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艺赶紧把这句话翻译过去,Cruise一听,微微一笑,说:“其实我以前是一个赛车手,否则我也不敢向警察挑战。”
宋晓艺认真地听着,然后一字不漏地翻译成汉语。易小刀看着她认真的神态,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他完全听得懂英语,他知道百合也一定听得懂,一个杀手如果连英语都不会,简直无法想像。但是为了不让宋晓艺的尴尬,他还是装做认真地听她翻译。
易小刀接着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宋晓艺翻译过去,Cruise略略犹豫了一下,说:“老实地说,我并不是为了救你。”说着从后视镜里看了宋晓艺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宋晓艺楞了一下,翻译说:“他说他只是想练一练车技。”
易小刀说:“哦。”扭头去看宋晓艺,宋晓艺低着头不敢正视他。海风从没有挡风玻璃的车窗吹进来,她长发飘飘,楚楚可怜。
坐在前排的百合冷冷地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车窗外。Cruise也听懂了宋晓艺没有按照他的原话翻译,挤出一丝礼貌性的微笑,然后专心开车。
089 难舍难分
海浪拍着沙滩,哗啦啦地作响,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车灯的灯光,四条人影被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海面上,消失不见。
易小刀站在沙滩上,看着黑沉沉的海面出了一阵神,才转过身来说:“就在这里分手吧。Cruise,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Cruise不用宋晓艺翻译,这些简单的话还是听得明白,伸出手和易小刀握了一下。一边的宋晓艺正准备为老板翻译,却发现不对劲,说:“分手?你要去哪里?”
易小刀转过头,看着宋晓艺:“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南华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处。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到了香港再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宋晓艺以无法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你要跟她一起走吗?”
易小刀说:“这只是暂时的,也许有机会,我还会回来。”
宋晓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我跟你一起走。”
易小刀摇头:“我不能带上你。”
宋晓艺扬起头,盯着易小刀:“为什么?”
易小刀看了一眼百合和Cruise,欲言又止。两人很识趣,一人朝一个方向走开了。
易小刀低下头看着宋晓艺,只见她那张娇小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挣扎。在她的人生中,也许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来,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所以至今心有余悸。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表面柔弱的她却下定决心抛开一切,与易小刀一起承担,可以易小刀竟然要在这里和她分开。
易小刀看着她说:“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后悔把你牵连进来,是我毁了你平静的生活,也许你的美好未来也会因此面目全非,但事已至此,除了道歉,我无法弥补你。明天之后,我的生活就是提心吊胆,四处飘泊,那是逃亡啊,不是环球旅行,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宋晓艺眼角发红:“可是你毁了我的生活,却又要残忍地抛开我吗?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共渡难关的吗?”
易小刀摇摇头,心情沉重地转身看着大海,缓缓地说:“我想,Cruise会照顾你的。”
“什么?”宋晓艺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小刀收回目光,狠心说:“Cruise救了我们,他也没法再在南华呆下去了,我想他可能会回美国去,以Cruise的交际和经济能力,应该足以摆平此事。如果你跟他去了美国,就不必再担心警方找你麻烦,而且……你在美国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宋晓艺一边听着,一边摇头,没等易小刀说完,她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我送给别人?就像一件礼物一样送给别人?”
易小刀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宋晓艺大声说,“我为了你几乎连命都没了,你居然要把我送给别人?易小刀,我不是一件礼物,我更不是你的礼物,你可以不要我,但你无权把我送给别人!”
易小刀词穷:“……我……这是为你好……”
宋晓艺摇着头,眼泪早已流了下来:“不,不,我不要你为我好,我也不会去什么美国,就算警察把我抓起来,我也不会离开南华的。”
易小刀急道:“如果你不走,警察马上就会来找你,就算他们没有证据证明你协助我们逃脱,但你是最后见到我们的人,警察不会放过你的,以后的麻烦事会让你疯掉的。你要知道,牛寿通是一个连自己的同仁都敢杀的警界败类,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所以你必须离开南华,哪怕只是权宜之计。”
“那你带我走,就算饿死、累死我也不后悔!”
易小刀手足无措:“你这是何苦呢?”
宋晓艺伸手抹去脸颊的泪水,哽咽着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以前跟你根本就不熟的,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让我遇到你?又为什么好端端地却要突然爱上你?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漂亮、很好,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王子,他英俊非凡、富可敌国,对我千依百顺、宠爱有加。可是,为什么会是你?短短的几天,我经历了多少我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我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只想救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Why!Why!Tellmewhy!why……”
也许是觉得“为什么”的中文发音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强烈情感,她不自觉地喊出了英文,空旷的海滩上,why、why的声音远远地传开了。然后她坐在沙滩上,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哭了起来。
这时,百合远远地走了回来,迟疑了一下,说:“我们该走了,这里不能久留。”看来宋晓艺的声音是有点大。
也许是不想在一个即将跟易小刀远走高飞的女人面前哭泣,宋晓艺用手臂擦去泪水,站起身来,说:“你走吧,我不拦你。”
易小刀几乎心碎,差点就要决定带宋晓艺一起走了。这时Cruise也闻声走了回来,易小刀说:“Cruise,你有什么打算?”
