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承认了?邱广寒将几张纸接了过来,看着慕容荇。
邱姑娘这话说得。慕容荇笑道。我不过想,既然你们早已怀疑了我,我只好回朱雀洞去找,找到了,自然能证明小生的清白。不过可惜得很,我没有见到书册,只见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邱姑娘要的东西?
你去朱雀洞了?邱广寒皱眉。那个朱雀洞主……没有为难你?
他倒正好不在。
那么是不是该说……算你走运了?邱广寒笑道。好,先让我数数东西对不对。嗯,正好。
她看见凌厉走了过来,连忙向他招手。凌大哥,你帮我来看一看。
慕容荇只见她与凌厉耳语两句,凌厉虽然点了点头,却好似始终有点恍惚,心不在焉地接过来看。
看邱姑娘的意思,好像所谓的书册,就是这几张纸了?慕容荇抱臂站定。究竟书册主人与姑娘的关系……
咦,我跟你说过呀,那所谓书册,是少爷的母亲以前的日志呀。
那乔羿与这几页秘笈的关系又是……
邱广寒笑。我不告诉你。
慕容荇不以为忤地笑笑,道,这秘笈上根本没有毒,是么?
有——谁说没有。
慕容荇还是笑笑。有没有中毒,小生心里清楚得很。
邱广寒知道诓他不住,悻悻地道,那你还来问我!
我只想姑娘知道,小生并不是害怕才交出这东西,只是不忍见到姑娘这般着急,以至误会了是在下藏起。
算啦算啦,反正东西你交出来了,我也懒得追究你。
难道姑娘不该向小生道个谢么?去一趟朱雀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邱广寒瞪了他一眼。那多谢费心啦慕容公子,方才林姑娘说要跟我们辞行,你们是不是真的这么快要走?
呃……的确如此。慕容荇道。林师姐这次受的惊吓不轻,也是该早点回去休息一段日子。
邱广寒推推凌厉。怎么样?
嗯——是啊,早点回去好啊……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叫你看的东西对么?刀法和剑法,看起来没有少些什么吧?邱广寒很是有点生气地也瞪了他一眼。
哦,这个……应该……没错吧。凌厉看上去仍然好像有点无法集中精神,匆匆地将东西交给邱广寒,却看着慕容荇,好似在想什么。
邱广寒注意到他这不寻常,抬头向慕容荇道,那我先拿走了,如果到时发现不对,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慕容荇一笑。如你发现我私吞了什么,随时来太湖银标寨找我就是。
邱广寒转回头,看见凌厉犹自瞪着慕容荇好似在出神,忙拉住他手将他拉回到房间里。
你又怎么啦?她皱起眉头问他。出什么事了?谭大侠没事吧?
凌厉回过几分神来,摇头道,没事。
那你在想什么?邱广寒不解地道。你看,秘笈都拿回来了啊!
凌厉嗯了一声道,那就最好了,这样事情就都了了。
邱广寒还是觉得他有几分奇怪。你是不是累了?她忧心地道。
我……可能是……有点儿吧。凌厉颇怀歉意地笑。
邱广寒便把他推去床上。那休息吧。她说。我不想看见你这么恍恍惚惚的样子。我会难受的,凌大哥。
凌厉躺在床上,却其实并不困乏。他恍惚,是因为脑海里始终晃动的那个瞬间,林芷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他应该并不那么关心林芷;他也的确没有关心;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偏偏感觉到了。
因为他曾经与林芷独处过,他嗅到过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处子馨香;以他对女子体香的敏感,林芷只消有半点变化,他就能感到异常。
他只好在心里叹息,淡淡地叹息。这个慕容荇啊,艳福真是不浅——你还真的着急了,真以为我会来抢你的女人?夺人所爱的事情我凌厉倒还真没做过,更何况我连广寒都拿不下呢……
他睁开眼睛来,看着床顶。是的,若不是与你在石洞之中凑得如此之近,我还未至于会对你这么熟悉,以至于这气味一变化,我就猜到你发生了什么。
他侧过脸来,看坐在那里的邱广寒。广寒,你若知道我是在为了这样的事情心神恍惚,会取笑我么?或者是骂我下作?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已经熟悉得什么也感觉不到。或者这样才是最好——因为这证明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这样的联想令他心情又安定下来,注视着她,视线也逐渐变得隐约,终于闭目,慢慢睡去。
隐隐约约睡了将近两个时辰,凌厉醒来只觉得精神竟变得出奇地好。当然了。他想。林芷的事情本来也与我无关,我只是一时之间有点吃惊而已,现在细想,完全没有半分感觉。他坐起来。天色似乎阴沉。又过了一天了。
还没走出屋外就听到外面有乔羿的说话声。
……那我先跟你们回夏家庄去。
你不想多跟邱姑娘呆一段日子么?谭英的声音。
……没关系的,反正本来也是让凌公子照顾她,我就不要连累人家了。
谭英不禁大笑道,这下你也放心了,总算她不跟她那个哥哥走。乔羿忙道小声点。
说着话,凌厉只听他们笃笃笃轻声敲了敲门,便道,进来。
没吵到你吧?谭英当先呵呵笑道。咦,邱姑娘不在?
