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宋研竹惊呼一声,只见陶墨言反手提刀,刀锋从赵思怜后背没入,她“唔”了一声,低低笑道:“我总想着,能死在你手上也好。陶墨言,你能奈我何,我最终就是死,也是与你死在一起!”
陶墨言怔了一怔,将刀抽出时,血喷溅一地。用尽全力将赵思怜推开,快速奔跑的狼群顷刻间便将她围住,她挣扎地爬出来,临死了,她才知道害怕,满眼都是惶恐,艰难地抬手想要抓住陶墨言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哀叫道:“陶墨言,救我,求求你,救我!”
陶墨言顿了一顿,拿刀砍死一匹狼,想要将她拖出来,哪知拖了一半,只见她两条腿上血肉模糊,隐约露出里头的骨头来。她还不甘心,手死死扣住陶墨言不肯动。
“她是要拖着你一起死!快放开她!”张铁树急急吼着,音未落,只见陶墨言提手劈开她,急急往后退。
群狼再次围上去,只听赵思怜嚎啕了两句“陶墨言”,再便是痛哭的尖叫,不多时便没了声响。
那一厢,张铁树忙将陶墨言拉进山洞,宋研竹扯下裙子一角给他快速包扎的是同时,喊道:“铁树,拿火把!”
山洞里燃起的一小丛篝火未灭,张铁树无比庆幸自己事先备下了火把,当下将火把点燃,塞到陶墨言手里,两人守在山洞门口,只见吃饱了的狼群成扇形围在山洞门口,伺机而动,瞧见火把,隐约生了退却。
“他们吃饱了,一时半会不会再攻击咱们。”陶墨言道。
“咱们这是什么命啊!”张铁树咧着一口白牙惨笑道:“躲在这深山里都能遇上你们的老对头,这下好了,老对头自相残杀,死的死伤的伤,全进了狼的肚子,保不齐,他们就是消消食,等饿了还拿咱们当点心。”
“总共七匹狼。”陶墨言道。
张铁树怔了怔:“啊?”
陶墨言回头对宋研竹笑道:“等我扒了他们的皮给你和孩子做件狼裘!”
“好!”宋研竹温婉一笑。
“……”张铁树默了默,看看眼前不时便露出笑意的陶墨言,再想起想起之前见到的死气沉沉浑身充满戾气的陶墨言,顿觉恍如隔世,他想问自己能不能活着回京师,可是看两人之间的眼波流动,忽而觉得一切问题都是多余。
陶墨言定然会让他们安全回到京师,一定。
他正感慨,忽而看到洞口的几只狼忽而都竖起耳朵,他定神一听,忽而听到远处传来“踏踏踏”的声音,拨开草丛极目眺望,远远便瞧见有面旗子迎风摇曳,他看了一会,忽而兴奋起来,指着那旗道:“将军,陶……陶……”
此刻天已大亮,陶墨言眯起眼睛,只见远方的马匹快速奔跑扬起阵阵尘埃,将旗上的“陶”字虎虎生威,领头的人灰头土脸,几乎看不出他本来的英俊模样。
许是感受到危险,守在门口的狼群在头狼的带领下,窜一下冲了出去,将马匹吓得够呛,纷纷驻足。
领头将领骂了句“□□”,快速下了马,之间地上狼藉一片,四处都是人的残手断足,他怔了怔,喃喃道:“陶墨言,你不会这么背吧。怎么死都死不了,竟然被狼吃了!”
身后一道阴影照下来,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他懊恼地拍开那人的手,那人又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愤怒的仰起头,正要骂脏话,一张笑靥如花的俏丽面庞出现在她跟前,所有的脏话戛然而止,他只听见她唤他:“赵六哥,我回来了。”
赵戎眼眶一红,起身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哽咽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似乎为了证明不在梦里,他甚至将宋研竹抱离了原地,正要抱着她转一圈,他忽而看到陶墨言铁青着脸站在一旁,赵戎瞬间一愣,放下宋研竹冲上去将陶墨言抱起来抡了两圈,最后,对着陶墨言的额头便亲了一口,尔后,他牵起宋研竹的手,露出一口白牙笑道:“研儿,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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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之后,宋研竹才知道她和陶墨言在山上的那两日,周家庄发生了很多事情,周明被围了一日,原以为能突出重围,结果赵戎及时出现,杀得他们措手不及,周家庄上下遭血洗,几个头目被活捉,包括庄主周明,而周家大姑娘周玉娘则下落不明。
终其一生,宋研竹都不曾再见过周玉娘,只偶尔在街头见过穿红衣的姑娘恣意地笑着,宋研竹恍惚以为那是她,她却一闪不见了。
因着宋研竹怀有身孕,陶墨言不肯让她即刻动身回京师,二人便在末州逗留了几日。二人是两世夫妻,肚子的孩子却是头一胎,陶墨言没有半点做父亲的经验,越发的小心翼翼。
到了末州的头一日,他便急急请来末州上下十来个大夫,那些大夫聚集在一块,以为是要替什么重症病人诊病,当得知是要为将军夫人号脉时,十个老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相当复杂。便是宋研竹被十来个大夫诊脉,也觉得颇为尴尬,等大夫们走后,她婉转地对陶墨言道:“这阵仗是不是大了些?你瞧我好吃好喝好睡的,孩子定然没事儿!”
