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因呢?”梁旻阴沉着脸回到自家的小院,见到空荡荡的屋子和不知从哪儿刚回来的妻子,劈头盖脸就问大儿子的去向。
“又怎么啦!”妻子吴珍并没把自家丈夫的脸色放在心上,讥嘲地瞟了他一眼,才接着开口道,“前两天才骂完儿子,怎么,现在还来?!”
“还来?你当我想骂他!你怎么不问问他做的什么事!”梁旻实在是气得不轻。
当初他父亲带着他走投无路,若非洛老爷子的搭救收留,只怕他们父子早就成了一坯黄土了。
如今他给洛承门当管事多年,生活无忧,且受门人尊重,对这样的生活他想来是满意的,却从不知道自家媳妇儿和大儿子,竟会这么不知足。
“不就是放了个人进来吗?前几天不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了!”吴珍也是烦,在她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好处还很多,偏偏她老公处处较真,险些把大儿子给押到门主面前去!要不是她拼死拦着,儿子还不知要遭多大的罪!“当初咱们因儿想习武,那姓洛的老不休非说他没天分!如今孙子也到了年纪,老头子还是不让学,亏得你还心心念念把人当恩人呢!人家可根本看不起你这个当管事的!”
“你少胡说八道!习武这种事本来就是靠天赋的,你没见洛舒作为门主的孙子,因为不合适,也没学下去了吗?”
“切!我可是听外面人说了,那才不是因为不合适呢,纯粹就是因为老头子溺爱孙子!可咱们家的孩子多能吃苦,又勤快,凭什么不给学!还不是把你当下人看不起么?!”
“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说这个!你知不知道,梁因那天放进来的那女的,根本不是来刺探消息的!她直接在洛舒房里下毒了!”梁旻也是要疯,刚听到这消息,他就吓得不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可怎么对得起老爷子的救命之恩!
吴珍听到“下毒”二字,也是白了脸,方才的嚣张气焰一下没了影儿,抖了抖嘴唇才颤声道:“当家的啊,这咱们因儿肯定是不知道的!你可不能把儿子给交代出去啊!”
“你让我不揭发他,你倒是让他别犯浑啊!”梁旻吼了一声,最后还是有气无力地倒在椅子上喘粗气。
“那,那,儿子不也是为了咱们孙子么!那人可是开了条件,给一本完整的轻功传承呢!不止孙子能练,就是因儿这么大年纪了,也能练啊!”吴珍看到自己丈夫这幅颓废样儿,心里那点子不甘心就又冒了出来,“要不是姓洛的当初非说儿子体质不好,因儿哪里就至于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着想学武,还总逼着孙子练这练那!”
“门主这么说,总有他的道理!”
“反正姓梁的你要是敢把儿子给交代出去,我就跟你拼命!”吴珍也是不管不顾了,要只是放个人进来,瞒了也就瞒了,偏偏现在还说起了“下毒”!想到自家丈夫平日里那耿直劲儿,她真怕大儿子被他大义灭亲给推出去!
小儿子梁圆从小文不成武不就,唯独喜欢拿着个照相机四处跑。自从考上国大摄影系后,三年多了,一次都没回过家!她这个当妈的也懒得去理会这个不着家的儿子,更是把一直留在身边的大儿子一家当做了心头宝。
“再说了,因儿也没做错!学了武,就是武者了,跟普通人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了!凭什么让姓洛的耽搁着一代一代都学不了!如今这份轻功,对方就说跟咱们孙子的体质相合!梁旻你就算不为儿子考虑,你也要为咱们孙子想想啊!这不也是为了你们老梁家光耀门楣吗?!”吴珍见梁旻不说话,深怕他一转身就去把事情给揭发到洛老跟前,直接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哭闹。
“行了行了!你给我闭嘴!”梁旻被她哭得两耳嗡嗡响,皱着眉叹了口气,“幸好这次没出什么大乱子,我警告你,要是你们母子俩再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动家法!”
吴珍听着这口风,是不打算再追究了,立时收了眼泪,麻利爬起身,冲梁旻一瞪眼:“你凶什么凶?!还动家法,你有什么家法?!真有本事咱们离婚啊!”
梁旻刚想躺下,闻言青着脸抬头就看向吴珍:“你再说一遍!”