嗯——她或者去找姜姑娘她们了。凌厉道。我也刚醒。
姜姑娘他们——适才已经告辞启程回太湖了。谭英道。
什么?凌厉吃惊。他们走了?这么快?怎么竟……不来通知我一声?
我们一直挽留他们,想让他们明日再走,但慕容公子与林姑娘都颇坚持。邱姑娘方才也想来叫你,只是那三位听说你在休息,都极力劝阻说不要惊动了你,慕容公子说已经与你说过了,只带话说多谢你这一次帮的忙全文阅读。
凌厉叹了口气,道,也好吧,他们是该早点回去了。不过这样的话,广寒会去哪里?
谭英向乔羿看了眼道,你方才可有看见她?
送走林女侠他们之后,我陪她在大堂坐了会儿的。乔羿答他道。后来她回这屋来了,我便也去找了你。
谭英向凌厉笑道,那只是之前一忽儿的事,不会出事的,你现在是太挂念她了,时时处处都要牵着她。
我是迫不得已。凌厉苦笑道。她一再出事,不由得我不担心。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其实也是看慕容公子他们走了,现还问问你们要去什么地方。如不嫌弃,也可一同回临安城。
谭大侠受了伤,不忙起程吧?
我自是没法立时启程,却怕你们会急着要走了。
凌厉一笑道,我们倒也不急,我左右都是陪着她,所以去哪里还是一会儿问问她吧。他说着站了起来。我先去找她,你们二位——到大堂等我可好?
那两人也道了好,三人一起下楼来。
日暮时分,小镇之上,总是出奇地冷。客栈外面总算还热闹些,两排杂货小摊,将收未收地仍有些人流连。凌厉一眼就看见了拐角处的邱广寒,所以还没及担心起来,就放了心。
他悄悄走近去,见她毫无知觉,便又走近了些。
邱广寒手里握着几条各色的头绳,从绛红握到鹅黄握到天青握到水蓝,却都放下了,去摸下面的玉蝴蝶。她也小心地摸了一下颇是漂亮的珠花,不过手触到那尖尖细细的簪身,总似有些害怕,猛地弹起了。
这摊主亦完全是看在她长得漂亮的份上,才容她在这里摸摸看看了如许之久。他见她头上全然没有饰物,也热心推荐了数个,但邱广寒便是不睬他,只是自己瞧,他也只得由她去。
邱广寒的手总算放了下来,咬了咬嘴唇,道,算了,我都不要了!转身要走时凌厉那只手才放在了她肩上。她忙转头去看,凌厉却顺势搂住她,另一只手也拎起串小小的耳环。
为什么不要?不是很好看么?
你醒啦?邱广寒见到他,颇为高兴。姜姑娘他们刚才走了……
我知道了。凌厉笑笑道。先不提他们了。你要什么,我买给你——这种东西我还懂得些。
那摊主见凌厉又去拿一个翡翠的镯子,忙道公子真有眼光,这镯子质地最好了,看这绿半点杂质没有……
凌厉看了看他,却把镯子放下了。摊主颇为不解地道,这不好么?一对只要二两银子。
邱广寒似乎被提醒了什么,偷偷向凌厉道,我们现钱还有多少?
不是那个问题。凌厉道。你看自己手腕这么细,戴那个太大了吧。我再帮你看看别的。
邱广寒抬起自己两只手看了看,道,算啦,反正我平日里也不戴什么的,有这些我还不习惯——你也会不习惯的吧?
摊主乘隙,拿出一对龙凤玉珮来,不停口地道,看看这玉珮吧?这玉珮好,天生一对,一人佩一块,决意一辈子也忘不掉另一半。那,看这玉质,温润通透,是上好的玉呐!若不是看两位如此般配,我平日也舍不得拿出来!
