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贺骁回到军属大院,许心意不在。
他去她房间看了看,才发现她的衣服还有日常用品全都不见了,她应该离开南青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走得悄无声息。
看来,这一次.....许心意真的死心了。
明明回来的路上还在忐忑,发愁该如何面对她,现在好了,许心意走了,按理说他该松一口气才对,至少不用再绞尽脑汁劝导她了,可非但没有半点如释重负,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感,五味杂陈。
枕头上有一片淡淡的痕迹,应该是眼泪干了留下的痕迹。
她昨晚肯定哭得很伤心。
其实每次拒绝她时,她难过,他也好受不了哪儿去,心脏一揪一揪的难受。
他躺在许心意的床上,一条腿搭在床沿,一条腿垂在地面,目光无神,毫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某一点。
这房间里,满是许心意的气息,是她身上的樱花味,很清香。
香得似乎蛊惑了人的神智,他的眼前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她的面孔,笑着时,哭着时,冷漠时,妩媚时.....
这房子里,关于她的记忆太多了,多得已经超出了大脑存储的负荷,大大小小的事儿,美好的伤感的争吵的,数不胜数。
可她一走,这房子又像是瞬间空了,应该说是这颗心空了。
贺骁猛的坐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许心意的房间,再待下去,只会越来越烦闷。
儿女情长这东西,最大的坏处就是让人变得情绪化,无能为力。
思念就像无法说出口的我想你,看不见摸不着,却压在心底最难受。
*
许心意已经离开了将近一个月,这期间没有再主动联系过贺骁。
但贺骁却时不时能听到关于许心意的事,她的动态,她的生活日常。
“贺队,没想到心意还是个大明星呢!”
“长那么好看,不去当明星那不可白瞎了!”
“心意最近可火了,前几天还去了那个啥巴黎时装周,作为中国区品牌大使走秀呢。”
“这都火到国外去了,好家伙,厉害啊。”
“不过她好像谈对象了,那男的娘兮兮的,娇滴滴得跟个娘们似的,还比心意小,感觉一点儿不靠谱!”
“俩人天天上热搜,据说还拍到了一起出入酒店。”
“贺队,心意这么小,你得管管啊!”
这段时间,许心意突然大火,与顾子修的绯闻传得满城风雨,连部队里的那群糙老爷们都议论纷纷。
贺骁每天都能听到关于她的不同的八卦,听得多了,就忍不住自己下了个微博,暗自偷窥她着的微博。
一个月前,在他们不欢而散的当晚,凌晨两点,她发了一条澄清微博: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叔叔。
简简单单一句,却让贺骁心里钝痛。
当时她是以什么心情发出这条微博的?她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死心,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
她不常更微博,但热搜上得勤,基本上每次都是跟顾子修挂钩。
他看了顾子修的照片,第一眼就觉得这男的不行,看上去比许心意还幼稚,一点儿男人该有的气概都没有,莫名惹人反感。
娱乐圈的事儿他多多少少清楚点儿,炒作闹绯闻,这是常态。
可是看到“许心意顾子修出入酒店”“顾子修深夜造访许心意公寓”这类热搜,贺骁就有些坐不住了。
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给许心意打电话,想让她离那个什么顾子修远点。
可最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她的私事呢?
从他放弃许心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她的人生中会出现其他男人的准备。
他放弃她就是想要她跟一个有着普通职业的男人在一起,稳定的生活。
现在有别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贺骁却没有想象中的欣慰轻松,反而整天消沉,心情沉重颓丧。
她最近更新的每一条微博都是关于和顾子修合作的代言和杂志的事儿,热搜里的她,身边总有顾子修的身影,基本每一次脸上都带着浅浅笑意。
看上去,她已经重新开始,并且过得很好。
既然过得很好,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打扰。
贺骁退了微博,不再去看她的任何消息,越看就会越烦。
应该说,自从许心意走了过后,这心情就没舒坦过。
人一闲下来就会呼吸乱想,哪怕夜训结束他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射击场,将所有的郁火全都发泄在了靶子上。
“砰砰砰————”
一声声枪声碾碎这寂静的黑夜,震耳欲聋。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在这炮火连天的声响中显得那般渺不足道。
但好在他的手机揣在裤兜里,他感受到了嗡嗡嘛嘛的震动感,然后慢吞吞的摸出手机,心里正纳闷这么晚谁会给他打电话,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猛然一怔。
许心意.....
*
贺骁以为许心意过得很好,所有人都以为许心意过得很好,成功从模特圈打入娱乐圈,通告拿到手软,每天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被人追捧被人喜爱被人讨好,事业达到了制高点。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得有多不好。
一个月了,整整三十天,贺骁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哪怕她把自己的生活公之于众,只有出名了,她的一举一动才能被他知晓,哪怕她和顾子修的绯闻都传到了同居的地步,他也依旧不不闻不问,看来他真如他所说,不喜欢她。
虽然知道他不喜欢她,但他之前的拒绝从来没有这么坚决的说过“我不喜欢你”这句话。
也对,早在那晚,她就心灰意冷了。
经纪人打电话给她,说她和贺骁上了热搜,让她赶快说清楚。
打下“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叔叔”这句话,几乎花光了她的所有力气还有勇气。
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的叔侄关系,斩断了她的退路,也正好逼自己彻底放下,可她就是一拿得起放不下的窝囊废,她还是心痛得无以复加,哭到撕心裂肺,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他的世界。
白天还好,无数人围在她面前,忙起来就能暂时将贺骁忘却脑后,可一到晚上,思念便成魔,摧毁她所有的强颜欢笑。
黑夜很迷人,总能还原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
今晚依旧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她忍无可忍,直接抓起手机,给顾子修打了个电话。
“小姐姐,大半夜不睡觉你又要干嘛?”顾子修的声音中裹着浓浓的睡意。
“陪我去喝酒。”许心意直接开门见山。
“我想睡觉,饶了我吧!”顾子修哭唧唧的求饶,“我明天一大早还要拍戏啊,姐。”
许心意完全不为所动,下了床,从衣柜里拿出随便翻出一套衣服,手机开了扩音放在床上,一边说一边换:“别废话。”
“我们出去喝酒,明天就又多了条热搜:许心意顾子修深夜蹦迪,你的戏不是快杀青了?正好炒炒热度,我免费借给你用,你还不乐意?”
