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的就吊死在了床边,被早晨来伺候的丫鬟发现的。
小丫鬟端着洗脸的水盆进来,一推门,就见夫人悬在半空,吓得摔了盆,吊起嗓子就尖叫起来。那叫声简直撕心裂肺,刺耳欲聋。
陈员外被她吵醒了,皱着眉头刚要训斥,就看见了孟氏那张吊在空中的死人脸,顿时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了一般。
一大清早的,陈府就闹开了。
二狗子把事情前前后后一打听,又是一阵哆嗦了,在太阳地里连晒了好一会儿。直晒得身上热乎乎的才定下神来。
晒完了太阳,二狗子就去看大少奶奶了。
反正打从出了请大夫那事儿之后,二狗子就打算小心伺候大少奶奶了。更加端正了自己的做人态度,今早还给自家祖宗磕了仨响头呢。
二狗子敲敲门,见没人应声,就推门进了屋,小心翼翼的往里头看了看,又蹑手蹑脚的进去推了推还在睡着的陆枭。
陆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沉甸甸的上不来气,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两床大厚被子坐了起来。
昨个还病病歪歪神志不清呢,第二天就利利落落的起身了。二狗看得眼儿都傻了,直喊显灵了!
显什么灵?陆枭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呢,低头一看自己睡在床上,头皮都炸了!
这他妈死人呆过的地方啊!那死鬼陈竞昌坐过的地方,可不就是自己现在坐的地方么!
陆枭“腾”的就下了地,光着脚几步就躲到了外间。一想起自己在那床上睡了一夜,顿时就觉得自己又不大好了。
二狗子连忙跟了出来,神神秘秘的小声对他说道:“您不知道,二夫人没了!听说昨天半夜里就在房里上吊自尽了。”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寒颤。
陆枭光着脚,冷气顺着脚下直蹿上脑瓜顶。伸手挤挤二狗子,“你去帮我把鞋拿来。”
二狗子这回倒是没有含糊,麻利儿进了里间,胆子似乎也大了些似的。他拎起了窗边的鞋,还顺手拿出了衣服来。
陆枭正穿衣服,就听着二狗子把昨晚上的事儿絮絮叨叨说了一遍。
大夫来的蹊跷,紧跟着二夫人又离奇吊死在了家中,怎么听怎么慎得慌。陆枭心里直打鼓,这别是真要让他来一段人鬼情未了吧?呸,什么情未了。
他这么寻思着,就出门想去看看陈员外的情形,再做打算。
此时陈员外已经坐在了正堂,眼前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也都哭哭啼啼的聚在这儿。陈员外二子陈竞平也在,二少爷闷不吭声的坐着,面上带着些许的愁绪。
陈员外此时面无人色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着都不大好了似的。一见陆枭活蹦乱跳的站在这儿,顿时打了鸡血一般跳了起来。
“你这个丧门星——!”陈员外指着陆枭骂道:“打从你迈进这门开始,你就克我陈家上下!你克死了自己爹娘又来克我妻儿!滚——!你给我滚出陈家——!”
嘿,等的就是这话!陆枭连理都不理他,扭脸就走了。
陆孝根本没行李可拿,这要是陆孝本人,恐怕就这么孑然一身光杆司令的走了。
呵呵,陆孝是个书呆子,陆枭可不是。就算没钱可拿,那新被褥新衣服什么的,也得全背走。陆孝的家里家徒四壁毛儿都没有,他孑然一身是清高潇洒了,可到时候挨冷受冻的却是陆枭。
二狗子早就被老爷一声吼给吓傻了,眼见着陆枭真收拾东西了,顿时就慌了。
“少奶奶,您真要走?”二狗子都带哭腔了,“您可别犟呀,府里好吃好喝的,干嘛走啊!我刚提拔上跟着您,您走了二狗可咋办呀!”
二狗子原本是个粗使的下人,砍柴烧水粗活累活都是他干。陆枭不招陈员外的待见,自然不会给他机灵的下人供他使唤,就让二狗子看着他,送个饭就行。平日里的活照样得干,伺候陆枭反倒像是个兼职的副业,平时分心盯着点就成了,月钱也只给涨了几个蹦子儿而已。
倒是二狗子很放心上,他原本是贫农出身,虽说只是帮忙照看照看,可陆枭好歹也算是个主子。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那也算是下人里的上等,多长脸呢。
陆枭只是膈应这句“少奶奶”,便要打发他走,“我可不是什么少奶奶。你也不用跟着我了,该做你的活就做你的活吧。”
二狗子哭丧着脸往屋外走,一开门,便见二少爷往这边来了。
“少……二少爷来了。”
资料里对陈家的成员介绍都不太全面,陆枭也只是知道二少爷叫陈竞平,平日里跟谁走动都不热,总是闷在房里读书。
二少爷慢条斯理的走到门外,对着陆枭行了一礼,琢磨了半天,才别别扭扭的叫道:“大、大嫂,可是要走?”
……嫂你奶奶个钻儿啊!
陆枭顿时一阵鸡皮疙瘩冒起来,心里呵呵成了一片,“是啊,走了。”
陈竞平一听,忙道,“先不忙。”他垂下眼寻思过后,才说,“大嫂……先随我来吧。”
“去哪?”
