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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流苏

作品:谁将剑风吹玉笛|作者:蓝风山|分类:综合其他|更新:2024-02-19 16:47:23|下载:谁将剑风吹玉笛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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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么干杵在一旁呆呆想了好一段时间,倒是忽然听得陆羡河方探完沐樾言腰间伤势,转而皱眉对我二人说道:“这箭头上有毒,得赶紧拔。”

“有毒?”我登时大惊失色道,“我们在这地底下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岂不是由着那箭毒在不断扩散?”

“且先不说这些闲话,赶紧扶他到地面上去。”陆羡河偏头扫了一眼地上昏睡不醒的翁凭与曲红絮二人,复又肃声提醒道,“走之前把这夫妻二人绑得严实一些,别让他们趁机跑了。”

彼时夜正深沉,加之如今正值隆冬腊月,遂沿途回屋之时的寒风刺骨,难免要宛若刀割般地划在颊边细腻的皮肤之上,无端带来一阵锐痛。

只是我此刻心中已俨然是空无一物,唯独在不断担忧惦记着的,便是沐樾言身上那道迫在眉睫的箭伤——陆羡河不曾开口阐明他的具体状况,我亦是没敢一直多问,所以沿路并肩走来,纵是那心头紧紧拧成了一团乱麻,我也仅是悄然拽着沐樾言的臂膀,始终一言不发。

就这么沉默不语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方迫切回屋之后首先迎上来的,即是那满屋子寻着自家父母的翁小杯。似是独自一人在家中等得久了,见到院外窸窸窣窣地归来了一群人影,便忍不住要仔细凑上来打探一番。然而睁大眼睛寻觅一圈都终究无果,她又是低垂了眉眼满面失望地呢喃道:“……都这么晚了,我的阿爹阿娘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拧眉想了一想那对被我四人团团绑在一处的翁家夫妇,心道他二人近来联手迫害镇中百姓无数,倘若真要严格审出他们所犯的全部罪行,那日后怕也是难得再轻而易举地放虎归山了。

心有怆然,我终是缓缓对她摇头说道:“你家阿爹阿娘……许是出门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言罢,便是赶紧扶了沐樾言的胳膊步履沉重地朝屋内走。

半晌,却见得那翁小杯又是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连连急切地在我身后追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情回家啊?”

这会子倒是将我问得我喉头生生一哽,一时也再编不出什么谎话来安抚她的心情,正待抿唇愁得不知所措,却是那陆羡河缓缓提了一只药箱推门而入,转而顺手递了一小袋蜜饯于那满脸焦灼的翁小杯手中道:“小杯若是肯乖乖地去榻上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到了隔天,你阿爹阿娘就回来了。”

翁小杯捧了那袋蜜饯,随手取来尝了一颗,旋即立马笑逐颜开道:“这是什么?好甜!”

“好不好吃?”陆羡河眯眼笑道。

“好吃!”

微一挑眉,陆羡河温声继续哄她道:“那你现在乖乖地睡上一觉,我就把这一袋蜜饯都送给你。”

“那我睡完觉了,蜜饯有了,阿爹阿娘也会回来吗?”翁小杯一脸天真地问道。

“会。”毫不踌躇地点了点头,那陆羡河话刚说话,却见得一旁翁小杯已是欢呼雀跃地抱了那一袋子蜜饯,一个猛子便是立刻扎进了暖融融的大被窝里,果真是安静温顺地跑去乖乖睡觉了。

这一招可谓是用得又准又厉害,硬是把我和沐樾言二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呆滞,险些没能彻底回过神来,倒是那陆羡河反而一本正经地偏过了脑袋,挥手在我二人面前一阵乱晃道:“看什么戏啊?还要命不要了?”

语毕,复又抱着怀中药箱缓缓置于我和沐樾言跟前道:“阿言身有软甲护体,所以伤口不深,但若是不及时处理的话,也会轻易致死。”

听到这里,我抬眸望了一眼沐樾言那始终是沉默不语的淡然面孔,不由缓缓地舒下一口气来,直道:“师父……他要是没事,你好歹早些告诉我吧,害我白白忐忑了一路,生怕他走一半就没气儿了。”

“为师只是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微微蹙眉,陆羡河侧目反复打量我的面庞道,“既是伤口不深,何不交由你来亲自处理?如此一来,倒也恰好能锻炼锻炼你的手下功夫。”

“诶?”我面色一变,旋即立马出声推辞道:“师父!使不得啊,这人命关天,哪是由得我来胡乱医治的……”

话音未落,陆羡河却偏是将那药箱轻轻往我手边一推,复又用义不容辞的语气沉声对我说道:“阿芊,你总会有独自面对伤患的那一天,届时若还是瑟缩着迟迟不敢下手,那又该如何是好?”

我一眼迎上他那温和却含了几分严肃的灼灼目光,便不由骇得略微有些发抖,正待在一旁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倒是那沉默已久的沐樾言缓缓伸手扣住了我的肩膀,低道:“别怕,我身上穿了软甲,你便权当是普通的皮外伤罢。”

心下一恸,我正要出声回应些什么,却又是听得那陆羡河在我耳畔认真说道:“阿芊,为师相信你可以的,不过是一般的箭伤而已,你来替他好生处理,而我在一旁仔细盯着,不会出事的。”

我蹙眉仰视着陆羡河眼底那抹坚定不移的色彩,便明白他此刻必是执意想让我亲自出手,以借此机会来磨一磨我那向来被动怯懦的脾性。

我自然知道身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在面对不同程度的伤患者之时,是定然不可久久举棋不定,从而手忙脚乱导致耽误病情的。陆羡河此意虽说是为了我好,然而归根结底,我却从未尝试着医治过此类伤及血肉的箭伤,遂乍然一眼盯向沐樾言腰间那半支凶锐无比的细小箭尾,还难免会生出几分畏意。

