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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牵挂

作品:谁将剑风吹玉笛|作者:蓝风山|分类:综合其他|更新:2024-02-19 16:47:23|下载:谁将剑风吹玉笛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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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临一身武艺超群,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为世人所称赞叫好,所以信中内容,常常是在向陆羡河诉说军中趣事,以及叱咤疆场时那份踊跃的骄傲与自豪。

这些事情,沐樾言听来只觉无聊,比起上阵杀敌,他更喜欢把玩手中的暗器与机关,军营里适用的单刀与□□,于他来说都太过笨重而直观,所以其腰间所佩戴的,多为精巧而细致的弯刀与匕首。而段止箫恰与之完全相反,骨子里所流淌着一统天下的强势血液,使他一向热爱侵略与战争,每每只要听了薛临信中详细描述的激烈战事,他都会兴奋得不能自已。

——段止箫曾一度因此崇拜过薛临。他甚至对薛临寄予了一份极为沉厚的希望,盼着他,能够一生忠于段家,成为段家用以彻底扳倒孟家的一枚忠心棋子。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他薛临做了大半辈子赤胆忠心的将军,却反是转身投靠了一心想要毁灭段家的段琬夜。

“我想过薛临负气离开的理由,一来是先皇过于昏庸无能,无法顺利掌控大权,让诸多有志之士倍觉失望,不愿再一心效忠于宗家势力。二来就是他本身并不认可太子殿下斩草除根的过激做法,长久下去,心中积怨也就越来越深。”沐樾言道,“但,无论是他是否愿意继续追随殿下的脚步,之后的背叛与倒戈,都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谋逆行为。”

时值沐樾言初步上位掌握整个幕后机构的一月之间,其派去监视薛临的一众精锐影卫直接全军覆没,被薛临手下创立的“断碧林”众悉数重创,连完整的尸骨都不曾留下一副,而最后传到宫中的消息就是,薛临已是彻底归顺于段琬夜麾下,反叛一事的确属实。

段止箫听罢勃然大怒,当夜便下令调动手下所有兵力,欲前往古晁城将“断碧林”众彻底剿灭,却不想,这时的陆羡河挺身站了出来,将此举一手拦下,并告诉段止箫这般自作主张地调用兵力,会间接引起皇帝心中不适。如此一来,出兵压制“断碧林”一事,也只好暂时作罢,陆羡河之言虽说在理,却也刚好于他师徒二人间埋下了渐生隔阂的种子。

“我想,以段止箫那副阴险多疑脾性来看,他一定觉得,师父这么做的理由,有一半的成分是在袒护薛先生,对不对?”我仰起头来,半是分析,半是确信地对他说道。

“是,殿下无法忍受薛临的背叛,而陆先生也不愿为追杀薛临而出谋划策,所以二人的想法一度出入很大,矛盾也愈演愈烈——之后的事情,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陆先生终究不堪重负,选择独自一人隐居山林,多年不再过问政事。直到两年前,我奉命上山拜访陆先生,为的正是劝他再度辅佐于太子殿下身边。”沐樾言沉眸道。

我凝神想了想,又道:“师父一直以来的意思,你应该也是明白的。他性子温和,素来不喜纷争与战火,这次回来与段止箫重聚,也是为了了却多年沉淀的心事。如果不是因为两年前沧归山上的一场大火,想必师父也不会出现在这颠因寺中,为着段止箫忙前顾后。”

“嗯,如今太子殿下有意迁都谨耀,而陆先生则盼望夺回浮缘,以此避免疆土分裂。”沐樾言淡声道,“二人各持己见,思想有所分歧,往后的矛盾与冲突都是必然的事情。”

我眯了眼睛,定定看着他道:“那你觉得从客观上来说,在迁都谨耀这项决定里,究竟谁对谁错?”

“他们二人都有一套自己的道理,真正的对与错,也只有日后所造成的结果能够准确判定。”沐樾言回视着我,面不改色地说道。

结果……

眸色微微颤了一颤,我双手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入腿间,默然想道,在这样一个一盘棋局定生死的时代里,只要不慎走错了一步,就会是峰顶与悬崖之间的差别——只是,纵然其过程如此凶险,也无人能够料定最后的结局里,终究是谁胜谁负。

——陆羡河倾向护城的保守思想,与段止箫意在北迁的激进决断,单单从本质上来看,俨然是毫无共通之处。只可惜我一介小小医者,所通政事少之又少,如今望着陆羡河独自一人步步陷入难以脱身的泥沼,终是无以为他排忧解难。

归根结底,这世上如若当真有人能彻底将他从此番境地中解救而出的话,那个独一无二的人选,也只能是薛临。

是以,翌日傍晚,正值颠因寺内斜阳胜火,深色的木质长廊间,满是倦鸟归巢的浅痕,唯独窗外一抹麻灰色的影子不知疲倦,沿途飞越了无数低矮的山岭,最终落脚于房舍外的窗棂之上。

如沐樾言之前所说,那只信鸽也算是来得不早不晚,方拆下它腿上那枚精致小巧的竹筒,我又顺手喂了它一把谷子,待到确定了四下并无段止箫的踪影,才敢小心翼翼地放它离去。

——往北,谨耀城。

言简意赅的五个大字,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的纸条之上,无不散发着扯动人心的光彩。

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我转身推开了房门,默然拐过了廊住之间的夹角,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在廊外晒药的后院里寻得了那抹素色如雪的身影。

这会儿的陆羡河并未像往常一样忙于手头上的繁杂事务,而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的石阶上,仰着脑袋发呆。我一时看得有些心疼,便忍不住扬了起声音,轻轻唤他道:“师父,师父……师父!”