顾子修极其夸张的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我。”
许心意没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才没刻意打扮,随便穿了条裙子,连妆都没化,素面朝天的,就戴了个口罩就出门了。
凌晨十二点半,她和顾子修去了酒吧,坐在比较偏僻角落的散台,喝着烈酒,看着舞池中沉沦的男男女女。
酒吧里的灯光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那种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觉。
“你本名叫什么?”
沉默了很久,许心意突然问。
或许是太无聊,或许是想转移注意力,才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现在想想,跟顾子修认识了这么久,她连他本名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被公司捆绑在一起炒作,接触多了,感觉这小屁孩人还挺好的,至少他能陪她疯陪她闹,就像贺骁说的,无聊了可以陪她。
顾子修抿了一口酒,炯炯有神的眼睛倒突然出现了一缕意味深长的复杂,他故作玄虚:“这是个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切。”许心意不屑的嗤笑:“一个名字你搞得跟国家机密似的,你难不成是总统的儿子,为了自力更生,隐姓埋名出来做戏子?”
许心意说话向来带刺,可顾子修倒一点都不生气,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许心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煞有介事的点头,还鼓起了掌,然后竖起大拇指:“牛逼牛逼,这都能猜到!”
许心意白了他一眼。
“听说你退学了,为了火,连书都不读了?”许心意又问。
“那你呢,不也才20,为什么来干这行?”顾子修不答反问,悄无声息的转移了话题。
“因为穷。”许心意坦言。
“你爷爷是将军,叔叔又是上校,你还愁钱花?”
“.....”
本来想聊个天转移注意力,结果三言两语就又被顾子修带了回来,又想起了贺骁。
许心意的脸色微变,她没有吭声,握着酒杯,昂起头一饮而尽。
她的酒量很差,哦不,完全没有酒量这个东西,而且喝得还是烈酒,一杯下肚,直接醉成一滩烂泥。
这是许心意第一次喝醉,酒品也是差得出奇,踩着沙发嚎歌,闹得顾子修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折腾够了,顾子修抚着她走出酒吧,刚准备上车,她捂着嘴巴干呕了声,顾子修反应极为迅速,半拥着她,跑到路边下水道旁,然后她趴着一通呕吐。
吐完过后,她不知道怎么了,摸出手机,虚着眼睛翻了半天,这才找到贺骁的号码。
果然酒壮怂人胆,平时挣扎了千万次都没勇气做的事儿,在此时此刻,显得那么轻松,不过是点点屏幕的事儿。
通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呵。”许心意歪歪倒倒的靠在顾子修身上,冷笑声中有些凄楚,喃喃自语:“好啊,现在连我电话都懒得接了是吧?”
“回去再打,好不好?”顾子修搂着许心意的腰,轻哄道。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许心意无意识的摇着头,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喂。”
就在电话要自动挂断时,手机听筒里,幽幽传出来一道沉醇沙哑的嗓音。
许心意快要落入谷底的心,在听到贺骁声音的那一刻,好似又活了过来。
一个月了,一个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一时之间,内心波涛汹涌,无数情绪翻滚成灾,思念埋怨委屈,错中交杂。
许心意的眼眶一瞬间湿润,鼻子酸酸的。
“有事?”
她一直不说话,贺骁便又忍不住开口提醒。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考虑我一下吗?”许心意吸了吸鼻子,声音中泛着浓浓的哭腔,还有朦胧的醉意。
贺骁无视了她的问题,关心道:“你喝醉了,早点回家休息。”
一关心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这么晚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他的语气从来都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而关心时,又是以一个长辈的姿态。
正是因为他这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模样,许心意立马来了火。
“我告诉你,我不是没人要!”许心意对着手机听筒一顿怒吼,“你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正好,我也有男朋友了。”
许心意哽着声音,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可嘴上还在逞强,故意气贺骁。
将手机对着顾子修,“来,跟我叔叔说两句。”
“啊?”顾子修一脸懵。
“跟他说你有多爱我!跟他说他现在对我来说连个屁都不是!”许心意边哭边喊,强行将手机塞进顾子修手里。
顾子修握着手机,不知所措,一脸茫然和震惊,许心意和她叔叔.....
“顾子修是吧?”
良久,手机听筒里传来贺骁的声音,音质低沉,但语气冰冷。
顾子修下意识将手机递到耳边,哪怕隔着电网,还是能感受到来自于贺骁的低气压,危险又狠戾。
紧张的“嗯”了声,“你好....”
“她喝醉了,把她送回家。”
“好。”顾子修立马应道
“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丝儿.....”贺骁的嗓音渐渐压低,从喉咙里沉沉滚出来,强势凛然,压迫感十足。
说着,停顿一秒,紧接着“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透过手机听筒炸入耳膜,冷不丁惊得顾子修打了个哆嗦。
“你就等着吃枪子儿,懂?”