陈竞平道:“莫声张,先跟我来。”
陆枭倒也没含糊,跟着他就去了。走了不一会儿,就进了间屋,竟是来找管事的了。陈竞平对管事的说道:“我来带大嫂支一季的月钱。”
管事为难的看看他们,“这……这……”
陆孝这婚结的不伦不类不阴不阳不三不四,这主子的位置坐的也怎么硬气,却又偏偏占了个主子的头衔。管事的自然为难。
“二少爷……”
“给吧。”陈竞平道,“这是父亲做主,给大哥明媒正娶来的娘子。”
管事一寻思,也在理,只得拿了钱交到了二少爷手上。
领到银钱,陈竞平转手交给了陆枭,“这钱大嫂就留在身上吧,也好傍身。”
陆枭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陈竞平是带他来做这事儿的。低头粗略一看,按照古代的消费水平,这些钱还真能过一段日子。再看陈竞平,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陆枭背了个大包袱出了门,二狗子帮着他背了个更巨大的包袱,炕单被罩大棉被的捡新的塞了一大包。陈竞平一路十八相送,依依不舍,一直送到了陆孝原本的家里,才算完。
临了他瞅了一眼这穷酸的破屋,竟又从怀里掏出了随身的钱袋子放在了木桌上,还吩咐让二狗子时不时来照看着,到时由陈竞平自己出钱,多给二狗子添些月钱。
“是大哥没得太早。”陈竞平叹了口气,“日后大嫂又不知有多少罪要受……大嫂可有打算?”
“……别叫我嫂子,就算结了个冥婚,我也是个男人。”陆枭心想,再特么敢叫一声,非驴你不可!
“这、这这可怎么好……”陈竞平顿时就不好了,“嫂……毕竟是大哥的心上人,又正正经经的进了陈家的门……”
这陈竞平就是个书呆子,做事慢条斯理肉肉乎乎,还讲规矩认死理。这也就是生在了有钱人家,不然就这德行非驴死他不可。陆枭也不跟他客气,瞅他一眼,“叫我陆孝。”
陈竞平顿时就怂了,又行了一礼,“那……陆兄。”
“嗯,我这儿也没地方招待你,回头再见吧。”
“哎,陆兄。”陈竞平扒着门框眼巴巴看着他,“日后……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
陆枭顿时笑得亲切了两分,“到时自然会让二狗子去找你。”
陈竞平这才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走了。
陈府上上下下还闹腾着,什么阴谋论什么鬼怪论全都冒出了水面,下人们私底下嘀咕着二夫人的真正死因,一时间众说纷纭。一直等抬来了棺材,把二夫人的尸身收敛了,才稍微消停下来。
这两天的事情有些离奇,等陈员外忙活完了再想找陆枭时,陆枭早都已经走了。
陈员外气得直上头,他随口一骂,人竟真的就麻溜溜滚了!
妈了个大擦!
陈员外越想越来气,这事儿闹的真是蹊跷,可又无计可施。衙门又来了人审问调查,陈员外也就暂时顾不上别的了。
陆枭那边倒是热火朝天的忙活上了,又是收拾屋子,又是补房顶的。
陆枭看不上这破屋子烂炕,趁着二狗子这个帮手在,打算好好收拾一下。
二狗子从小做惯了粗活,是把干活的好手,又得了二少爷的好处,干起活来自然不留余力。陆枭一个现代人,也不会真把二狗子当下等佣人使唤,从来都是有商有量的,时不时还说句谢谢。二狗子心里舒坦,自然更加卖力气。
街坊四邻见陆家子又回来了,也纷纷来询问,有帮着干活的,也有送饭送水的,热热闹闹了大半天。
五六个壮劳力帮衬着一起干活,连漏雨的屋角都给修补好了。邻居们又帮忙拿了些瓦片、石灰来,把残瓦漏瓦全都换了,又用石灰抹了抹外墙。
天黑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人也都散了。倒是邻居陈老太太坐在屋子里没走,冲陆枭招招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来,打开一看是二两碎银。
“前儿陈员外给我们这些老街坊分的,一家给了二两银当封口费。这点钱你拿回去,自当让疯狗咬啦。”陈老太牙都快要掉光了,嘴巴干瘪瘪的,说话已经漏风,可不糊涂,“你也不要丧气,日子该过还得过嘛,回头躲着陈家便是了。”
陆枭连忙点头,收下钱,恭恭敬敬的把陈老太送出了门。
陆孝被弄去结阴婚,这是让陈员外给坑了,街坊邻居都知道。陆枭若是没回来,这银子收了也便收了,可陆枭一回来,这钱就显得有点昧良心了。可这二两银相当是一两万块,街坊邻居都是穷人家,吃下肚的肉再吐出来,怎么也舍不得。
陆枭却没觉得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夫妻也只是同林鸟,更何况是邻居?可看看堆了一屋角的肉菜鸡蛋和大米白面,还有怀里揣着的二两银,到也仍然觉得挺窝心。
这么一天折腾下来,倒是收了不少钱,三两月钱,再加上陈竞平、陈老太给的银子,还有陆孝藏在砖缝里的一贯半大钱,节省着用也能过好久了。
该忙活的忙完了,陆枭关上房门看向二狗子:“二狗你来,我问你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