豫的心态之中。
这些天,洛舒面对季泽的紧追不舍,采取的手段却很单一,只是冷处理式的躲避。可以说,季泽每进一步,洛舒就会退一步。
每每在小师叔面前提起季泽时,许铎可以看到他目光些许闪烁,可更多的情绪,却是半分不露,这让他们这两个长期陪伴,自觉对他十分了解的人,都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觉得,洛舒他似乎是希望季泽能自己退却,却完全忘记了,没想明白的季泽就是个愣头青,不撞南墙哪可能死心?
而今天,在俱乐部里,那位满身风情的领班勾搭洛舒时,他站在旁边就觉得季泽呼吸的节奏不大对了。
等自家小师叔把涉世未深却胆大妄为的少年演得惟妙惟肖,把初识美人如坠云雾沉迷不已的情感演得真挚动人时,许铎只觉得站在季泽旁边的自己已经快要被冻裂了。
他真想不通,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哪来这么凶残的气势啊!莫非连这东西,都变成了可以从娘胎里带来的天赋之一了?
最后,地下俱乐部之行草草收场,回来的一路上,季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默冷肃,许铎松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可惜——原以为冰块下面的火山终于要爆发了,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没料到,等回来后季泽居然就爆发了?
这让许铎感叹这两人能折腾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期待:或许今天过后,自家小师叔和季小泽之间,就又能恢复往日里和谐相处的氛围,再不复之前那种令人战战兢兢的追逃游戏了。
当然,以上一切都只是他和秦越的猜测而已。
也或许洛舒其实什么都没察觉,只是觉得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变得奇怪了所以想躲开而已,或许季泽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洛舒还小想慢慢等他长大才隐忍不发而已。
虽然按照这两人过往智商的对比,这种可能性无限小,但好歹也是存在的嘛。╮(╯▽╰)╭
反正现在他们选择了关起门来作,那么他也就懒得再去多纠结了。
睡觉时间要到了,只见秦越哄好了洛然从屋里出来,许铎一把揽过他的腰,轻声道:“走吧,咱们也去洗洗睡了吧。”
“哎?不管季泽他们了?”
“咱们哪儿管得了那么多!让他们自己作去吧,我一会儿跟你说说今天那间俱乐部里……”
两人轻柔的嗓音在黑暗中逐渐低沉了下去,最后消失在了紧闭的卧室门背后。
而主卧里,洛舒和季泽却不似许铎所以为的那样,正在爆发火星撞地球的大战。
主卧室拥有极好的视野,房里没开灯,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穿过观景平台,可以看到城市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随着夜幕深沉,不断变幻。
两人此时的姿态有些狼狈,惊吓之后,急促呼吸的声音带起了空间里唯一的节奏。
最后却是洛舒先绷不住,连滚带爬地从季泽身上下来,捂着眼轻轻笑出了声。
其实,季泽一时激动去抓洛舒,只在最初用了些力气,之后就立刻控制住了自己,该抓为牵,手掌下移扣住了洛舒的掌心,牵着他进了主卧。
见到这人在明显气急败坏的时候,依然记得万事小心不伤到自己,洛舒虽然依然不大想理季泽,却还是下意识地柔和了表情。而与季泽双手相扣时,只是微微挣了挣,见挣不开,便不再多管任凭对方这么十指交缠。
几年的相处,两人之间默契有情谊也有,却一直都只是淡淡的。
洛舒曾智商欠费地以为,自己真的成功放下了。
却!原!来!根本就是错觉。
从季泽比赛那天问出那话的不对劲起,洛舒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走出来过。
这几年他只是一直压抑,一直自欺,一直说服自己,没有记忆的季泽,只是长得与季青霜一样的另一个人而已。
他最初的后退,并不是什么想要季泽自己放弃,而是因为他自己心乱了。
是的,经过了几天猫捉老鼠一般的躲避,如今的洛舒终于想了明白。
他当初因为季泽的“忘却”而想要放下。
可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季泽的“忘却”!
说起来可能有点绕,但事实就是,洛舒心底里对季泽所有的怨气,不是他早死抛下他一人世间独活,也不是他只顾家国天下大义当前而放弃了小家小爱,归根结底,只化作一句话,那就是——你怎么能把这一切都忘记了呢?!
这些年在山里,洛舒会感到由衷高兴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却桩桩件件都与季泽相关。
有季泽露出与上一世同样天赋,进境飞速的时候;有季泽手持红缨枪,露出与上一世相同气势,人鬼退避的时候;有季泽研习阵何兵法与上一世一般天赋惊人,活学活用的时候;甚至是在小组赛那天,季泽在他身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的惊怒交加,事后回想起来却更像恼羞成怒,心跳怦然,却掩不住心底那丝窃喜。
然而最终,季泽想不起。
他折腾了那么多天,依然什么都不记得。
这才是洛舒最恨极的事。
可他也真正明白了自己放不下。
他依然放不下那份深情不悔,所以才心中暗生期待。
他依然放不下爱人忘记一切,所以才始终恼怒纠结。
今天在那间地下俱乐部里,他会演得这么全情投入,一方面是希望能取得进展,找到案子的线索,另一方面却也是存着再对某人刺激一番的心思的。
既然自己其实还是想再续前缘,那就要自己努力,让爱人把记忆找回来!
所以他现在挺想验收一下成果的。
于是,想明白了的洛舒,不打算继续躲避下去了。此时他并没有用力去挣脱季泽的手,反而顺从地就跟着进了屋。
可谁知,他做出了一个好的开端,却没料到最后的结局。
就在两人进门后,季泽反身将房门关上的同时,紧紧牵着洛舒的手也不小心向后拉了一下,幅度有点大。
洛舒原本身体的重心就因为跟着季泽而有些靠前,在他忽然转身时就有些不稳。而就在他这不稳的瞬间,手上又被季泽这么一拉,顿时再也稳不住身形,直直往后倒去。
季泽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反身一跃就把自己垫在了洛舒的屁股下面。
本以为会屁股开花结果坐了个软垫的洛舒:“……”
总觉得,他跟季泽接触面的地方,好像,隔着一只手掌。
于是室内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