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飘远,转而向朝天都掠去。
霜天万里,而轮椅所走道路尽皆是无人荒野,从而呈现出一种“天地之间,再无他人”的寂静。
夏炎忽然开口道:“老师,我送你回朝天都,你和皇后待在一起。”
皇后?
仙子想起那个令人把她拖了三圈、还抢夺了徒弟日记的女子,连连摇头:“不!为师要跟着你。”
夏炎道:“此次旅途,危险无比...我不想把你卷入其中。”
仙子心底嘟囔着“不嘛不嘛不嘛”,但脸上还是维持着师者尊严,淡淡道:“徒儿,你太小看为师了。什么大风大浪为师没见过?”
夏炎平静道:“我要去屠灭太虚仙宗,你来么?”
仙子愣了下,歪了歪脑袋,看了会儿天,双手从后拍在少年双肩上,语重心长道:“徒弟呀,实话说,为师觉得...你屠不了。”
“我自有计较。”
仙子干脆趴在他肩上,下巴勾在他肩上,“徒弟,你破不了阵。
哎,别灰心嘛,大阵是真的破不了...
就算是两个宗门之间发生恩怨纠葛,其中一个宗门也会在对方发动大阵时止步,然后开始交易...因为,大阵太强了。
你别想着跑到人家阵心去,阵心在哪儿一般都是很隐蔽的,通常内部弟子都不知道。”
为了阻拦徒弟的行为,仙子可谓绞尽脑汁,煞费芳心。
南晚香说的,夏炎都知道。
大阵之于修士,就如雄关之于士兵。
雄关崔巍,不积尸山骸骨,如何破之?
大阵...亦如是。
为了让徒弟打消这个主意,仙子开始用手轻轻帮他捏肩,捏着捏着一声娇叹道:“若为师的六根清净竹吹箭还在,又岂会容这小小宗门猖狂如斯...”
夏炎侧过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老师,若我记得不错,你之前应该是五重境初阶吧?而这小小宗门的上重天可是有不少五重境强者呢。”
仙子争辩道:“徒弟,你那是不知道,为师曾经是六重天!而且为师和他们根本不一样。”
夏炎忽略了那句“曾经是六重天”,奇道:“有何不同?”
仙子的大眼翻了翻道:“他们在这里就是凤头,就是最强的...但为师在那里,境界乃是吊车尾,靠的正是这高端法宝。”
夏炎:.........
仙子杏眼猛然一瞪,愕然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个不得了的大实话,如此...师者尊严何在?
不行,得挽尊。
她顿时呵呵笑道:“为师说的意思不是说为师境界最差,而是说...到了一定层次,境界不如法宝有用。”
夏炎:.........
仙子咬咬嘴唇,水润的大眼盯着他道:“徒弟,相信我。”
夏炎点点头,这根本是无所谓的事,他随口问:“那不知师父那名为六根清净竹吹箭的法宝,有何作用?”
仙子提到自己曾经的法宝,顿时兴奋了,半趴在夏炎肩上道:“为师对着谁吹,谁就会六感尽失,百发百中,就算是那些强者也不敢面对此箭。
而且呀,当年为师最擅的乃是遁术一道,五行遁、天地遁、各种遁...为师都精通无比,甚至有自己的心得和秘法。”
夏炎深深看了一眼正趴在自己肩上的仙子。
——六感丧失加遁术?
——老师这种人...怕是很遭恨吧?如果两大势力交锋,对方肯定想第一时间灭了老师...
他心底烦恼,听着老师说话,也觉得颇有乐趣。
南晚香道:“除了法宝,遁术,为师还曾有一只灵兽...
那灵兽名为山神白鹿,但凡为师快死之时,那只灵兽就可以附体为师,让为师以幻灵之身呈现于战场,而无法再被攻击到...”
夏炎眯了眯眼。
——六感丧失加遁术,再加濒死化鹿灵...这是何等的“恶心”?
——老师只要入了战场,怕是人见人打吧?
——但若老师说的是真的,她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沦落到此呢?
可无论什么,他现在管不了。
而且,他也没有去揭开别人伤疤的习惯,除非别人主动和他说。
仙子说了一通“想当年为师有多厉害”,然后绕了一大圈,才返回来语重心长道:“徒弟呀,你要学学为师......不要直接去太虚仙宗。我们再苟一苟?比如...嗯....再探几个秘境?”