Cruise不想让宋晓艺难堪,微笑着看着她,宋晓艺只好哑着嗓子翻译了过去。
Cruise假装考虑了一阵,用英语说:“我打算先回美国避避风头。哦,反正现在经济不好,我的公司已经赚不到钱了,不如回美国去好好休息休息,等这场金融危机过了再说。也许,我还能继续当我的赛车手呢。”
宋晓艺犹豫了一下,照直翻译给易小刀。其实她知道,Cruise的公司几乎丝毫未受金融危机的波及,Cruise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怕易小刀他们感到愧疚,事实上如果Cruise关闭公司,损失至少有上百万美元。但Cruise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车救走了警方的重大嫌犯,光这一点就够给他判刑的了,他的公司想不关闭也不行,而且还得潜逃回美国了。但Cruise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她。
易小刀象征性地等到宋晓艺翻译完,对Cruise说:“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宋晓艺因为我惹下了大麻烦,我希望你能带她去美国,如果她愿意的话。”
宋晓艺听完,回头看了一眼易小刀,翻译说:“我想请你原谅,宋晓艺因为我惹下了大麻烦,给你也带来了很多麻烦,我感到非常抱歉。”
易小刀自然听出了她的胡编乱造,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揭穿,宋晓艺以为易小刀还蒙在鼓里,表情认真得就像自己一个字都没翻译错一样。
当然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Cruise也假装认真地听着,然后点头,说:“不用客气。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很乐意。”
他这句话既可以回答易小刀,也可以回答宋晓艺翻译的内容,所以宋晓艺没有篡改,翻译给了易小刀。
易小刀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说:“非常感谢。那么,就此分别吧。”说着,再次与Cruise握手。
百合也上前和Cruise握了一下手,表示感谢,然后沿着海滩走去。
易小刀看了看宋晓艺,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说了句“保重”,转身朝百合追去。
宋晓艺一直看着易小刀,直到他默默地转身离去,在汽车的灯光里越走越远。
就在快要看不见的时候,她突然大喊:“等一等!”然后飞快地追了上去。
当她追上易小刀的时候,因为紧张和奔跑而剧烈地喘息起来。
易小刀在黑暗中回过头来,问:“还有什么事吗?”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她听得出他的伤感。
“你会回来找我的,对吗?就算我真的去了美国,你也会去找我的,对吗?”她喘着气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尽量让分别的心情好一点,她没用用疑问句,而是用了判断句,她觉得这样更容易得到肯定的回答。
但是黑暗中的易小刀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对,也许半年,也许,半个世纪。”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希望,但马上又黯淡下去,她听得出易小刀话里的意思,那是肯定的回答,却是否定的意思。
最后,她咬着牙说:“就算是半个世纪,我也等。”
黑暗中易小刀笑了一下:“不会有人那么傻,明知没有希望,等得再久也没有意义。”
她伸出手,第一次拉住了易小刀的手,心头总算升起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她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了易小刀的耳朵边,吐气若兰,羞涩地低吟:“我会等你的,因为……我……爱……你……”没等易小刀回应,她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一吻,然后掉头跑了回去。
易小刀只看到她的背影,却看不到她的脸上泪水正无声地奔涌而下。她相信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就叫爱情,但是,就算她再怎么欺骗自己,她也知道那只是绝望的爱情,不会有结果的爱情。
海风依然咸腥,海浪依旧在低鸣,她站在车灯的光亮里,回头四顾,却只看到无边的黑暗。易小刀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她的未来,只能靠自己去独自摸索。
090 意外重重
南华市殡仪馆。
这座修得像个大花园的建筑虽然花团锦簇,四季鲜花盛开,但因为其性质的原因,总是给人一直阴森森的感觉,尤其是这样的凌晨时候。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虽然已是凌晨一点多,殡仪馆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沉痛或麻木的表情。他们不断地从急救车、警车上搬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总共有六具之多。
虽然人来人往,但整个院子里却安静得只有脚步声,这样更增加了一些恐怖气氛。
没多久,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传来,一架直升机闪着灯缓缓地飞了过来。直升机在殡仪馆大门外的空地上降落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两个便衣警察的护卫下跳下直升机,中年人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殡仪馆,才迈步走了过来。
中年人穿过横七竖八地停着的警车和救护车,径直朝大门走去。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伸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说:“什么人?”
中年人身边的随从目光犀利,准备发难,中年人摆摆手阻止了他们,沉声说:“我是省公安厅的廉杰。麻烦你领我们去看看乔正林警司……的遗体。”
工作人员一听是省公安厅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官,但也不敢怠慢,赶紧退开一步,说:“请跟我来。”
绕过前面的灵堂,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一行人来到一间太平间门口。工作人员打开门,太平间的正中间的台子上停着一具尸体,工作人员上前去揭开了尸体头上的白布。
廉杰抬手示意两个随从止步,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慢慢地走到那具尸体旁,白布下,那张熟悉的脸正是他的好朋友乔正林。
自从警校毕业后,两人工作的城市虽然相距甚近,但由于都忙于工作,几乎很少见面,没想到这次见面却已经是阴阳相隔。想起两人以往情同手足的往事,廉杰的眼眶不禁也红了,但有下属和外人在场,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示意工作人员把白布盖上,缓缓退出了太平间。
殡仪馆外,牛寿通已经在等着。一见廉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