陶墨言道:“天下大夫再多,总也要庸医,十个里头十个说好,我才放心,若有一个说不好,咱们就得小心些……咱们过了两辈子了,这还是咱们的头一个孩子,值得最好的。先前是我没照顾好你们,往后由我亲自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保准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大夫说孩子快四个月了,可能是我先前没休息好,所以有些偏小……”宋研竹将手放在肚子上,有些心疼肚子里的孩子。
陶墨言摸摸她的头道:“他是个坚强的孩子,随着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却能健健康康的,往后定是个有福的人。”
他低下头,将脸在她的脸上亲昵地蹭了蹭,下巴上的胡子蹭的她有些发痒,她提手回摸他的脸,笑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越发邋遢了,这胡子这般长,瞧着浑身匪气。”
“如今我毕竟是游击将军,若是太过书生气,谁能服气我!”陶墨言笑着,揽过她的手道:“你不在,我俊俏给谁看。”
“那倒也是。”宋研竹哈哈笑道,回过身来看他两鬓斑白,轻抚上去,念道:“等回了京师,我便制些染发膏与你,再替你做些药膳,内服外用,定要将你的头发变黑才好。”
“还有染发膏?”陶墨言像是听到了新奇的东西,好奇道:“怎么做的?”
“自然是有的!”宋研竹笑道:“《肘后备急方》中有记载,用醋浆煮黑豆来涂发染发,可让白发黑如漆色,《隋炀帝后宫诸香药方》中有详细的制作方法,只消将黑大豆浸泡在醋中一两日,煮烂后去其渣,熬成膏状后直接涂抹便可!”
“肘后备急方?隋炀帝后宫诸香药方?”陶墨言狐疑地望着宋研竹桌上的几本书,恍然大悟:“原来这几日你与赵戎窃窃私语,便是央着他寻这些书的?好个赵戎,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生安胎,不可太过劳累,他还……”
陶墨言撸起袖子便要出门找赵戎算账,宋研竹忙拦着他急急道:“我可央了他好几日他才答应我的!诶诶……”见他当真生气了,宋研竹讨好道,“别生气了,我就是看看书罢了,不累的。”
陶墨言冷哼了一声,宋研竹勾着他的手摇着,告饶道:“我的好夫君,你就别生气了,往后我都听你的话?”
“当真?”陶墨言问道,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着,凑近了道:“那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讨要零嘴儿吃的小孩儿。
宋研竹嘴一弯,吧嗒一下亲在他脑门上,他的嘴都咧到天上去了,点点嘴道:“这儿,这儿也来一口!”
宋研竹禁不住噗嗤一笑,认认真真又在他的眉上、眼皮上、唇上、脖子上,一路落了吻,待吻完,只见他气息有些紊乱,冲到桌边倒了了两大杯凉水咕噜咕噜喝下去,深呼吸了好久,才走回宋研竹身边,有些不甘心地摸摸宋研竹的肚子,威胁道:“小子,给我安生地待在里头,要知道你爹我牺牲多大才能换回一个你!若是再敢折磨你娘,瞧你出来我不抽你!”
“如果是个姑娘呢?”宋研竹哈哈大笑,陶墨言撇撇嘴道:“姑娘我可下不去手。等她将来嫁了人,我连本带利跟姑爷算账!”
“那我回去跟爹商量商量,让他也这么对你!”宋研竹道,见陶墨言瞬间变了脸色,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合不拢嘴。
正说着话,院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二人相视一眼往外走去,只见院子里,赵戎和一身材瘦弱的男子各据院子一脚,那男子手里提着鞭子,眼里盈着泪水,怒目圆睁嗔道:“赵六,你娶不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