夏炎摇摇头,大的灵脉都在宗门手里,其他秘境要么灵脉之心已经没了,要么也只有最多15枚,于大势无补。
而他也并非莽撞地进攻,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南晚香见他坚持,又赶紧劝说。
然而...徒弟不随她。
说到最后,南晚香说到脑汁都干了,也顾不得矫情了,只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夏炎温和地应了句:“我怕没办法照顾你。”
南晚香一想,心底是有些害怕,但若是和徒弟分开却也万万不愿意,两相权衡,她咬着唇道:“为师...为师可以照顾自己。”
夏炎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南晚香维持着师之尊严,分毫不让地与他对视,似乎开始了“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
夏炎不再多说,回过头,随口道:“若有机会,我一定帮你寻回六根清净竹吹箭与山神白鹿。”
南晚香道:“一言为定呀”
“嗯。”
夏炎应了句,就闭上了双眼...
他的视线借助皇宫湖心岛“神秘古树”的视线,投向了御书房。
皇后身裹华丽的金色凤袍,正独立在这雅致的小庭院里。
她眉宇之间有几分疲惫,其下的一双冷媚的眸子却带着几分担忧之色,似乎在思念着什么人。
镇东王已死,城外驻扎的五万大军也已经被张疯血击溃,皇都区域也重回了和平。
但她还是忧心忡忡。
夏炎默然了下,取出一支箭,于其上刻字“一切安好,切勿挂念,事成之后,定然返回”,刻完之后又在末尾用自己近乎暗号般的风格签了名,然后将箭搭于焦尾弓弓弦之上,轻射而出。
嗖
箭矢穿过“视界”,落在了皇后面前的石桌上。
而与此同时,轮椅已经调整了方向,偏离了前往朝天都的路线,而直接向着东方的云清山掠去。
...
...
此时,云清山。
与仙灵之气浓郁的山脉不同的是,此处灰暗无边。
这里乃是一个囚室。
足有臂粗的铁杆随壁火的摇晃,而在地上投下忽暗忽明的影子。
囚室的床榻边,坐着一个正在读书的女子,女子眉宇间有几分泼辣之色,及腰黑发披散,包裹住成熟多汁的娇躯,她双手双足皆戴着镣铐,这是特制的镣铐,名为囚仙锁。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名穿着太虚仙宗“四蛟”白衣的弟子走到囚笼前,打开门锁,站到那女子面前,竟是恭声道:“王长老...供奉让我们带您过去。”
女子不言不语,只是翻着书。
另一名站在右侧的弟子道:“长老何苦要为了一个凡间王朝的皇帝,而背叛宗门呢?”
女子依然不说话,一副“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的样子。
左侧弟子忽道:“夏盛在大概一个半月前,已经驾崩了。”
女子翻着书页的手愕然停下了,她一双美丽的瞳孔里露出诧异之色,“不可能。”
右侧弟子道:“王长老,夏盛真的死了,如今继位的是他的弟弟夏炎,只不过摄政的却是我宗门弟子白雨陌...如今皇宫出了些大事,所以供奉才让你过去。”
女子愣了数秒,才缓缓平复。
她摇摇头,皱眉道:“不去。”
虽然如此说着,她的双眼却死死盯着眼前的书册...
——夏盛不会死,他说过如果我出了事,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我。
——他不会骗我的。
两名弟子有些无奈,若是其他人还好说,眼前这女子在数个月前还是那十一位长老之一,而且还是排名靠前的那几位。
她虽然落难,但保不准重返原位...他两人如何敢得罪。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冷冷的笑声。
“王嫣然,夏盛到底在皇宫做了什么安排?你今天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你既不愿来见我们,我们便来见你。”
三道身影从大狱门口走入,而三人之后,竟是紧随着弓腰而行的大长老,以及其他长老。
两名弟子看到来人,急忙恭敬道:“见过周供奉,庞供奉,白供奉,见过几位长老”
囚室内那被称为王嫣然的女子急忙侧头看去,只见为首之人气魄慑人,双眸有一种奇异的冷色,好似冷玉宝珠,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那人对了一下王嫣然的双眸,唇角一翘,淡淡道:“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