他的思维似是神游到了很远的地方,任我怎么前去试探,都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到了最后,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蹲到了他身边,颇为无奈地拉长了尾音提醒他道:“师父,你药晒枯了!”

“嗯?”陡然一下醒过神来,陆羡河那双柔和的眼底微微一亮,旋即立马起身下了台阶,慌忙去收拾晾晒在簸箕里的药草。

我弯下腰去,一边替他挑拣着手边成色较好的一众药类,一边颇为无奈地在他耳边说道:“师父,你心里有事,就留着时间好生想想罢。晒药等一类的杂活,可以扔给我来做。”

陆羡河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方摇头回绝道:“你身子本来就差,哪经受得起这些体力活?”

“我没事,师父。”一把夺过他手中晒得又枯又软的干草,我小声嘀咕道,“瞧瞧,你心里总是装着许多东西,连药都没法晒好。从前你不是老说,一心不能二用吗,现在倒好,干脆亲身给我举了个反例。”

“行啊,阿芊长大了,会教训师父了。”陆羡河弯了唇角来盯着我看,兴许也是想要冲我笑一笑的,而那眉目细纹之间所流淌而出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我瞧着他,眼睛都没舍得再眨一下,复又将紧握的手心无声摊开来,露出那张微有折痕的纸条。

陆羡河神色未变,只是木然盯着面前显而易见的白纸黑字,沉默不语。

“师父,我认为,薛先生一定是猜出了段止箫迁都的想法,所以一路向北,试图前往谨耀城。”我凝声道,“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何在……但是,如今‘断碧林’已散,薛先生也彻底脱离了段琬夜的掌控,师父若是当真挂念他的话,就……”

话到一半,眼底却像是漫上了一股咸涩的潮水,连带着整个眼眶都在微微发红。陆羡河长叹一声,纤细白净的手掌缓缓搭在了我的头顶,轻声道:“阿芊,有些事情,并不是单单我一人就能说了算的。”

“诶?”

“殿下年纪尚轻,性子易躁,我这个做师父的,多少应该陪在他身边,待到他根基稳定,能够彻底独当一面的时候,再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政事。而阿珏……他现下也是正值年轻气盛,时常会触犯底线,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错事,我若是不时时刻刻盯着他,便无法及时纠正他的言行。最后……”顿了顿,陆羡河深深望着我的眼眸,低道,“最后,就是你。阿芊,你虽是学得一身高超医术在身,但我深知你性子刚猛果断,倔强而且从不服输。倘若日后的阿言弃你而去,你一个姑娘家的受了委屈,为师却不在你身边,又该如何是好?”

我听罢皱了眉头,略有怔忡道:“师父……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为师不愿见你难过的样子。”陆羡河眸色沉庞,似湖底碎月,“要怨也好,要哭也好,为师都想在你身边,随时倾听。”

我微微滞住,一时茫然无措地望着他的双眼,不知再该怎么反驳。半晌静默,忽觉肩上温度一暖,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头顶已是紧接着响起了一道淡无波澜的熟悉声响:“陆先生,皓芊有我。”

方抬起眸来,便见得身侧多了一抹玄黑如墨的高挑身影。腰间肃杀的锋锐双刀成影,而落日的余晖反将那描金的衣袖撩起了几抹温润的薄光。

“将来的事情,无人能料。但,我会一直在她身边,陪她走到最后。”沐樾言仰起头来,直视着陆羡河的双眼,面上不带半分踌躇。

心潮在不可抑制地涌动着,我偏头凝视着他坚定决然的侧脸,只觉眼角泛滥的酸涩一点点地褪了下去,随之替代而来的,是一股未知的温热。

“老实说,阿言,我不相信你。”冷不丁的,陆羡河眸色微凉,声线中隐约含了一抹紧迫的意味,“我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于你而言来之不易。可是在此之前,你只是殿下手中的一枚棋子——或生或死,都不是由你来决定的事情。你现在能够信誓旦旦地护她一时,待到来日战火流连,你又为着军中事务疲于奔命的时候,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师父……”我心中焦灼,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反手被沐樾言一把拉住,冰冷的大手穿过我细腻的五指,无声紧扣。

“我绝不会丢下她一人。”沐樾言凝眸道,“是生是死,我这一条命,今后都只交由她一人来掌控。”

脆弱的指节在微微发抖,我抿紧嘴唇,有些局促不安地回握着他的手掌。而沐樾言却是面色不改地张开了手臂,轻轻将我勾住。

“阿言,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独用你的一己之力,照顾皓芊的余生?”鸦黑的睫毛垂了下来,将陆羡河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遮挡得模糊不清,他俨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字一顿地质问沐樾言道。

“是。往后的日子,还望先生能把皓芊彻底托付于我。具体该如何照拂,我心中自有定数,先生大可不必过于忧心。”沐樾言坦然自若道,“事到如今,先生既已是另有顾念,倒不如暂且放下眼前的事情,随心而去,也算是能借此了却一桩牵挂。”

“你现下说得这样简单,待迁都之后的南北两域战事紧迫,维持疆土统/一愈发艰难,你确定殿下还尚未登基继位,就能翻手掌控全局么?”眸色一冷,陆羡河肃声问道。

“陆先生,依现下的局势来看,不管迁都或是夺城,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殿下这般打算,他心中也是必定有底,如今的先生同他意见相悖,观念各有千秋,倒不妨放手一搏,任殿下独当一面,凭借自身的力量,下好这步险棋。”沐樾言神色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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