吴珍也是被老公这脸色吓了一跳,深怕他反悔又去揭发,呐呐不再多言,啐了一口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留下梁旻一人在昏暗的屋中,沉重地叹了口气。
即便他不忍心把儿子给推出去,可如今他为了亲情背叛了恩情,心中的愧疚几乎要将他压垮。
屋外传来老妻庆幸的笑声与大儿子谄媚讨好的话音,他知道梁因这是回来了,却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也提不起力气再去教训他。
他觉得很疲累,只想好好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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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舒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
明明是寒冬萧瑟,他们却要拍出阳春三月出门踏青的欢乐意境来,实在是有点儿折磨。
谁让今天是这几日里难得的阳光灿烂呢?剧组不得不抓紧这个机会,下次再有大晴天就不知道是哪天了。
他自己还好,多少有内力护持,并没有冷得怎么样,而一同出来的另三人,显然都是一副快要受不了的样子。
春装本就不厚实,而为了拍出回忆杀里特有的唯美,他们的衣服更是经过了特殊处理,更加轻薄飘逸,被寒风一吹,那真叫一个*。
就见四人脱下外套后,抖抖索索地挤成一团,顶着风往布置好的场地挪动。
第一场四人需在青青草叶间席地而坐,拨弦手谈、品茗论书。
洛舒虽然会弹琴,不过在四人与古岩一起交流之后,他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在众人围坐间,泡出一壶好茶。
只因弹琴下棋都能装样子,而泡茶却需得行云流水动作熟练。
原本古岩都打算特意去找个茶艺师傅来培训一下了,谁知洛舒竟会,那真是意外之喜。
四人刚各就各位坐好,就又刮来一阵寒风。
方园就坐在洛舒左边,立刻就是一哆嗦,下意识就伸手握住了洛舒摆在他跟前的左手。
“哎呀,洛舒你的手好暖!”一抓上手,他就立刻舍不得放开了。洛舒的手温暖而干燥,手掌匀称,十指修长,若是让洛爷爷来说,这是一双非常适合握刀的手。奈何……老爷子掩面而泣。
洛舒却是被方园冰冰凉的手给冻得一哆嗦,看着对方拿着他的手恨不得往脸上放的动作不禁满头黑线:“喂,你适可而止啊!”
两人就这么笑闹了起来,直到古导板着脸大喝一声:“准备!坐好!都!”才立时重新坐回原地,摆出了雅士的姿态。
邱云将琴卧在自己膝头,折了枝花摆在身前,低首抚弦。所幸他虽弹得一般,好歹还能成曲,动作也摆的到位,姿势非常漂亮,拍出来的视觉效果挺不错。
而他旁边,方园与沐程端坐在棋盘两侧,垂眸沉思,时不时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将己方盒中的棋子,摆上棋盘,俨然战况胶着厮杀凶猛。
洛舒偷偷瞅了一眼那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摆法,抽了抽嘴角,自觉实在没眼看下去,连忙专注地开始煮水泡茶。
这一段基本没有什么台词,需要的是一种少年知己间相得的气氛,和各种装x的动作姿态。对于洛舒而言,上辈子自幼接受各种礼仪教导,想要摆出任何优雅的pose,都能轻易将人唬住。
而另三人都是演艺经验丰富的童星,很多动作也同样一学就会。可不知为何,在古岩看来,就是比起洛舒差了那么一丝丝。可究竟差在哪儿,他又说不出来。
于是,就这么一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差异,让整个场景被反复拍了好几次,众人在冷风里怨声载道。
几个孩子的助理都纷纷在休息的片刻冲上去,给人瑟瑟发抖的身子裹上外套,热茶暖炉地往前递,心里暗暗腹诽,古岩臭老头虐待孩子!
古岩只觉得自己快被那许多幽怨的眼神给射穿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拖着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冷风里折腾,可追求完美的强迫症又让他无法就这么结束拍摄。
胡乱抓了抓脑袋上四处乱翘的呆毛,古岩也是发愁。他ng了那么多次,结果却就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弄得所有人都是一片茫然。
要是洛舒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肯定会洋洋得意地表示,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洛舒,你来说!邱云这动作差在哪儿?!”突然被点到名的洛舒愣了愣,呆呆地看了古老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喊出来专门拉仇恨的。
邱云是个性格十分温雅的孩子。他在四人中年纪最长,却是最腼腆的一个,平时总是好脾气地笑着,却很少说话,演技好长相好,不止粉丝数量是三位一线童星里最多的,在剧组里人缘也很不错。
而洛舒,上一世练了一辈子的笑容,感染力可不是盖的,全组人原本就与几个童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是无论年老年轻,除了自认是被抢了角色的亚池,统统都很喜欢洛舒。
此时众人一听洛舒被点名给邱云找茬,一大波腹诽立刻就又向古岩导演袭来。
倒是场景中的邱云放下了正在抚琴的双手,冲洛舒轻轻一笑:“麻烦你了。”
他的眸中,善意如春风拂面,仿佛能打动人心底最深处的坚硬,洛舒见状心中也是一松,顿时放宽了心思,站起身回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脑袋的角度可以稍微偏一点点,”他径直走到人身边,伸手给人做起了调整,“腰虽然要挺直,但不要摆的太僵硬,脖颈的地方不能用力太猛,否则会有些刻意反而显得佝偻,肩臂……腿……”
只是微调了好几处,却让邱云抚琴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若说之前给人的感觉是一位饱学的文士,那此时的风姿,就是真正的接受了多年皇室礼仪教学,仪态雍容端雅的皇子,未来名满天下的贤王爷!
旁人看向洛舒的眼神,立刻就有点不对头了。
知道他爹妈来头的人,纷纷暗地里猜测起了久未被提起的,洛阳夫妇的身份背景;而不知道的,则更是开始胡乱猜测起了洛舒的家世。
另一边的方园和沐程,可没考虑这么多复杂的事。
他们只看到了洛舒指导后,邱云那立竿见影的效果,立时就将极其渴望的眼神死死黏在了洛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