不过事已至此,临阵脱逃是全然没有什么用处的,那陆羡河虽是平日里素来温和,但在倾心授技于人的时候,却是从来不会有半点含糊,我咬牙推拒半晌无果,便也只好硬着头皮遂了他的意愿。

此刻夜色尚浓,雾重露凉,而窗外树影萧条,随风而行。为了不惊醒那熟睡于床榻间安静乖顺的翁小杯,我特地在角落里铺好了另一床被褥,回身扶着沐樾言轻轻躺下,复又探手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刃口锋利的干净小刀,转而凝神望了他的双眼道:“……你,你把衣服脱/了。”

借着手边灯火跃动的星点烛光,能隐约将他那双深邃如潭的黝黑瞳仁照得清凉透彻,几乎是一望见底。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这么盯着看着,我的颊边也能无故泛上一层晕红,分明早在那两年前的沧归山之上,就已然是扒光看遍了他身上那层白皙温软的皮肤,如今再度垂眼仔细望着,竟还比当初那时候还要羞赧紧张。

正待一时心乱如麻,倒是那陆羡河微皱了眉眼,提灯上前照亮沐樾言的伤口道:“阿芊,别磨蹭。”

“嗯。”应声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俯身揭开沐樾言腰间那层防止致命伤害的贴身软甲,方见得那道皮开肉绽的狰狞伤口还在涔涔涌着鲜血。心下一紧,我不禁反手轻轻握住了他微微发颤的手臂道:“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别忍着憋着,知道吗?”

沐樾言听罢却也不曾出声应我,只是静静侧目望着我的眼睛,神情专注而又深沉。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知道他在想什么,遂匆匆瞥过一眼之后,即是微有躲闪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举了烛台在手,以小刀刃口覆于火上轻轻燃烧。

折断箭羽,点穴止血,一气呵成。紧接着要做的,就是切开伤口,将箭头悉数拔出。

与身后的陆羡河相互对视了一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又低头望向沐樾言那张始终平板无波的淡薄面孔。

那一刻,就好像又突然回到了昔日在沧归山上与他初次相遇的生涩情景。

他那一双冰冷的眼睛,淡漠却质朴,而我那一颗局促的心脏,亦是好奇而又不安。

稳稳攥住手心那把锋锐细腻的灼热小刀,我额间无意渗了一层极为紧张的细汗,然而余光打量沐樾言的神色之时,却是恰好见得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心底不由毛毛躁躁的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我咬了咬唇,探手轻按在他腰间半截凌厉骇人的短箭之上,半晌屏息凝神,终是决定将其彻底根除。

手下的一系列动作原是流畅精准,毫无半分拖沓之意,然而,偏就是在那扬手拔箭的一瞬间,我不慎一眼瞥见了沐樾言于腰侧悬挂的一小串桃红色流苏。

下一秒,小臂便是立刻被怔得轻轻一抖,几乎是全无意识地,将那半截短箭狠狠地抽了出来。沐樾言的身子亦是随着我蛮横果决的力道陡然颤了颤,面色一白,险些一口气给噎着昏过去。

“哎,我的傻徒弟……你突然使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在旁的陆羡河连忙伸手拉住我的胳膊道,“赶紧上药止血,否则要事倍功半。”

“唔……知道了。”一个猛子醒过神来,我立马转过了身去那医药箱里开始胡乱捣腾,片刻之余,复又手忙脚乱地握了一只瓷瓶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凑回了沐樾言的身边,凝神为他处理箭头留下的余毒。

沐樾言腰上的那道伤口,说到底也幸好是不曾伤及脏腑,方才由我那么恍惚出神地猛然一拔,倒是未有造成什么巨大的损失,只是上药包扎时所渗出的血难免要多了一些,遂事后便由那陆羡河直揪着出去正颜厉色地责问了一番。而我虽是心里内疚得厉害,于神思混沌之间,却总是禁不住想到他腰侧悬着的那串桃红色流苏。

不算张扬醒目,却也不算刻意隐藏。那串流苏安安静静地悬挂于他的腰带之间,仅仅只需随手那么一抬,便能极为珍惜地将其握在手掌中,暖在心窝里——可是,于他一个日夜身着黑色劲装的冷酷刺客而言,任何多余的装饰,都将会是毫无必要的累赘。

那么谁又能告诉我,为什么,他偏偏是要挂上一串桃红色的流苏?

为什么会是桃红色的?

莫不是哪家瞎了眼的姑娘看上了沐樾言,所以才特地送了这么一串颜色招摇,品味低下的俗物给他?

亦或者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兴许,还不一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是……段止箫曾经提到过的公主段岁珠?

对啊!心下倏然一凉,我幽幽地想着,如今匆匆隔了近半年的时间,倒是全然忘记了还有这桩旧事——当初那段止箫一个盛怒之下,便是立马将自己的亲妹妹许给了沐樾言为妻,以此证明他待沐樾言的情意之深重,而我则是伤心至极地调头离城,丝毫不愿再过问与之相关的任何事情,加之事后又是伤重卧床了数月之余,方从长久的病痛之中大梦初醒,却亦是随之淡忘了许多痛彻心扉的坎坷经历。

现下陡然一眼瞧见那串刺人眼膜的桃红色流苏,就像是朝我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愣是狠狠揪起了我那沉淀在心底深处的所有记忆。

所以,当我处理完所有手头上的要紧杂务之后,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然自若地闭眼睡去。纵是那窗外黑幕渐渐生得沉厚,连天边弯月也困倦疲乏地透入云端,独我一人悄然无声地缩回与沐樾言正好相对的晦暗角落里,抱着膝盖垂眸想着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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