邱广寒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了。便转身要走。那摊主拼命向凌厉使眼色怂恿,但邱广寒既然走开了,凌厉便也只好向他摇摇头,走了开去。
我们回去吧?邱广寒道。不要耽误人家收摊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凌厉道。你喜欢什么,你知道的,我都会送给你。其实……他那对玉珮……真的还是不错的——我……我送你东西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不用担心的。
不是担心——我还不知道你么?邱广寒仰起脸来对他笑。不过我真的不习惯。
凌厉久久地看着她,“说谎”两个字终于没有从他口中吐出来。你等我一下。他说。
邱广寒好奇地看他跑回到那个已经收拾了的摊上
我要那对玉珮。凌厉道。多少钱?
摊主颇为讶异地看着他道,十两银子。这玉珮只此一对,少一钱我都不卖。
凌厉往襟里抓银票,翻了翻,最小的一张亦是五十两。他将银票往那摊主那里一塞,道,谢谢你,东西给我吧。
那摊主吃了一惊,忙道这么大的票子,我找不了……
找不了就算了。凌厉接过那一对玉珮。把那几样头绳,每个送我一根吧。
那摊主连忙将几捆头绳都解下来搭在他身上,又问他是否要别的。凌厉想了想,摇头道,算了。
邱广寒看他手臂上绕得五颜六色地走回来,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干什么?花花绿绿的,准备开店么?
凌厉转过来把手臂伸到她面前道,要哪个,自己挑。邱广寒道,你会哄姑娘们开心果然不假,不过现在天都黑了,还挑什么挑!
还没有嘛!凌厉道。你就先挑一根吧,好不好?
邱广寒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忍住笑轻声地道,好啦,我都喜欢,我每天换一根新头绳。
凌厉看她先拿了一根青色的,也便将手放下了,另一只手却将那一对玉珮递到她面前。
送给你的。
邱广寒吃惊地退开了一步。你……你还是把这个……
你别紧张。凌厉道。两个都送给你。这一个,你自己佩着;另一个,什么时候你找到了心上人,就送给他吧。
凌……凌大哥……
你喜欢么?凌厉的眼睛大无畏地看着她。
邱广寒伸出手来,小心地拿住。谢谢你。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谢谢你。她又重复,颤抖着,将一对龙凤捏入掌心。我会好好藏着的。
凌厉笑笑,转头去望身后。风大了起来,天光隐没了,街道空旷了。邱广寒也回头望望。客栈的大堂灯火通明。
他们两人,以及乔羿、谭英及一名手下共五个人,总算都暂时没了心事地吃了顿饭。商量之下,邱广寒对于去哪里也并没有什么说法,说到临安,她却只摇了摇头。
暂时不回去那里吧。她忐忑地向乔羿道。好不好?
没……没什么的啊。后者连忙回答。有凌公子陪着你,我们都很放心。
但是回到房里,邱广寒的说法却并非如此。固然,她是不打算回临安,但心中却又有些打算。
我只是……不想在他们面前提到。她解释道。
我也是。凌厉也笑笑道。我心里也有些打算,不过我这个……最好让它只是一个打算为好。
为什么?邱广寒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在挂心黑竹会的事情。凌厉道。黑竹与老对头淮南会,前些日子在天都峰商议两会合并之事,现在应该也有结果了,我想去打探一下。但其实我又不应打探,不应关心。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就跟着你走。
我么……我是在挂念哥哥。邱广寒颇不好意思地道。与他分别也有半个月了,不知道他那边怎样。不过我这个却比你更不可行,因为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他一直不想让我插手青龙教的事情,所以我是万万不该去找他的。
说起来也容易。凌厉道。我们关心的两件事情,应当都是江湖中的大事了,离开这个闭塞的小镇,应当就会有消息。不如我们明天先离开这里,听听风声再作决定。
邱广寒连连点头。对了。凌厉又道。那几页秘笈,你交给他们了么?
没有。邱广寒。其实是不是应该交给谭大侠呢?既然哥哥说好让夏家庄的人帮他拿回来的,那也就应该给他才对。
凌厉点头道,不错,否则到时候夏家庄与你哥哥一碰头,结果你哥哥误会他们没有把事情办好,岂不是糟糕得很。
那明天一早我便交给他。邱广寒道。
谭英的伤势令他显然没那么快动身,第二天他也未能起得太早,所以邱广寒与凌厉便将纸页用皮纸又包了一层,交给了乔羿,要他务必交给谭英,转予夏铮。如此一来,他们两人也是在有一人仍睡着未醒时,匆匆告辞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